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車窗外的紅燈酒綠,一片繁華,好不熱鬧,我原以為我這輩子來泰國隻能是為了享受這一片繁華與世俗,美食佳人,對酒當歌,不曾想,赤裸裸的現實是我整天都在死亡線上掙紮徘徊。


    對,是掙紮徘徊,不是蔡依林的旋轉跳躍!


    有道是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但人命關天的事我能輕易放棄嗎?


    我自嘲道:對,不能,我得試試……再放棄!


    再看看路邊的小姐姐,站的如此疲憊而孤單,她們多麽需要一雙臂膀和一百泰銖,我卻對此無能為力。


    我點上一顆煙,滿懷心事:“高人住在哪兒?”


    “我告訴他我們在c罩杯酒吧等他!”


    我頗感震驚:“喲,這麽大的腕兒還能請的動?這世外高人不住深山老宅?不用燒香拜佛、故弄玄虛做一場法事?”


    寶珠拍了拍包:“能,給錢就能。”


    對此,我深表懷疑:“現在世道亂的很,冒充高人招搖撞騙的大有人在,你可得擦亮眼睛,別上當受騙,世外高人寧靜致遠、視女色為豺狼虎豹,會來c罩杯酒吧這種藏汙納垢的地方?”


    寶珠沒搭理我,隻是狠狠踩了油門,今天寶珠的駕駛技術有點退化,差點撞了電線杆和一個推著小三輪賣梨的老嫗,電線杆和老嫗肯定嚇得不輕,電線杆沒說什麽,但老嫗脾氣暴躁,嗷嗷叫罵,雖然我沒聽懂,我猜有一句大概能翻譯成那句話:你他娘的搶著去投胎啊!


    我能怎麽想,寶珠這是十有八九來“好事”了!


    一顆煙的功夫,c罩杯酒吧的招牌出現在眼前。


    “我預訂了a101包間,我去給車加油,你在裏麵等我。”寶珠給我開了門鎖。


    我提醒寶珠:“我不認識他,再說語言也不通啊!怎麽聊?惹怒了高人,他把我變成一個女人怎麽辦?”


    寶珠看了看我:“變成女人你先自己爽一把……”


    “嗯?”


    寶珠立馬改口:“沒事,你一定有自己的辦法!”


    說完,駕車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地,寶珠說我有自己的辦法?我有什麽辦法,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叫什麽事!


    我邊嘟囔邊走進c罩杯酒吧,在嘈雜與刺鼻的氣味中尋尋覓覓,a101在哪兒呢?


    對,c罩杯酒吧有大堂、包間和房間,大堂和包間是用來喝酒的,而房間門口則擺放著用於警示外人的紅綠燈。


    我往酒吧房間的走廊探了探頭,兩排房間門口都是紅燈,唉,別人忙活,我也忙活,別人越忙活越有勁兒,我怎麽越忙活越累呢!


    一頭紮進包間,也不知道世外高人喜歡喝點什麽,我估計可口可樂是不大行。


    我隨身一摸,糟了,寶珠沒給我錢,對方要是和我要誠意金怎麽辦?人家見我兩手空空,豈不要拂袖而去!


    我左右為難,掏出手機給寶珠打去了電話,對方的泰語提示音我沒聽懂,但英語我聽的很熟悉,總之一句話,對方已關機!


    我當時就嗅到了燒焦的味兒,我肯定是糊了,這是……打算讓我獻身?委身於人?


    算了,趁高人沒來,還是改日再說吧!


    我正想抬腚,包間的簾子忽然被人撩起,我抬頭一看,眼前一黑,兩腳發軟,氣都喘不上來了,立馬又蹲了迴去。


    阿坤?


