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腦瓜崩在我耳旁響起,提醒我此地不宜久留!


    我銳利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隙像暗夜中的閃電,豎起的耳朵猶如順風耳,不放過任何的風吹草動,淩晨四五點鍾,街頭的人漸漸稀少,但隻要看到我的人都得多看兩眼,在別人差異的眼光中,我發現自己的確有自導自演的天賦!


    老話說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本田老頭對對手心慈手軟,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對手會放我一馬,十二歲那年我跟父親去給爺爺添墳,我爸指著墳旁邊的兩棵鬆樹,大鬆樹將來埋他,小鬆樹將來埋我,祖傳墓地,不得外埋,否則將來不允許上家譜,我不能對不起我的列祖列宗,萬不可橫屍在日本街頭。


    原以為一罐可樂隻是一段插曲,待風平浪靜之後,我還能步入佐佐木希的香閨床帳,世事難料,那罐遭天譴的可樂最終成了我今晚風流史的結尾曲,曲牌名叫《過把幹癮就死》。


    貌似曲終人散,但我心中還有一個待解的謎團:日本君從本田老頭那兒偷來的那罐可樂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值得讓日本君冒那麽大風險?無憑無據很難猜測,唯一肯定的是那不是一罐普通的雪碧……難道喝了能長生不老、鶴發童顏、金槍不倒?或者說……那是一罐喝完之後不會讓人打嗝的雪碧?


    要不是怕暴露了什麽,我真想雙手揪著衣領使勁晃晃自己,讓自己清醒清醒,明知道日本君會分分鍾帶人殺迴來,還能站在佐佐木希的櫥窗前想這麽多……佐佐木希的櫥窗?望著佐佐木希已經黯淡無光的櫥窗,我又陷入了沉思,佐佐木希說今晚要提前兩個小時下班,她今天結婚,趕時間!臨走前看我失魂落魄,她猶豫再三說可以給我擠出十分鍾的時間,當然,被我果斷拒絕,我是那種人嘛!十分鍾……


    佐佐木希的笑仿佛還在這條街嘰裏咕嚕的飄蕩,真是個敬業的姑娘,從紅燈區直奔教堂,中間不過一輛出租車的時間!


    為了提高自我警惕,防止再胡思亂想,我將佐佐木希送我的精油打開塗抹到太陽穴兩側,大爺的,精油能開背,肯定也能開腦,起碼效果不能低於風油精吧!輕風拂麵,這一招果然……嗯?我怎麽感覺太陽穴像被人摁住了一樣,用手一摸,還有麻木的感覺,再一敲,當當作響,榆木疙瘩?


    印度精油都這樣嘛?不對啊,人家不都說泰國精油才是上品嘛!


    我仔細翻看著精油的外包裝,在一堆橫七豎八的外文中夾雜著四個漢字,字體不大但看上去十分硬朗:印度神油!


    媽那個……奶奶腿!


    我……一晚搞我兩次,這是往頭上抹的不假,可不是往上麵這個頭上抹的!


    整個頭像進了水,像不熟的西瓜,像抹了神油的腦袋……也罷,來一趟不能白來,該用的都用上了。


    我將機票和神油塞進左褲兜,裏麵鼓囊著什麽東西,我用手一掏,是井上給我的未開封的套套,我沉默數秒,天不隨人意,命苦不能怨社會,罷了!我右手掏出手機給井上打電話,時間來到了淩晨四點半,再不走可能就來不及了!


    “井上,在哪個房間呢,我惹事兒了,咱們抓緊撤!”


    “怎麽了?”


    “我惹著桃太郎的人了,他們要找我算賬!”


    “啊?沒事你惹他們幹嘛,這是人家的地盤!”


    “說來話長,情非得已!我在咱倆分手的地方等你!”


    “嗯……不用,你先迴吧,不用管我了,我還有點事兒!”


    大爺的,上床一時爽,一直上床一直爽啊,我這就要肝腦塗地了,你倒是爽歪歪了。


    “井上,你這見色忘義的狗東西,小心被咬掉小弟弟!”


    “就算小弟弟沒了,也是讓我老婆給切斷的。”


    我一聽,井上這是有事故發生啊!


    “怎麽了,你老婆要給你淨身?”


    我聽見井上抽了一把鼻涕。


    “哎呀,我這不剛到我家樓下,你說我今晚怎麽這麽寸,進了一個房間,碰見的竟是我老婆的同事,她倆好的和一個人似的,她威脅我如果以後不好好做人就去我老婆那兒告發我,還目送我上了出租車,我當時想你肯定正在床上忙活呢,也就沒給你打電話!”


    “行了,知足吧,幸虧你碰見的是你老婆的同事,要是坐那兒的是你老婆,你還上哪兒哭去,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放心吧,沒人想讓你妻離子散,再說,她的把柄不是也握在你手裏了嘛!”


    我安慰道。


    “對了,你這麽晚迴家怎麽和你老婆解釋,加班加點也有點說不過去啊,這也太晚了!”


    “沒事,我老婆不在家!”


    “那你還擔心個什麽勁,把心放肚子裏,把腎放腰上,這段時間收斂收斂,風聲一過,又是一條好漢!”


    電話另一頭長舒一口氣。


    “讓你這麽一說,我心裏踏實了不少,她出來做陪侍要是讓她丈夫知道了,也是罪責難逃,淩發君,這段時間我就不陪你了,讓他們陪你玩玩,我在家躲兩天!”


    “行,快掛了吧,別這君那君的,君子幹不出你我這種賠了夫人又損兵折將還濕鞋的事,我也得抓緊撤了,哦,對了,你老婆出差迴來以後你也別表現的特別殷勤,作賊心虛的道理你應該聽過吧,女人,難對付得很!”


