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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與唐青瑤出了地肺,發覺自己身處於群山環繞的一個深穀之中。易天行笑著道:“怎麽樣,地頭蛇,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裏?”


    唐青瑤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神仙麽?我雖然在滇郡長大,但也不會連這種深山幽穀都知道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順著山穀向前走去:“那我們隻有走出去看看了。”


    唐青瑤一麵跟上去,一麵觀察四周:“滇郡雖然是蜀州江河的源頭,主要的山脈卻隻有兩座。”


    易天行淡淡地道:“滇山和翠山。”


    唐青瑤點頭道:“不錯,滇山是西川四水的源頭,由於西川之水是滇山山頂雪水所化,所以在滇山附近,遠遠便可以看見雪峰;而翠山由於地下有靈泉神水,四季都有常青之樹、不謝之花,所以在翠山是不會有落葉的。”說著仰頭打望,最後終於放棄:“視線被兩邊山崖擋住了,看不見遠處。”


    易天行笑道:“這裏萬木凋落,不可能是翠山,所以雖然看不見雪峰,也可以確定是滇山了。”


    唐青瑤點頭表示同意:“應該是吧。”


    易天行笑道:“那很好啊,聽說你們唐門便坐落在滇山之東,你快到家了。”


    唐青瑤歡欣道:“嗯!”


    易天行望著唐青瑤的笑容,心髒一陣劇烈跳動,勉強笑道:“看來我們分手在即,你以後多多保重。”


    唐青瑤一呆,笑容凝固在臉上,隨即柔聲道:“到我們家去避避風頭,好麽?”


    易天行望著唐青瑤,硬起心腸,斬釘截鐵地道:“不行,以我現在的處境,走到那裏便會把災難帶到那裏。唐門雖然勢力龐大,但是始終隻是江湖門派,與朝廷對抗絕對討不了好。而且拋開朝廷不說,在蜀州得罪劉家也不是什麽好事。”


    唐青瑤道:“朝廷現在已經放鬆了對你的緝拿,你以為自己是誰?元成邑舍得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收拾你?別自我陶醉了!”接著不屑道“哼,至於劉家,這裏是西川,還輪不到他們來這裏耍威風!”


    易天行肅容道:“話不能這麽說,雖然他們不能在滇郡對付你們,但是同樣的你們也會被隔離於蜀東。沒有白郡的優質銅鐵,你們的暗器質量便會受到影響。人活在世上,雖然不是非得跟別人合作,但是一切靠自己,卻絕對不及與人合作過得好。”


    唐青瑤撇嘴道:“那也得挑人呀,劉家的人囂張跋扈,討厭得緊。”


    易天行笑道:“你也說得挑人的,你跟他們打交道,應該想的是從他們那裏可以得到什麽好處,而非和他們交朋友。”


    唐青瑤嘟嘴道:“你的想法太現實了。”


    易天行黯然道:“這不是我的想法,我外公教我的。以前我也不能理解,現在我才能體會,在做生意時如果還要考慮對方是不是好人,恐怕隻有破產的份;做人也一樣,逢人說人話,逢鬼便得學會說鬼話。”


    唐青瑤失望道:“看來你是不會去我家了。”


    易天行心頭一軟,道:“我送你迴家,如果你們不趕我,我便待上一些時日。”


    唐青瑤轉憂為喜,拉著易天行的手:“你說的,不許賴皮。”


    易天行不停地點頭:“不會。”


    唐青瑤拉著易天行,一蹦一跳地向穀外跑去。易天行笑著道:“真是的,現在才發現你還沒有長大。”


    唐青瑤俏目一瞥:“廢話,我才十二歲,難道不該活潑點麽?你才是,十四歲而已,說話像個糟老頭!”


    易天行苦笑著告饒:“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生氣多了額頭會生皺紋的。還有別說我像老頭,我還年輕。”末了補上一句:“還沒有結婚。”


    唐青瑤撲哧一笑,一腳踩在易天行腳背上:“你的玄玉娥呢?”


    易天行大唿道:“天地良心,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隻有純潔的友情。”


    唐青瑤甜甜一笑,轉過頭去:“誰信你!”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比信就行了。”剛剛說完,一個倩影浮現心頭,心中一陣後悔。


    唐青瑤渾然不覺,放開易天行的手,向前飛奔,口中嬌笑道:“快點跟上。”


    易天行收斂心神,疾步追上,二人互相追逐,不一會兒便已經衝出山穀。唐青瑤來到穀外,立即躍上一棵大樹,眺望遠方。易天行來到樹下,負手而立。


    唐青瑤跳下樹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麽?”


