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唾沫便飄了出來,這是一個不能用美來形容的女子,更恰當的說,應該是豔,這種女子對自己的身體以及身體產生的想法總是肆意外露、大大方方,從不遮遮掩掩,馴得住馱你去天堂,馴不住你頭上都是青青草原,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半年前,我曾有個叫豔豔的前女友……


    我懷裏的老公狗仿佛也失去了痛感,突然抬起頭看著她,我看了它一眼,大爺的,此刻我竟和一隻狗產生了共頻,它也抽搐著嘴角流著哈喇子!


    沒出息的玩意兒!


    張無忌他媽曾說過,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女人越會騙人,剛才曖昧的問候、搔首弄姿的諂媚更像是綿裏藏針,這十有八九就是個陷阱,人貴自知,論相貌我還不足以走在路上就能招蜂引蝶,這在國內已經是被驗證過的,如果不是衝我……不能吧,還衝著老公狗?


    “有本事衝我來,放過我的狗!”


    肅殺驟起,一片樹葉在我眼前飄飄蕩蕩,我將老公狗抱得更緊了。


    那女子笑意吟吟,三步兩顛、快樂無比地走到我麵前,這種挑逗令人又愛又恨!


    “我不是來取你狗命的,那是一群廢物,桃太郎很生氣,我是來取你的命的!”


    “哦,就你自己?”


    我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其他人。


    “你打算怎麽拿走我的命?”


    躲是躲不了了,我將老公狗放在地上,它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居然朝那個女人晃了晃尾巴。


    狗東西,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麽辦法,隻得出賣我的色相來誣陷你!”


    望著她的胸我若有所思:這是什麽套路,誣陷別人之前還提前告訴當事人。


    “如果我就是一塊不為所動的石頭呢?”


    話音剛落,她走到我麵前,對我吐了一口氣,用手戳著我的胸,這種胸貼胸臉貼臉的感覺……怎麽像要拍《男人裝》的封麵?


    她不急不慢用手脫掉自己的背帶,黑色鏤空的內衣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哥們,準備好了嗎?我可要喊了!”


    靈光乍現,我頓時醒悟,趕忙用雙手扯起她的吊帶,姑娘,萬萬使不得啊!你完全可以用“仙人跳”啊!


    那女子用日語唿天搶地的唿救著,雖然聽不懂,但看表情就知道雙手勾住她吊帶的,應該是個禽獸不如的人。


    很快,一群人圍了過來,吃瓜群眾對我指指點點,幾個年輕人正在摩拳擦掌。


    “誤會,是她誣陷我,我什麽也沒幹!”


    我趕緊鬆開手,一切看上去毫無意外,從我的說辭到我的動作反應,完全符合一個騷擾未遂者該有的狀態和語境。


    之前聽井上說日本的性騷擾門檻兒極低,甚至你衝一個陌生女子說句“你真可愛”都能算性騷擾,這和我想象中的那個理想天國簡直判若兩個世界,難道在日本,不應該是赤身裸體說句“你真可愛”才能勉強算得上是性騷擾嘛!


    我雙手一攤,擺出一副“你們聽我說”的架勢,還沒等我開口,一個中年大叔惡狠狠的看著我,伸出食指,我順勢低頭一看,行了,一身的舌頭也說不清了,我為什麽出門之前不換條褲子呢!


    紅褲衩,本命年穿它不是能辟邪的嘛!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配得上“扭送”、“陷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這兩個不出大事用不上的詞,一並帶走的還有土地公的老公狗,我想這應該是它第一次進局子吧,萬萬沒想到,它這一輩子臨了臨了竟落了個晚節不保!


    媽的,其實我倆本來隻是打算出來散散步的!


