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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望著眼前滿滿一桌的豐盛菜肴,怎麽也提不起食欲。除了蜈蚣、蠍子、毒蛇、蜘蛛,便是些希奇古怪的毒蟲,雖然並不算太難吃,但是一日三餐都是這些,就實在倒胃口得緊。


    澹台明珠看出易天行的心思,歎氣道:“主人,忍忍吧,為了煉金蠶蠱,所有蠱宗門人都在忙著種植毒花毒草、捕捉毒蟲毒蛇,根本沒有時間去弄其它食物。”


    易天行放下筷子:“我知道,若非這些毒物毒性太差,隻是取其毒汁去澆灌和飼養那幾種特別的毒物,我們連殘渣都吃不到。媽的,那隻金蠶蠱母到底是什麽怪物,什麽有毒的東西都吃,就是不長。”


    澹台明珠低聲道:“小聲點,別被蠱王聽到。”


    易天行哈哈一笑:“你居然也相信金蠶能偷聽對自己不利的說話,進而報複的鬼話?哈哈,笑死我了。”


    澹台明珠聞言一愣,愕然道:“難道不是真的?”


    易天行笑道:“萬事萬物,皆要遵循天道。雖然蠱術乃毒、巫二術相合而成,極盡詭秘之能事,但是亦有規律可尋,並非毫無道理。金蠶固然毒冠天下,但是說到底,隻是一種毒蟲,並非通靈之物,當然,煉成後的金蠶蠱與煉蠱者心意相通,又當別論。似你所信的這種迷信,不過是巫族中愚昧無聊的傳言,根本不值一提。”說到這裏麵容一肅:“我希望你能將蠱術發揚光大,若你不能擺正心態,看透蠱術的本質,而拘泥於虛妄無稽的傳說,便白白浪費我一翻心血了。”


    澹台明珠急聲道:“奴婢怎麽敢有此妄想?發揚蠱術應該是主人的事。”


    易天行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你猜耶律紅花什麽時候能煉成金蠶蠱?”


    澹台明珠搖頭道:“我不知道。”


    易天行悠悠地道:“恐怕不會晚於立春。”


    澹台明珠身軀一顫,失聲道:“那豈非隻有一月不到的時間!”


    易天行笑道:“那麽吃驚幹什麽?遲早的事情,不過耶律紅花的確有一手,深謀遠慮,早就將準備做好,否則光最後階段所需要的九種蛇蟲、九種花草、九種礦物,共二十七種奇毒之物,其他煉蠱者就是窮盡一生,也未必收集得齊全。”


    澹台明珠點頭道:“不錯,聽大……蒙長老說,他在五十年前便開始搜集這二十七種毒物,隻是他發現後便秘密栽培馴養,少有人知,而且將這些毒物分成幾個地方,以防止被人破壞。不過這些東西也真罕有,以耶律前輩的見識與勢力,花了三十多年才搜集到大半,最後兩種還是蒙長老在這十五年中替他找到的。”


    易天行道:“嗯,蒙長老對耶律紅花真是沒有話說。對了,蒙長老的傷快好了。”說著望向澹台明珠,滿臉都是疑惑之色:“你似乎從沒有去探望過他?”


    澹台明珠垂首道:“奴婢不想見他。”


    易天行道:“上次問及你的身世時,你似乎想說什麽,卻被耶律紅花打斷了,是否跟你不想見蒙長老有關?”


    澹台明珠雙目迷蒙,點了點頭,然後哽咽道:“主人似乎對蒙長老甚有好感,奴婢不想再提及此事。”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我隻是覺得蒙長老對師忠心,甚是難得,而且對我屢加照顧,雖然他本意是為了耶律紅花,但我依然受益非淺,所以對他比較客氣。不過要說我與他有多好的感情,卻不見得,你有什麽話,便明白告訴我,好嗎?”