    易天行微笑著搖頭。


    唐青瑤嘻嘻笑道:“像那種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易天行露出受不了的神情:“我沒有得罪你吧?這樣說我!”


    唐青瑤眨了眨眼:“你以為這是挖苦你麽?我是在誠心讚美你哩。”


    易天行為之氣結:“謝謝,以後你多罵我,別再讚美我了。”


    唐青瑤哼道:“不識好人心,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負手而立,頗具一代宗師的氣度,這種感覺,我還隻在我爹和花六叔身上體會到過。”


    易天行眼睛一亮:“花子岐?”


    唐青瑤咦了一聲:“你認識花六叔?”


    易天行笑道:“花家的人很少在外走動,我怎麽會認識?我隻是久聞臥霞山莊花六的大名而已。”


    唐青瑤笑道:“原來如此,我說嘛,花六叔朋友不多,又喜歡清靜,一年也難得出門一次,你怎麽會認識。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挖苦你了吧?”


    易天行臉一紅,摸著後腦訕訕笑道:“太過獎了,我怎麽能跟令尊和花子岐這樣的高手相提並論。”連忙轉移話題“你剛才看了環境,找到路了麽?”


    唐青瑤一臉輕鬆地道:“這裏是滇山深處,我們朝東麵的冰女峰走,應該可以在兩天內到達冰女峰。走吧。”


    易天行拉住唐青瑤的手:“我想知道冰女峰離唐門……”


    唐青瑤打斷道:“也就三天路程吧。”


    易天行失聲道:“什麽?!”


    易、唐二人向著冰女峰進發,一路急行,到第二日晌午時分便來到冰女峰腳下。一到冰女峰,唐青瑤便立時坐到地上,用拳頭輕輕捶打著自己的雙腿:“你不能慢點麽?急著投胎啊?”


    易天行望著她,歉然道:“對不起,我太心急了,不過你累了怎麽不告訴我?”


    唐青瑤揉搓著自己的雙腿,輕聲道:“還不是為了遷就你。”


    易天行賠笑道:“我去找點吃的,你休息一下。”說著轉身掠入冰女峰中。


    易天行仔細搜索著野獸活動的痕跡,越走越遠,不久便發現了一隻黃鹿的蹄印,當下尋跡追去。不一會兒便看見獵物,立時飛身撲去,當頭一掌將其擊斃。易天行將獵物扛在肩上,便要迴到原地。忽然身後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起:“小子,把黃鹿給老子放下。”


    易天行聽得來人出言不遜,立時無名火起,轉身劈頭就罵:“操你個烏龜,什麽東西,吃屎長大的,說不來人話,也別滿大街裝狗叫呀!”


    一個麵色發青、身背布袋的中年人,正站在易天行身後十餘丈處,聞言臉色更加泛青,怪叫道:“小輩找死!”縱身撲向易天行,一爪抓向易天行頭頂。


    易天行見來者爪泛藍光,知道此人練有毒功,連忙將肩上黃鹿一扔,雙手一錯,右掌切向他的脈門,左拳直擊其胸口。那中年人躲避不及,脈門、胸口同時中招,慘叫一聲,直飛三丈開外方才跌落。


    易天行冷笑道:“什麽玩意兒,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出來耍橫?”


    那中年人掙紮著站起來,獰笑道:“小娃兒,你如果立即向老子磕頭認錯,老子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


    易天行俯身去提黃鹿:“無聊,白癡,快滾!”


    那中年人怒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放肆!你可知道,中了老子三蜈蠱的人,死得有多麽淒慘?”


    易天行慢慢挺起腰,寒聲道:“你說什麽?”