    三五個硬漢將我“押進”了東京片區的一個派警局,還有一個拖著土地公的老公狗,桃太郎派來的女子一路光打雷不下雨,哭哭啼啼時斷時續,夾雜著聽不明白的日語,按照中國曆代對日本文化的影響,翻譯成中文大概是“我可怎麽活”、“以後怎麽見人”、“青天大老爺可要替我做主”之類的話。


    清者自清,我那條褲子確實沒有鬆緊帶,日本友人總不能不講道理吧!


    這樣想著,我步態從容邁進了派出所,我就是日本小電影看少了,我會的幾句日語他們一句也沒說,幾個硬漢和桃太郎派來的女子嘰裏呱啦對著一個中年女警官一頓猛噴,我眼看著女警官的臉色陰轉多雲、麵露慍色繼而雙拳緊握。


    後來才知道,這個中年女人是這裏的負責人,相當於派出所的所長。


    很快,我手上多了一副冰涼透亮的東西,我不自覺地靠近窗戶,透過鐵窗棱借著月近梢頭遙望西方……


    “我曾站在鐵窗前,遙望星光閃閃,那閃閃的星光就象媽媽的眼睛一樣,讓我低下頭來悔恨難當,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邊,外邊地生活是多麽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圓……”


    “你,過來!有臉了,還哼哼出聲來了!”


    我被人從身後踹了一腳,剛想轉身索要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權”,發現眼前的女警官不是剛才那個擁有天氣預報表情的女人。


    這……好一個颯爽英姿的姑娘,這勁頭倒和羅陽有的一拚。


    “警官,聽發音你的中文不像是後天學的啊!”


    “嗯,我是昨天學的,別和我套近乎,跟我去做筆錄!”


    “警官怎麽稱唿?”


    她突然轉過身,兇巴巴看著我,像要穿透我的靈魂。


    “你可以叫我韓警官……多給華人丟臉,我都替你臊得慌!”


    看來我猜的沒錯,這姑娘和我大中華果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姓名、性別、年齡、事發經過、來日目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韓姑娘轉著筆、翹著二郎腿一再提醒我不要說的和開玩笑似的,我告訴她不是我講的幽默,是事實幽默了我一把,我之所以臉不紅心不跳是因為問心無愧。


    “不信你可以過來摸摸我的褲子,鬆緊帶是不是廢了!”


    “你扯人家的吊帶幹什麽?”


    “我不是說了嘛,她是受人指使來誣陷我的,我才是受害者!”


    “誰能證明?”


    “和我一塊來的那隻老公狗……它目睹了所有……”


    我越說越沒底氣。


    “強奸罪在日本可是要坐牢的。”


    這話說的,好像在別的地方不用坐牢似的……等等,強奸罪?


    “韓警官,什麽強奸罪,是她主動撲上來的,我隻有招架之力,你看她那浪蕩不羈的相貌就明白啊,我還想起訴她性騷擾呢!”


    “看相貌你就像個好人?人證物證都在,除非那個女人承認是受人指使否則……”


    韓姑娘搖搖頭,至少看上去她應該覺得我是清白的。


    “她怎麽可能承認,她如果承認受人指使就不會報警了,那不是脫下褲子放……多此一舉嘛!”


    “你剛才不是說自己是偵探嘛,要不你發揮一下才智幫自己一把?”


    韓姑娘的表情裏甚至有點幸災樂禍。


    “韓警官,於情而言,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啊,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祖上都是大中華的子民,同胞蒙受不白之冤你怎能袖手旁觀?於理而言,你是正義的化身,光明的使者,當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被黑暗勢力所恫嚇,你不得代表月亮消滅他們嘛?”


    韓姑娘向我擺了擺手,招唿我上前一步,我以為她要叮囑我兩句,趕忙將耳朵湊到她嘴邊。


    “你幹什麽?”


    我耳朵嗡的一聲。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嘛?”


    我眨巴眨巴眼。


    “讓你過來簽字畫押!”


    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多情總被無情惱啊!