    澹台明珠深吸了口氣,竭力使自己的語氣平和下來:“奴婢本來有個姐姐,她大奴婢七歲,當年奴婢母親生下奴婢、無力撫養,便著姐姐將奴婢帶到荒野遺棄。她扔下奴婢後,於心不忍,便藏在一旁,希望能遇見好心人將奴婢帶走撫養。後來奴婢真的被蒙長老看到,並且帶走,他其實發現了奴婢姐姐,不過看她年紀幼小,便沒有理會。蒙長老相貌獨特,奴婢姐姐雖然在黑暗中見過一麵,亦牢記在心。後來更憑此特征找到撫養奴婢的村婦,欲圖與奴婢相認,結果……嗚嗚。”說到這裏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易天行心中一緊一酸、很不舒服,皺眉道:“蒙長老殺了你姐姐?”


    澹台明珠哭泣著點頭道:“是。”


    易天行隱隱感到不對勁,卻說不出哪裏不對,接著問道:“你親眼看見的?”


    澹台明珠搖了搖頭:“是撫養奴婢的村婦告訴奴婢的。”


    易天行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繼續問道:“她為什麽告訴你?她生於滇郡,應該知道蠱宗的厲害,一個尋常村婦,怎麽敢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孩、冒得罪蠱宗長老的危險,告訴你實情?”


    澹台明珠聞言一呆,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易天行:“奴婢不知道。”想了一會兒才道:“可能是她在撫養奴婢的日子裏,對奴婢產生了感情,害怕奴婢也遭蒙長老毒手,所以提醒奴婢小心。”


    易天行道:“那村婦叫什麽名字?”


    澹台明珠訥訥道:“奴婢離開她時,隻有五歲,後來幾乎沒有出洞的機會,偶爾出來一趟,也有要事在身,根本無暇去探望她,所以……所以……”


    易天行冷笑道:“所以你連她的姓名都不記得了,但是你卻記得你姐姐是蒙長老所殺!哼,一旦涉及生死,你親生父母亦會將你拋棄,一個為了錢財而撫育你的村婦卻如此情深?此事定有內情。當年你雖年幼,那女人豈能不知道你隻有五歲,若你露出知道蒙長老殺你姐姐的事,豈有活路?”


    澹台明珠愕然道:“可是奴婢沒有什麽可利用的,她為什麽這麽做?”


    易天行拿起筷子,夾了條炸蜈蚣放進嘴中,一麵咀嚼,一麵含糊不清地嘟噥道:“此事暫且放下,等我們離開蠱宗,再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細。快吃,吃完了替我出去一趟,帶個口信給唐姑娘。”


    耶律紅花站在蒙術床前,望著他朽木一般的身軀,默然不語。邱晨坐在蒙術的床沿,給他喂下湯藥,起身道:“師父,大師兄似乎好些了,現在不需要我替他按摩胸口,湯藥便可以入腹了。”


    耶律紅花徐徐點頭:“易天行這小子醫術著實了得,烏頡祿那一掌不但擊斷了蒙術六根肋骨,而且還震傷了他的五髒六腑。雖然你找到蒙術比較及時,但是如果沒有易天行接骨施藥,蒙術早就死了。照蒙術現在的情況,再調養半月,便可以複原了。”


    邱晨瞟了耶律紅花一眼,欲言又止。耶律紅花看在眼裏,冷冷地道:“你有什麽話就說,不要在那裏鬼鬼祟祟的!”


    邱晨身體一哆嗦,戰戰兢兢地道:“弟子想說,易公子對我們並無歹意,師父能否法外施恩、放他條生路。”


    耶律紅花嘿嘿一陣冷笑,寒聲道:“煉金蠶蠱天地共忌、神鬼不容,老夫冥思多年,才想出借物代形之法,利用資質絕佳的爐鼎煉蠱,將劫難轉嫁於爐鼎,老夫僅僅從旁協助,便可避開魔難,待金蠶蠱煉成,老夫立即殺掉爐鼎,取其心血重新祭煉金蠶蠱,將其納為己有。嘿,放過易天行,那老夫豈非白白替他人做嫁衣!”怒目瞪著邱晨:“以後別讓老夫聽到這種蠢話!好好照顧蒙術。”說罷丟下滿臉惶恐的邱晨,拂袖而去。


    耶律紅花一路急行,來到蠱宗東麵,那裏是蠱宗範圍內最寬廣平坦的區域,本是蠱宗子弟耕作的農田,現在則種滿了各式各樣的劇毒植物。耶律紅花來到一叢色澤豔麗、枝葉蓬鬆、開著心形紅花的植物麵前,麵露喜色。


    一個身材高瘦、頭勒金箍、長發披肩的漢子悄沒聲息地出現在耶律紅花身後,恭敬地道:“恭喜師父。”


    耶律紅花頭也不迴,竭力壓抑著心中的狂喜,以平淡的語氣道:“符公顏,幹得好。其他的毒物培育得怎麽樣了?”