    那中年人露出惡心的笑容:“現在知道怕了吧?嘿嘿,看在你武功不錯的份上,如果你肯立誓作老子的奴仆,老子便替你止住三蜈蠱,不讓它發作,否則不到半個時辰,你便迴天乏術了。”


    易天行想起天毒子所講授的蠱毒知識,心中一涼,暗悔自己太過大意,明明知道來到了作為蠱宗聖地的滇山境內,卻沒有打起精神、小心蠱毒。當下怒吼一聲,身體騰空而起,雙腿連環踢出,一腿接一腿,如影隨形,仿若長河決堤,連綿不絕。那中年人將背上布袋一扔,雙手不停敲打頭顱,搖頭晃腦地口中唿喊著古怪的聲音,對易天行的攻擊不躲不避。易天行雙腿接連踢中目標,如中敗絮,軟綿綿地不著力,也不知道踢了多少腳,易天行才飄然落在那中年人麵前。


    易天行望著眼前像發癲一般的中年人,心中一寒:“巫術!”


    正拿那中年人沒有辦法,遠處傳來一陣喧嘩,那中年人目光中透出一絲懼意,卻又不敢停止,額頭上冷汗直流。


    易天行看在眼裏,知道此人後有追兵,心念急轉,徐徐道:“你如果肯替我解蠱,我便放你走。”


    那中年人麵露喜色,嘶聲道:“好!”


    地上的布袋內忽然發出一個童稚的聲音:“別信他,那家夥用的三蜈蠱是他師父煉的,他根本沒有辦法解。”


    那中年人目露兇光,怒吼一聲,卻又不敢移動。易天行目睹此況,心頭一涼,隨即怒從心起,長嘯一聲,白玉劍劃破虛空,將那中年人攔腰斬斷,登時鮮血四濺,中年人上半截身體被掃出丈餘。易天行一愣,隨即迴過神來,知道白玉劍有辟邪之能,但是想到現在性命堪憂,心中提不起絲毫愉悅之感, 麵無表情地疾步走到布袋前,解開袋口。


    布袋中骨碌碌滾出一個七、八歲的童子來。易天行俯身望去,那童子麵容黝黑,身材幹瘦,十分醜陋,不過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卻甚是靈活,透出狡黠多智的光芒。


    易天行冷冷地望著他:“小家夥,你的家人來了,快去找他們吧。”


    黑臉童子昂首道:“你救了我,想我怎麽報答你?”


    易天行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有心,隻是那家夥找死,才隨便救了你,不用謝了。”


    黑臉童子怒道:“混帳,我不管你什麽原因!你救了我,我便得報答你!我們蠱宗的人有恩必償,有仇必報!”


    易天行心中升起希望:“你是蠱宗的人?”指著地上的屍體:“他……”


    黑臉童子冷笑道:“他叫德軲兒,是本門叛徒符公顏的弟子,哼,不成器的東西!”


    易天行道:“你如果要報答我,便幫我解去三蜈蠱吧。”


    黑臉童子麵露難色:“能不能換個條件?”


    易天行為之氣結:“你不幫就算了,有這麽說話的麽?我命都快沒有了,你叫我不要保全性命?還說要以其他方式報答我?!”


    黑臉童子尷尬道:“不是這個意思,可是……”


    “什麽事?”人隨聲到,一個年約三十、滿頭珠飾的美貌少婦已然出現在黑臉童子身後,將其攬入懷中。


    黑臉童子大喜道:“娘!”然後指著易天行道:“是這人殺了德軲兒,把我救下來的。”


    美貌少婦望向易天行:“我是蠱宗七神娘娘,多謝你救了我兒子。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說著臉色一變:“你中了三蜈蠱?”


    易天行漠然道:“不錯,所以你們也不必管我了。死人是不需要報答的。”


    七神娘娘眉頭緊鎖:“這倒是個麻煩事,這樣吧,你跟我到蠱宗去一趟,我要召集蠱宗的長老商量一下,看救不救你。”


    此時人影閃動,十餘個壯漢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參差不齊地喊著“夫人!”“宗主!”


    易天行心中一動,望向黑臉童子,心道:“這個小孩居然是蠱宗宗主!”