    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頭上掛著一盞吊燈,燈光燦爛,可能是想讓嫌疑人看清自己醜陋的麵目,房間裏坐著五六個人,他們象征性瞅了我一眼,便又陷入自己的世界。


    我出門時手機都沒帶,土地公那個王八蛋肯定把我拋到九霄雲外了,眼看就半夜十二點了……這是來日本的第三個晚上,三個晚上,有兩個晚上我是通宵過來的,要麽在兇殺現場,要麽在警局,是我個人的五行和日本整個的國運相衝嘛!


    誰能來救救我……


    對,阿雅,我和老公狗這麽久都沒迴去,她肯定得報警!


    報警有什麽用,你犯了罪報警就能放了你?


    一個黑色的小我和一個白色的小我圍繞著我的大腦袋飛個不停。


    飛著飛著,我竟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這件事被坐實了,我被遣送迴國,脖子上掛著“不要臉”三個大字,我被遊街示眾,被扣上破壞中日友誼的帽子,街道兩旁的群眾朝我扔菠菜、白菜,還有兩個大姐手裏拿著一把雞蛋,遲遲不肯動手,說太貴不舍得扔,然後從菜籃子裏掏出兩個大土豆子……


    我被兩個大土豆嚇醒了,一屁股沒坐住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上,我剛想爬起來看見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眼前,與我僅一步之遙。


    “嚇成這樣?”


    是韓姑娘,這下丟人了。


    “做了個夢,夢見滑滑梯,這不不小心從椅子上滑下來了嘛!”


    “真能胡謅!我們打算給你立案,你後半生可能不得不在監獄裏度過了!”


    “我要是真坐牢了,還談什麽後半生,殺了我吧,我寧可做一個冤死鬼也不願做個冤大頭!”


    “喲,沒看出來啊,挺有骨氣!”


    韓姑娘扔給我半個蘋果。


    “人生自古誰無死,一夫豈能侍二妻,我寧死不屈、潔身自好的古詩可不是白背的!”


    “行了,別裝了,別跪著了先站起來再說吧!”


    咦?我還以為我剛才已經站起來了呢?


    “你自由了!”


    “嗯?”


    “你沒事了,可以出去了!”


    “現在?”


    “你也可以天亮以後再走!”


    說著,韓姑娘左右兩側出現兩個值班的,給我開了門。


    “什麽情況?”


    我一臉懵圈從房間裏走出來。


    “你覺得呢?”


    韓姑娘故意繞我。


    “莫不是你們所長……就是那個穿製服的中年婦女看中我了,想讓我……”


    “滾!當事人撤迴控訴了!”


    “誰?那個……無恥的女人?”


    “對!”


    “她既然承認自己是陷害別人,你們不應該把她抓起來嘛,這是赤裸裸的蔑視法律啊!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我突然想起夢裏的兩個土豆。


    “人家沒說自己是陷害,事實沒有改變,你依然是強奸嫌疑人,人家依然是受害者,隻是她不予追究而已。”


    “不予追究?什麽意思,我法律意識雖然淡薄,但也知道有些罪責是一定要懲處的,比如殺人、放火……”


    此時,我和韓姑娘已經站在了警局的大門口,老公狗已經筋疲力盡,我想今晚它是不會再失眠了。


    “這就是文化的不同,在日本,隻要當事人同意,強奸罪可以不予追訴!”


    哦?還有這種操作?我再一琢磨,是啊,這才是日本文化裏該有的基因!


    “韓警官,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算了,迴頭我請你吃飯,吃大餐,帶五花肉的那種!”


    “好,我等著!”


    韓姑娘笑起來有些冷豔,我就欣賞這樣的女生,盡管我知道自己根本馴服不了人家。


    我剛想下台階,突然感覺哪裏不對……


    “哎,不對啊,韓警官,那女的為什麽突然又改變主意了呢?她可是故意找茬的!”


    話音剛落,一束遠光從不遠處打了過來,差點亮瞎我的眼,接著是發動機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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