    符公顏躬身道:“除了這株美人心,烈陽果、斷魂傘、紫榴子均已經結實;蝕仙草、五毒菇亦已經長成;連最難培育的千葉魔曇也於昨夜開花,被弟子摘下,以待後用;現在七歧葉、玄冰針還差點火候,但是長至成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耶律紅花晤了一聲:“跟老夫到列爾隆那邊去看看。”


    符公顏答了聲是,緊跟著耶律紅花向北麵的洞窟走去。隨著地勢漸趨陡斜,陣陣惡臭隨風而至,而且越來越濃。耶律紅花望了一眼前麵的小山坡,驟然揚聲大喝:“列爾隆!”


    隨著一聲暴喝,一個矮胖身材的中年漢子從山坡上現出身來,像一陣風似的飛快奔至,揚起滿天塵土。他來到耶律紅花和符公顏麵前,躬身道:“師父,八師兄。”


    耶律紅花微一頷首:“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了?”


    列爾隆道:“除了飛天目還差點火候,其他的諸如金紋銀蚺、龍甲蟲、白刺子、王蛛、吞月寒蟾、鬼麵妖蜈和蜂蠍都已經成形;不過由於蜂蠍和鬼麵妖蜈都是放養的,數量既多、性又兇惡,弟子尚未能夠將其收服。至於噬魂蛆是七師兄在飼養,他在洞口設下禁法,不讓任何人入內,弟子不知道他的進度。”


    耶律紅花怒瞪了列爾隆一眼,罵道:“沒用的廢物,老夫不是已經教給你怎麽收服鬼麵妖蜈和蜂蠍了嗎?”


    列爾隆滿臉通紅,愧然垂首:“弟子無能,請師父責罰。”


    耶律紅花哼了一聲,也不理他,撇下兩個徒弟,徑自前行,快步翻過那座小山坡,走到一麵巨大的黑色幡幢下麵,抬頭望了望,縱身一躍,跳上一塊高達十丈的岩石。對著對麵滿是蜂窩狀小孔的石壁,尖聲長嘯,孔穴內登時響起一陣雷鳴般的嗡嗡聲,接著湧出一群紫身碧鉗、形如蠍子、肋生蜻蜓般薄翼的怪蟲,向耶律紅花撲了過來。


    隨後跟至的符公顏甫一到達,便看見這種景象,不禁駭然道:“師父小心!”身形一閃,已經搶到耶律紅花麵前,右手一揮,掌心已然凝聚起一團赤煙,便欲出手。


    耶律紅花大喝道:“住手!”一拉符公顏,雙雙退至那麵黑幡之下,眼睜睜地看著鋪天蓋日的蜂蠍如烏雲壓頂般籠罩下來。符公顏看得暗自心驚,卻礙於耶律紅花的命令,不敢出手,一臉焦急地望著耶律紅花,隻覺心髒猛烈跳動、直欲脫體而出。耶律紅花瞥了徒弟一眼,冷笑一聲,將手一指,黑幡上立時泛起一片烏光,隨即冒起一道黑氣,向蜂蠍席卷而去。那些蜂蠍似乎很怕那道黑氣,一見其出現,便發出吱吱的叫聲,四散飛逃,誰知那道黑氣像有靈性般,爆散開來,化作漫天黑絲,將那些蜂蠍一一縛住,拉扯著迴到黑幡中去,不消片刻,蜂蠍便全部被黑幡收去、不留一絲痕跡,天空又迴複清朗。


    此時列爾隆方才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道:“師父真厲害。”


    耶律紅花淡然道:“你自己多反省一下,如果是蒙術或者符公顏,有老夫傳授的法訣,配合這麵影形攝魂幡,收服鬼麵妖蜈和蜂蠍易如反掌。”


    列爾隆臉色一紅:“大師兄和八師兄資質過人、功力超卓,向來便是本門翹楚,我就是拍馬也追不上他們。”


    符公顏聞言臉色一沉:“九師弟,雖然資質很重要,你亦應該知道勤能補拙,有空多下點工夫在修行上,別那麽沉迷酒色。”


    列爾隆連忙申辯道:“我最近一心幫師父煉蠱,可沒有幹其他的事情!”