    黑臉童子像看穿了易天行的心思,對他咧嘴一笑:“沒有想到吧?我尚在繈褓中時,我爹便被人害死了,我是獨子,於是便順理成章的繼承了他的宗主之位。”


    易天行對七神娘娘道:“我還有個同伴。”


    七神娘娘冷淡地道:“蠱宗聖地,不是任何人都能靠近的,你去跟他打個招唿,一個人跟我們走。”


    易天行暗歎一聲,將黃鹿提起,正欲動身。黑臉童子已經攔在他麵前:“這黃鹿被下了蠱,不能吃了。”說著打了個手勢。


    一個紅臉壯漢走上前來,將一皮囊清水和半包幹糧遞給易天行。易天行聞言暗自心驚:“蠱毒果然與普通毒物大不相同,不但是施展手法,連媒介我都看不出征兆。可惜蠱術太過詭秘,連天毒子老師都知之不詳,有機會定要一探其中奧秘。”易天行心念飛轉,麵上卻絲毫不露聲色,道了聲謝,便拿著水和幹糧離去。


    唐青瑤見易天行歸來,露出驚奇的神色:“咦,這些水和幹糧你哪裏找到的?”


    易天行長話短說,簡略的將方才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唐青瑤聞言著急道:“那你還不快去!聽說蠱毒十分特別,除了煉蠱者本人,其他的人,就算使蠱本領遠遠超過他,也沒有辦法解他的蠱,而且蠱毒一發作,便無藥可治了!”說著說著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易天行泰然自若地道:“別擔心,據我觀察,蠱宗應該有辦法醫治我,隻是他們好像有什麽特殊的原因,不一定肯救我而已。”說著微微一笑:“所以我並非死定了,還有一半機會可以活下來的。別哭,好麽?”


    唐青瑤眼中寒芒一閃,沉聲道:“如果你死了,我絕對不會讓蠱宗有好日子過。”


    易天行拍著唐青瑤的肩膀,柔聲道:“別這樣,又不關他們的事。”


    唐青瑤怒道:“天下蠱術雖然門派眾多,但究其源頭,無不出於蠱宗,怎麽能說跟他們無關?!”


    易天行咋舌道:“這也能怪到蠱宗頭上?那死在劍下的人那麽多,他們的親友是不是應該卻挖劍宗的墳,鞭他的屍?”


    唐青瑤道:“為什麽?”


    易天行道:“劍不是劍宗發明的麽?他不發明劍,怎麽會有人死在劍下?”


    唐青瑤道:“可是殺人的方法很多,如果想殺人,沒有劍一樣可以辦到。”隨即提高聲音:“可是蠱神君不一樣!他創立的蠱術太陰險毒辣了!”


    易天行笑道:“用劍殺人跟用蠱殺人有區別麽?那你為什麽要用暗器?又為什麽在暗器上喂毒?”不待唐青瑤張口,便接著道:“沒有毒藥,你一樣能用暗器殺人;沒有暗器,你也能用其他方式殺人。可是你還是在用毒藥暗器,沒有其他原因,隻是因為你擅長這種技能,對麽?同樣的,蠱宗的人用蠱也隻不過是他們擅長這種技能而已。中了蠱是很難醫治,可是中了你們唐家的毒,又有幾個能夠不用你們的獨門解藥便可以解毒的?你們為什麽那麽在意自己的藥方?推己及人,不要太苛責別人。”


    唐青瑤臉漲得通紅,指著易天行,跺腳道:“你……哼,為狗不討好!我在替你焦心,你卻在這裏談大道理?!”


    易天行放輕語調,柔聲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如果要對付蠱宗,最後便會演變成蠱宗與唐門的血拚。以蠱宗的勢力,要消滅他們絕非易事,就算你們唐門辦得到,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何況像蠱宗這樣源遠流長的古老門派,門內支派錯綜複雜,根本就不可能將其剿滅,也就是說,你們兩派將會陷入世代仇殺的泥潭,除了互相傷害,一點好處也沒有。我不希望你這樣。何況他們又不算我的仇人,給我下蠱那家夥已經被我結果了。”


    唐青瑤道:“可是他們明明有能力,卻見死不救,我怎麽能不替你討迴個公道?!”


    易天行正色道:“誰說有能力幫助人就一定得幫助人?我父親一生任俠尚義,也自問做不到不平則鳴,遇上他無能為力的事,他也隻有放棄。依我看,蠱宗宗主母子兩人都像救我,可能是他們門中尚有些禁忌限製了替我解蠱,如果他們解決不了這個矛盾,我也隻有自怨倒黴了。你也別怪他們。”


    唐青瑤眼中一片迷蒙,嘶聲道:“你不能死。”


    易天行心中暗道:“廢話,我還不想死哩。”強自按奈住心中的緊張情緒,笑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想想,我們這些天經曆了那麽多危險,我還不是毫發未傷、活得好好的,可見天都不讓我死,對麽?”