    沒錯,那道傷疤提醒著我,眼前的人就是阿坤,我完全呆住了,大爺的,現在往桌子底下鑽恐怕來不及了吧!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阿坤的真容。


    四十有餘,身材修長,臉型消瘦,一半的白頭發讓他顯得十分老成,本來文質彬彬的樣子,卻在左臉出現了一道四五公分的傷疤。


    一個人的猖狂和傲氣會從骨子裏透露出來,就像現在,他點了一顆煙,卻沒有問我要不要來一顆,這就不符合煙民的道義。


    隨後又進來一個人,戴著小眼鏡,唯唯諾諾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小跟班。


    阿坤伸出手,簡單說了一句泰語。


    小跟班立馬跟進:“零零發先生,很高興認識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此時我應該謙虛說句“哪裏,哪裏”,但我又不懂泰語,說英語“where where”總感覺哪裏不對。


    阿坤衝小跟班點點頭,小跟班立馬心領神會,他拿出一張紙開始照本宣科:“零零發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阿坤,就是計劃中你要殺死的那個人,很不幸,我逃過一劫。”


    我看著小跟班,有種支離破碎的感覺,或者用王小波的話,我感覺自己像一頭被錘的牛。


    我剛想解釋,但很快意識到這是個荒謬的想法,我解釋什麽啊,為什麽要殺他?那不是火上澆油嘛!


    為今之計,隻能騎驢看唱本,如果對方想置我於死地,也不必阿坤親自出馬啊!


    小跟班扶了扶眼鏡:“我知道零零發先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不計前嫌,我願意和零零發先生交個朋友,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簡單說一下事發當天的布局,以消零零發先生心中的迷惑。”


    小跟班抬頭看了我一眼,以示精彩的故事要開始了,而阿坤始終麵持微笑,這讓我感到心驚膽寒,我與對方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對方沒有立馬拔槍,反而要和我做朋友,這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赤裸裸的陷阱明擺著!


    小跟班繼續道:“我得到可靠消息,說斧頭兄妹要暗殺我,手段是製造交通事故,作為一個老警察,那條迴家的線路無疑是最危險的,而唯一可以下手的地方大概隻有我天天都要去的漢堡店了,於是我派人在附近嚴防死守,果然發現有人在故意破壞監控,還有司機前去踩點,如果不是為了你,零零發先生,我那天就可以讓斧頭兄妹當場喪命,因為我也準備了一個逆行司機,打算搶在你們安排的司機前麵,就像你們撞我一樣,狠狠地撞向你們。”


    我一身的汗,好一招螳螂捕蟬。


    “就像你知道的,我找了一個替死鬼,麵對死亡誰都會害怕,當時我就在肯德基店內,打了三遍電話,他才遲遲從車裏出來……”


    “等一等,這個替死鬼是什麽來路?”我打住小跟班的話。


    小跟班愣了一下,轉頭翻譯給阿坤。


    阿坤搖搖頭,嗚哩哇啦說了好幾句。


    小跟班在一個小本本上寫寫畫畫,待阿坤說完,他隨即開口:“零零發先生還是無法將感情和做事完全分開,這樣不行,會影響你的前途的,有些人來到世上就是為了給他人當墊腳石,可以說這也是他們這輩子的使命,他是個死刑犯,我給他的條件是讓他提前去死,我會給他家人十萬泰銖。”


    果然,視萬物為芻狗的除了天地,也可能是芻狗。


    盡管已是最好的答案但我心裏依然沒有感到多少安慰,畢竟提前去死也是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十分感謝你!”小跟班繼續道。


    “我原以為你們隻是想通過製造交通事故的假象殺我而已,沒想到還有另一層血海深仇或者說……是愛恨情仇。”


    小跟班說到這裏,有點猶豫,嘴都有點不好使了,阿坤冷冷看著他,更令他毛骨悚然。


    “那……那就是……我的妻子居然也是這場謀殺的策劃人!”


    我心一驚,萬萬沒想到阿坤會突破這層真相,斧頭兄妹斷然不可能說出這層意思,知道這件事的也隻有我……


    等等!