    符公顏冷冷地道:“功夫需在平常下,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


    耶律紅花斷然喝道:“夠了!別吵了!”指著那麵影形攝魂幡道:“符公顏,去把鬼麵妖蜈收了!”


    符公顏聞言一愣:“師父,我不知道使用影形攝魂幡的法訣。”


    耶律紅花揮了揮手,不耐煩地道:“就是收魂納形咒,你學過的,速去速迴。”


    符公顏應聲而動,拔出影形攝魂幡,扛在肩上,沿著石壁攀緣而上,眨眼間便消失在耶律紅花與列爾隆視線之外。


    耶律紅花昂著頭,就似自言自語般說道:“跟老夫到共霆那裏去一趟。”一麵說,一麵已經動身。列爾隆自然不會認為耶律紅花在自說自話,連忙跑步跟上。


    耶律紅花領著列爾隆,翻過石壁,沿著陡峭的山路,朝接近山頂處一個深邃的山洞急行而去。耶律紅花二人剛走至半山,忽然白影一閃,一個人從山洞中竄了出來,身子一矮,便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耶律紅花麵色一沉,瞪著列爾隆:“你說共霆在洞口設有禁法,連你都無法進入?”


    列爾隆嚇得一哆嗦,慌忙應道:“是,是。”


    耶律紅花盯著洞口,聲音中充滿了陰森的味道:“易天行真的那麽本事?短短數月便可以在法術上超過老夫的弟子?”


    列爾隆不知死活地湊上一句:“絕對不可能,法術不可能速成。”


    耶律紅花反手一掌扇在列爾隆臉上,冷然喝道:“你以為老夫不知道?”袖子一拂,身體有若一縷輕煙,向頂上山洞飄去,其疾如電。


    列爾隆眼中兇芒一閃,隨即逝去,身體一彈,緊隨乃師身後,撲向山洞。


    耶律紅花來到山洞,也不等列爾隆追上,看也不看洞中布置,立即衝了進去,蓬的一聲,地下冒起一團色澤暗綠的火焰,向耶律紅花卷了過去,同時四麵牆壁一聲怪嘯,無數金眼黃身的毛蟲彈射而出,猶如飛蝗蔽日般將耶律紅花退路全部封死。


    耶律紅花大喝一聲,飛身躍起,在空中一個轉身,右手一揚,外袍已經脫手而出,一離手便即化作一幢火雲,籠罩在其周圍,那些毛蟲一接近,便被燒成黑炭,跌落地下;接著左手拿出一隻三首水蜥,右手一指,那隻小蜥蜴口一張,便是三道青碧色水柱射向地底噴出的火焰,不消片刻,便將綠火撲滅。


    耶律紅花落在地上,臉色更加陰沉,望了望即將燒盡的外袍,手指一彈,一片絢麗無比的紅色花雨隨手而出,將剩餘的毛蟲團團為住,接著向裏一合,隨即爆散開來,落得滿地,內裏的那些毛蟲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列爾隆業已趕到,連忙讚道:“師父神功蓋世。”


    耶律紅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不過麵色隨即又被陰雲籠罩,一聲不吭地走進洞穴深處。列爾隆則小心翼翼地緊跟在他後麵。


    洞穴深處,共霆盤膝坐在兩團血肉模糊的人頭麵前,一動不動地盯著它們。在周圍陰暗如鬼火的綠色油燈映照下,那兩個人頭七竅中不停地爬進爬出許多白色肥蛆,卻不從其臉上跌落,陣陣屍臭撲麵而來,情景詭異恐怖之極、令人作嘔。


    共霆發現了有人靠近,猛然彈跳起來,轉身喝道:“誰?!”