    唐青瑤恨聲道:“但是我要殺符公顏,你不會再說什麽了吧。”


    易天行皺眉道:“是他徒弟又不是……”


    唐青瑤一腿踢在易天行左腿外側,怒道:“你幹脆說看不起我,怕我出事算了!”


    易天行摸著還在隱隱生痛的左腿,苦笑道:“你要替我殺他,最起碼應該等我死了再說吧,否則報仇這種事應該由本人親曆親為才對。”


    唐青瑤哼了一聲,拿起水和幹糧,轉過身去:“好吧。你快去找蠱宗的人,我在唐門等你的好消息。如果三個月再沒有你的消息,我便為你報仇。”


    易天行呆望了唐青瑤的背影一眼,終於狠了狠心,斷然道:“後會有期。”說罷轉身離去。


    唐青瑤聽得易天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眼淚終於忍不住泉湧而出。


    易天行隨著七神娘娘一行,向蠱宗進發。次日正午時分,走在隊伍最前麵的七神娘娘與那黑臉童子瘴琥一起停步,緊跟七神娘娘後麵的易天行差點撞到她身上。易天行環顧了四周一下,發現入目滿是一片懸崖峭壁,連個山洞也沒有,皺眉道:“你們就住在這裏?”


    瘴琥道:“當然不是,不過馬上便要進入神穀了,過了神穀,再經由神溪,我們便到蠱宗了。”


    易天行奇道:“那你們還等什麽?快走啊。”


    瘴琥笑道:“怕死了麽?放心,我娘已經替你將蠱毒止住了,隻要你不碰到親煉此蠱的符公顏,你中的蠱這輩子都不會發作。”


    易天行瞪眼道:“誰怕了,我是不想等待而已。”


    七神娘娘淡然道:“你不用等。”說著遞過一張黑巾:“蒙上雙眼。”


    易天行一愣,隨即會意,一聲不吭地將黑巾蒙在眼上。七神娘娘握住易天行的手,冷冷地道:“不用怕,跟我走。”


    易天行默默地跟隨在七神娘娘身後,緩緩前行,不一會兒便走到一處凹凸不平的山道之上,一股潮濕的腥膻之氣撲麵而來,四周響起許多怪異的聲音,既像萬蛇吐信,又如百蟲聚會,聽得毛骨悚然,而且腳下時不時感覺到踩到蟲子,有時候比較堅硬,似乎是蠍子之屬;有時候柔軟無比,踩上去發出噗嗤的聲音,感覺踩爆了蠕蟲之類的東西,惡心之極。易天行強烈地感到前麵的蟲子似乎越來越多,幾乎每一步都踩到它們,而且這些蟲子擁擠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漸漸的兩腿之上滿是蠕蟲蠕動的感覺,易天行一陣反胃,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靈敏的觸覺,大聲道:“還有多久?!”


    七神娘娘等人一陣哄笑。瘴琥咯咯笑道:“我們已經通過了一半神穀了。”


    易天行終於明白神穀的含義,忽然想到還要過神溪,心中一陣發毛:“神溪怎麽過?我不會遊泳!”


    七神娘娘大笑道:“放心,不會要你遊過去的。我們有船。”


    易天行暗自鬆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勉力前進,腦海中一片空白,隻知道自己每走一步,身上便會起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使勁踏步,雖然明知道無濟於事,但是亦可以減輕心中不舒服的感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易天行忽然踏到實地,心中一陣狂喜:“神穀已經過了!”


    七神娘娘道:“不錯。小心,我們要上船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驟然在前方響起:“宗主和夫人請上船。”


    易天行心中一凜:“這裏有人!我居然沒有察覺。”


    七神娘娘等人坐船順流而下,易天行坐在船中央,思緒如潮:“那撐船之人功力雖高,卻尤不及七神娘娘,剛才應是我全副身心都放在滿腿的蟲子上,感應之力大減,所以才沒有發現他。現在我們是順水,也就是說在往迴走,哼,故弄玄虛。”


    船速如飛,過了約一柱香時間,便已經到達蠱宗所在地。七神娘娘叫易天行摘去黑巾,指著撐船的黑衣老者道:“這是本門的接引長老苟鏃。”說著將易天行介紹給苟鏃。


    苟鏃冷冷地道:“不知道夫人帶外人來此作甚?”