    一個極壞的念頭突然在我腦海一閃而過,我剛才沒來得及想,答案卻顯而易見,為什麽是阿坤出現在我麵前,因為有人要給我介紹一個世外高人……


    寶珠!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就對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阿坤能對我們的計劃未卜先知,也解釋了阿坤怎麽會知道他的妻子也參與了這項謀殺計劃。


    寶珠,居然是寶珠!


    我盯著阿坤:“是不是寶珠?”


    阿坤似乎聽懂了這句話,風平浪靜地點了點頭。


    我再一次癱坐在座位上,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寶珠居然是個臥底!


    我沒問,但不用想,那個女人,被我們拉下水的女人下場肯定會很慘。


    “零零發先生,如你的引薦人所說,我會幫你提供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們應該摒棄仇恨,重新規劃一下你的計劃。”


    “這是一場談判?”


    我問阿坤。


    阿坤聽著翻譯點點頭。


    “好,既然是談判我們就先提條件,我的條件是釋放斧頭兄妹,放過你的妻子。”


    聽完翻譯,阿坤哈哈大笑,阿坤說了兩句話,翻譯過來是:你的人都在我手裏,你有什麽資本和我談條件?


    “我可以選擇大家一死了之!”我咬緊牙關。


    阿坤拍案而起,小跟班嚇得渾身在抖,他凍結了自己臉上的笑容,但他的那道傷疤卻像裂開的一樣,阿坤死死盯著我,像隨時都要掐死我。


    我看著他,想起川西大叔那句話:我很有可能死在尋找黃金的路上。


    突然,阿坤再次哈哈大笑起來,我真想湊過去問一句:你笑,你笑個毛啊?


    但實力不允許我這樣做!


    阿坤惜字如金,隻是蹦出了一句話,翻譯道:“可以,我可以答應你,隻要你幫我把我的事完成,我不會為難我的妻子但絕不可能和她離婚,至於原因,和我安排你做的事有關!”


    不用多慮,能換迴三條人命的任務,他媽的極有可能是手可摘星辰!


    “說吧!”我豎起耳朵,聽一聽這震古爍今的任務,我都想好了,不管這是什麽任務,哪怕是讓我拿筷子刺殺美國總統,先一口答應下來,目的隻有一個,爭取更多斡旋的時間。


    當然,作為心狠手辣之人,即使我不可思議完成了阿坤的交待的事,他也有可能翻臉不認人,但總得需要一個開始,於我於阿坤而言都是如此。


    阿坤這次親自開口,小跟班擦著汗邊聽邊小聲翻譯:“我現在是曼穀市警察局副局長,因為得罪了人,遲遲得不到提拔,我現在想更進一步。”


    “你想當局長?”


    阿坤搖搖頭,我聽到的翻譯是:“不!我想當皇家警察的最高長官!”


    皇家警察?我對這個頭銜一點兒概念都沒有,不過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皇家?我知道泰國是個君主製國家,是有國王和王室的,這個皇家警察難道相當於禦林軍總教頭?


    不管是禦林軍總教頭還是皇家警察的小隊長,對現在的我來說難度都一樣,這得需要人脈、資曆,我去哪兒認識這麽一個人,能將阿坤提到這個位置?


    阿坤伸出一個手指頭,說了兩句話,翻譯道:“你隻有一周的時間,因為皇家警察長官的位置下周就要宣布人選了。”


    我完全懵圈了,腦袋就像一團漿糊,一晃腦袋,還能發出澎湃的聲音。


    阿坤見我無動於衷,拍了拍我的肩膀,翻譯道:“別有壓力,你可以的,如果不是寶珠,現在我已經死了兩天了,我等你的好消息,不對,是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包括那三條狗命!說實話,我不止想當皇家警察的長官,我還想步步高升,這就是我不能離婚的原因,我不能讓不好的名聲拖累我的政治生命。”


    說完,阿坤起身要走。


    我上前一步,攔住阿坤:“等等!寶珠在哪兒?”


    “怎麽,你想殺她?忘了告訴你了,寶珠是我的幹女兒!”


    翻譯露出兩顆大白牙,像隻老鼠一樣從包間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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