    耶律紅花的身形才黑暗中慢慢顯露出來,寒聲道:“老夫。”


    共霆趕緊跪倒在地:“弟子不知師父駕到,未曾迎接,還望師父恕罪。”


    耶律紅花冷冷地道:“噬魂蛆養的怎麽樣了?”


    共霆戰戰兢兢地道:“噬魂蛆已經將烏、查兩個叛徒的殘魂吞噬殆盡,可是不知為何,卻遲遲不能成形。”


    耶律紅花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蛆蟲上麵:“你真的盡心在培育它們?”


    共霆大駭,連磕三個響頭:“師父明鑒!”


    耶律紅花漠然迴轉目光,望著共霆的腦袋:“他們二人的魂魄已將消散,沒有食物,噬魂蛆會死的。”


    共霆顫聲道:“弟子這就去抓活人來生飼噬魂蛆。”


    耶律紅花怒道:“烏、查二人精通法術,他們的元神豈是尋常生魂可比?”盯著共霆的目光漸趨冷酷:“你在洞口設的禁法不錯,連老夫都要靠你的三首水蜥才能破去你的青磷魔火。”


    共霆沒有聽懂耶律紅花的意思,但卻深切感受到耶律紅花的殺機,一麵連連磕頭,一麵哀號道:“師父饒命!”


    耶律紅花徐徐道:“易天行為什麽來這裏?”


    共霆聞言一愣,茫然道:“易天行?他來過嗎?弟子不知道。”


    耶律紅花眼中厲芒驟現,手一揮,那兩個人頭上的噬魂蛆便被其引出、淩空懸在那裏。共霆心中暗叫不妙,身體驟然彈起,向洞外衝去。


    一個矮胖的身影一閃,便擋住共霆的去路。啪啪兩聲脆響,共霆被逼迴原處,那矮胖身影亦被共霆擊退三步,現出真容,正是一直跟在耶律紅花身後的列爾隆。


    共霆逃跑不成,隻覺一股涼意順著自己的脊梁骨直竄頭頂,將牙一咬,拔出腰間短棍,橫在胸前,顫聲道:“師父,弟子沒有勾結外人。”


    耶律紅花冷笑一聲:“你在洞口設置的禁法,連老夫都不免要觸動該術,易天行卻能出入自如,嘿,易天行難道比老夫法力還高?就算你沒有勾結易天行,憑你在這十五年中甘心附賊,便是死罪!”


    共霆情知不免,將心一橫,指著耶律紅花怒罵道:“耶律老狗,別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你不過要借我元神飼養噬魂惡蛆!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說著雙目赤紅,一掌拍向自己天靈。


    耶律紅花獰笑一聲,手向下猛然一斬,懸浮在空中的噬魂蛆立即如流星般飛墜,射向共霆。共霆手掌尚未劈至自己頭頂,便被這些惡蛆撲上身來。噬魂蛆一接觸到血肉之軀,立即鑽進共霆體內,共霆隻覺一陣錐心疼痛,自己的軀體仿佛變得不是自己一般,再不聽自己使喚,而且身體清楚地感受到無數蠕動的蟲子順著自己的經脈向腦門爬去,心中驚駭莫名,經脈疼痛欲裂,偏偏神智卻出奇的清醒,在腦海中清晰無誤地反映著自己的慘狀。共霆終於了解到噬魂蛆的恐怖之處,卻完全沒有辦法,隻有躺在地上等待神形俱滅之時的到來。