    瘴琥道:“這位易大哥救了我的命,自己卻身中三蜈蠱,所以我們才帶他來這裏。”


    苟鏃道:“哦,原來是宗主的救命恩人,老朽失言,請易公子恕罪。”


    易天行道:“苟前輩客氣了。”


    苟鏃目光掃向七神娘娘:“我沒有問題,查老六和共師弟也應該不用考慮,但是蒙師兄為人古板,烏家兩兄弟居心叵測,可能不會答應。”


    易天行幹咳一聲,上前道:“我知道你們要替我解蠱有為難之處,不過到底難在何處,你們能否告訴我?”


    瘴琥望向身後:“退下!”下船後一直站在瘴琥身後的十餘名壯漢大聲應是,語聲甚是整齊,接著一哄而散。易天行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搞不懂蠱宗到底是個門規森嚴還是紀律散漫的門派。


    瘴琥見手下走開,才道:“他們中間有烏家兩兄弟的人。”


    易天行想起他的被虜,道:“你懷疑他們中有人泄露你的行蹤?”


    瘴琥昂首道:“不是懷疑,是肯定。符公顏此次襲擊我,計劃周密,並非偶然碰上我才臨時起意,我此次出去,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們幾個,便隻有我娘和六大長老,而我們出入都必須經過苟鏃長老,既然長老們沒有出去,那麽我的行蹤定是他們泄露給符公顏的。可是這些門人本領低微、地位地下,沒有人撐腰怎麽敢這樣做?嘿,門中長老對我不滿的便隻有烏家兩兄弟。”


    苟鏃道:“我去把他們都殺了。”


    易天行大吃一驚:“事情還沒有弄清楚!”


    苟鏃寒聲道:“事關宗主安危,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易天行道:“不可。”話音未落,苟鏃已然飛身離去。


    易天行正欲阻止,瘴琥已經抓住他的手:“隨他去吧,哼,我故意支開他的。”


    易天行心中一寒:“那些門人沒有出賣你,你懷疑的是苟鏃,對不對?”


    瘴琥笑著點頭:“你很聰明,如果你肯幫助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易天行陰沉著臉:“我如果不呢?”


    瘴琥道:“放心,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會遵守諾言盡力救你。”說著聲音忽然轉厲:“不過你若是與我作對,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隨即歎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無情了,可是你要知道,我出生不久父親便去世了,除了母親,我沒有一個親人,我什麽事都不懂的時候,便已經成為了蠱宗宗主,門中的長老沒有一個信得過,蠱宗的仇家個個都想我死,我隻有靠自己,對我來說,仁慈與寬容是這世間最毒的毒藥。”


    易天行默然良久,開口道:“我可以理解你的遭遇和心情,但是我不會參與到別人的權力鬥爭中去。我可以幫你除去此次出賣你的叛徒,但是我對你的幫助僅限於此。你若答應,便設法救我;你若不答應,便別浪費時間,任由我自生自滅吧。”


    瘴琥道:“好,雖然你們赤帝族人沒有我們栗野族人守信用,不過我相信你。”


    易天行道:“我是應該謝謝你的信任呢?還是迴駁你的偏見?”


    瘴琥打了個哈哈:“這有什麽好反駁的?赤帝族人一百個人裏麵最多有一個講信用的人!哼,你們赤帝族從朝廷到商人,對我們蠻巫諸族的欺騙還少麽?”


    易天行哼了一聲,岔開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替我解蠱有什麽難處?”


    瘴琥道:“一般來說,蠱毒除了煉蠱者本人,其他人是解不了的,除非有人能夠練成解蠱大法。不過解蠱大法乃是本門不傳之秘,記載於隻傳宗主的蠱神經內。而蠱神經連本門長老都隻能在接受長老封號那天拜讀一日,所以除了我,便沒有人能經常研習蠱神經。外人如果想學,不但得通過本門創派祖師遺留的機關,還需要得到宗主及所有長老的同意才行,而且隻能看半日,所以就算你可以閱讀蠱神經,你能否找到解蠱術練法、能否練成,都是未知之數,我幫不了你的。”


    易天行愕然道:“你不是修煉過完整的蠱神經麽?你替我施展解蠱大法不就行了?”


    瘴琥翻了個白眼:“我還沒有找到解蠱大法記載在哪裏。”


    易天行失聲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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