    耶律紅花上前一步,望著共霆,冷冷地道:“放心,憑你的修為,三日之後便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共霆頭腦猛然一陣刺痛,身體不由自主地抽筋般弓起。極度痛苦中,共霆的身體反而有了點反應的能力,知道噬魂蛆已經侵入紫府,想到元神遲早不保,頓時生出玉石俱焚的決心,強提起最後的理智,猛然將舌尖一咬,趁著神智一清,念動法訣,將口一張,噴出一口血雨,一出口便化作滿天火星,向耶律紅花與列爾隆籠罩上來。列爾隆暴喝一聲,一麵脫下衣服舞起一麵衣牆,護住身體,一麵抽身急退,誰知道那些火星來勢強勁,完全不受列爾隆灌注了十成功力的衣牆阻礙,紛紛透衣而過,命中列爾隆身體。列爾隆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不住翻滾,顯然痛苦已極。耶律紅花一見共霆火星出口,立知不妙,身形一展,猶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經脫出火星範圍,出現在共霆身後,滿臉怒容地抓住共霆的頭顱,右手聚掌為刀,正欲斬下,猛然覺得胸口有一團似冷似熱的氣流在振動,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駭,顧不得殺共霆,右手立即轉掌為爪,伸入懷中。饒他心機敏銳,仍然慢了一著,轟的一聲悶響,共霆的本命蠱三首水蜥在耶律紅花懷中爆炸開來,寒冷勝冰的三首水蜥丹氣夾雜著共霆數十年苦修的元神精血在蠱宗秘術的驅使下,結結實實地命中耶律紅花的要害,任由耶律紅花功力如何強橫,也禁受不起如此重創,胸口登時一片血肉模糊,右手自腕而下,炸得粉碎。爆炸餘波所至,將不能提運真氣護體的共霆炸成滿天肉屑,沒有一塊完整的血肉。血霧彌漫中,一縷黑煙徐徐升起,飄蕩不定,上麵布滿了白色蛆蟲,隻隻體綻血花、萎靡不振。


    耶律紅花厲聲怪嘯,雙目充滿了殺機,用禿腕指著共霆的元神,急怒交加,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本來掌握著共霆的本命蠱,根本不懼共霆反叛,加上自恃過高,認為共霆絕對沒有反抗之力,卻沒有想到共霆身受噬魂蛆之危,自己毀滅元神跟被噬魂蛆吞噬元神毫無二致,幹脆將自己本命蠱引爆,作最後反抗,現在共霆的元神受創甚重,靈智大損,連普通人的生魂都有所不如,拿來折磨恐怕他都不知道痛苦了,以這樣的殘魂喂養噬魂蛆,對噬魂蛆的成長根本沒有好處,而且噬魂蛆亦受爆炸殃及,受到傷害,看樣子功行大減,距離成形之日更加遙遠,想到這裏,將目光略一掃視,落在尚在地上翻滾不休的列爾隆身上,看出他是被焚玉劫火所傷,想到這種秘傳於巫族諸脈之中、大耗施法人真元方能施展的邪法,最是惡毒,人若為其所傷,就算不死、治好了也是廢人,思念及此,立刻把心一狠,尖聲長嘯一聲,附著在共霆元神上的噬魂蛆紛紛離開附體,撲到列爾隆身上。列爾隆連遭兩種常人難以忍受的邪法毒蟲摧殘,不但再沒有力氣翻滾哀號,就是連張口說話的力氣也無,隻剩下肌肉不停抽搐,用外凸的雙睛惡狠狠地瞪著耶律紅花,發泄著心中難以言喻的憤怒與仇恨。


    耶律紅花毫不退縮地直視著列爾隆,眼中悲憫之色一閃而逝,轉瞬間便重又恢複冷酷的神情,左手一彈,一股陰火從指尖激射而出,射在共霆元神之上,將其煉為飛煙,然後漠然轉身離去。


    易天行潛伏在山洞外數裏外的一堆岩石後麵,一動不動地靜靜看著耶律紅花與列爾隆衝進洞去,亦靜靜地看著耶律紅花捧著斷腕、滿身血跡的跑了出來,與剛收服了鬼麵妖蜈、匆忙趕來的符公顏甫一碰頭,便一起往丹室奔去。


    待耶律紅花與符公顏二人消失在視線之外良久,易天行才小心翼翼地悄然潛進山洞,進入洞穴深處。赫然入目的是七竅生蛆的列爾隆,他麵部肌肉尤在不住搐動,仿佛尚有知覺,雙目已經爆裂,隻能見到肥碩的蛆蟲在不住湧出血水的眼眶中爬來爬去,甚是惡心。易天行看得睚眥俱裂,生平第一次生出不可抑製的殺機,他向來沉穩,就是乍聞外公噩耗,亦能靜下心來思索,但是現在的情景實在令他熱血翻騰、心潮澎湃,不由怒從心頭起,幾乎不假思索地一掌擊向列爾隆天靈,啪的一聲脆響,列爾隆頭頂迸裂,冒起一道黑煙,上麵密密麻麻爬滿了噬魂惡蛆。易天行冷哼一聲,背後白玉劍化作點點繁星,如雨打芭蕉一般刺落在噬魂蛆身上,那些噬魂蛆一被刺中,即便爆裂成一片白漿,四處飛濺,帶起一陣腐屍般惡臭,熏人欲嘔。


    待噬魂蛆盡遭殺戮,那道黑煙繞著易天行略一旋轉,便向洞外飄去,轉眼間便消失在洞外。易天行望著滿地白漿,激情一退,立即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轉身狂奔,出了洞口亦不敢鬆懈,一直跑到神溪邊將白玉劍洗滌數遍,直至聞不到上麵沾染的屍臭,才全力施展輕功,迴到住所。


    易天行一進屋便見澹台明珠已經在內等候,立即問道:“耶律紅花來過沒有?”


    澹台明珠茫然搖頭:“沒有,什麽事?”


    易天行心中一鬆:“還好,等會兒給你解釋,小心點,我們可能馬上便要與他翻臉。”


    澹台明珠雖然不明白內中緣由,但見平時從容不迫的易天行現在一臉焦急,亦知道發生了非比尋常的變故,立即站到易天行身後,潛運真氣,蓄力待發。


    過了約一柱香時間,澹台明珠見門外沒有動靜,心中微感不耐,張口欲言,卻被易天行用眼色止住,隻好閉嘴。易天行望著她微微一笑,徐徐道:“客人既然來了,便請進吧,門沒有鎖。”


    門一開,身材高瘦的符公顏鑽了進來,似乎嫌門太矮般皺眉瞪了門框一眼,這才進屋,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找了隻椅子坐下,目光如炬,盯著易天行:“你好大膽子?!”


    易天行漫不經心地道:“什麽意思?”


    符公顏冷哼道:“你以為你殺死噬魂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嘿,噬魂蛆渾身刀槍不入,一般法術亦奈何它不得,在蠱宗內能在刹那間將其全部殺死的人屈指可數。”說著驟然提高聲音:“最可疑的便是你!”


    易天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為什麽要除掉噬魂蛆?沒有了噬魂蛆,耶律前輩豈非煉不成金蠶蠱?那我不知道要在這裏等多久。”


    符公顏目不轉睛地看著易天行,一字一頓地道:“都說你們赤帝族人陰險,果然不錯,連撒謊都說得跟真的一樣。”


    易天行道:“符老哥既然已經認定是小弟,那又何必多言?嘿,這可不像蠱宗處事的方法。”


    符公顏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好哇,你終於認了!”


    易天行悠然一笑:“列爾隆既然已經告訴你了,我又何必騙你。”


    符公顏愕然道:“你怎麽知道九師弟的元神來找過我?”


    易天行冷笑道:“列爾隆就跟你交情好點,他現在元神受創甚深,必須找人幫助才能脫難,不找你找誰?難道找你們的好師父?”


    符公顏雙目中露出深徹的恨意,咬牙道:“枉我和九師弟對他一片忠心,他居然如此狠心!”


    易天行淡淡地道:“耶律紅花想煉金蠶蠱想瘋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什麽都幹得出來。對了,怎麽他不親自來興師問罪?”


    符公顏寒聲道:“你不是說他想煉金蠶蠱想瘋了嗎?他一發現自己飼養的噬魂蛆死光了,便立即拋下一切,連傷都沒有治,就出山尋找噬魂蛆去了,除非他此行不果、找不到噬魂蛆,否則他怎麽也不會傷害你這個絕佳的爐鼎。”


    易天行笑道:“符老哥也猜到了我的處境?嗬嗬,不過噬魂蛆很難尋覓,看來他迴來找我拚命的機會很大。”


    符公顏麵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那倒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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