    “知道,知道,她出什麽差,她是個家庭主婦,去朋友那兒住兩天,明天就……”


    井上突然就沒了聲音,上樓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井上,你鬼上身了?”


    過了好一會兒,井上才緩過一口氣。


    “淩發君,我老婆告訴我她要去朋友那兒住兩天……”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她要去惠子那裏……”


    大爺的,吃麵條呢,吞吞吐吐的,我前前後後撒摸了一圈,確定沒有黑衣人出現。


    “那又如何?”


    “惠子……就是我在一番街遇到的她的同事……”


    嗯?這就有說法了……


    井上的老婆去惠子那兒住,惠子卻出現在一番街……


    “淩發君……此事你怎麽看?”


    井上更像在自言自語。


    “井上君,恕我直言,一種情況是你的老婆去了惠子那兒,另一種情況是你老婆沒去她那兒……”


    “淩發君,你說的對!”


    我一咂摸,這也就是井上亂了分寸,要不然傻瓜都能聽出這是句廢話。


    “如果你老婆去了惠子那兒,那惠子為什麽半夜三更的出來幹活兒?她倆是好閨蜜,惠子不應該在家陪她嘛?如果沒去惠子那兒,她為什麽要對你撒謊?”


    井上半天沒說話,到最後蹦出幾個字。


    “淩發君,我真的很愛她!”


    這幸虧是冬天,也幸虧下雪不打雷,要不先劈了你,你很愛她還出來找女人,是為了她磨練自己的技術嘛!


    “淩發君,我需要一個真相,可如果我貿然問她又怕……”


    “打草驚蛇是不是?井上君,給我點時間,我不是機器貓,也不是送子觀音,有求必應,我現在有生命危險,桃太郎他們可能隨時出現,我需要避避風頭,你這段時間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也許事情根本不是我們想的那樣,說不定家嫂迷了路,隻是被一個收破爛的流浪漢給收容了呢!給時間一點時間,如果誠如我們想象,那用不了多久家嫂肯定又得出門拜訪,或者晾衣服不小心把晾衣架掉到窗台下砸到人或者幹脆給你熬碗湯……”


    “淩發君,後麵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沒怎麽聽明白?”


    “聽不明白沒事,是我們中國古代一個美麗淒美的愛情故事,總之,給我點時間,還家嫂清白,或……”


    不行,說捉奸在床太赤裸裸了。


    “一探究竟!”


    “好!等她再打算出去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淩發君,這次你幫了我,我還請你去一番街……”


    “不用了,早點掛電話吧,說不定桃太郎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男人偷腥天經地義,女人出軌就得該死?


    哎!我怎麽還探討起倫理道德了?還是如此鋒芒畢露的話題,兩個難道不都該死嘛!我伸直了腰杆,幸虧咱是單身狗。


    我雙手提著褲子,風風火火地穿越人群,這要是有個樂於見義勇為的,非把我攔下一頓盤問不可,在一番街標誌性街口前,恰好停著一輛出租車,就在我距離出租車數米遠的時候,一幀電影畫麵從我腦海一閃而過,這輛出租車不會是桃太郎他們的人提前給我備好……想請君入甕吧?


    我敲打著自己的榆木疙瘩,媽的,你是真能演!


    誰能想到我和井上風光滿麵的進去,狼狽不堪地滾了出來。


    “你好,我的中國客人!”


    “你好,師傅,去這個地方。”


    聽生疏的口音,司機也就會那麽幾句中文,我趕緊把井上發給我的土地公家的位置拿給他看。


    “我打開燈看看!”


    開燈?


    我係上安全帶,抬頭一看,好家夥……


    “大爺,您今年高壽啊?”


    “我聽不太懂,我中文不是很好。”


    說完,他扒拉著我的手機,點點頭,打火、給油、鬆離合。


    晚了,下車是來不及了。


    “大爺,我問你今年多少歲了?”


    我扯著嗓子吼道。


    “哎呀,你小點聲,我聽不懂,又不是聽不清,我眼花又不是耳聾。”


    大爺,大晚上的你這麽大歲數幹點啥不好,你就是覺少也不能出來禍禍人啊!你完全可以去小區附近無視別人對你的指責,甩甩鞭子、抖個空竹,談個黃昏戀唱個《夕陽紅》啊!


    看著我一臉的驚恐,大爺大可不必的搖搖頭。


    “不用擔心,我是老司機了,今年快七十了,還能開兩年……”


    老司機就可以大晚上的光明正大的開車?


    “大爺,開出租車不應該是年輕人幹的工作嗎?”


    “你不知道,日本已經步入老齡化社會了,每五個日本人就有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七個日本人中就有一個七十五以上的老人,許多工作已經不適合我們了,可我們還得吃飯啊!”


    開夜車就適合你?聽老司機這麽一說,我似乎有點明白了,為什麽岡本手下淨是一群上了歲數的小弟,看來老齡化對每一個圈層都很公平啊!


    迴到土地公那兒已是東方見白,菲傭阿雅正在打掃院落,見我灰頭土臉、無精打采地迴來了,她趕忙來詢問狀況,我知道土地公肯定囑咐過她,我是他的貴客,不可怠慢。


    我擺了擺手,隻說了兩個字,“麵、蛋!”


    阿雅微微一笑,不怎麽正宗地說,“稍等!”


    隻一顆煙的功夫,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麵擺在了我麵前,更重要的是除了麵和蛋,還有兩根腸。


    多麽熟悉的配料,多麽熟悉的味道,簡直和大媽的手藝一模一樣!


    吃了阿雅的雞蛋麵,瞬間對整個菲律賓的好感都上了一個新台階,甚至與它毗鄰的印度尼西亞都跟著沾了光。


    阿雅今年五十上下,祖籍廣東,婚後不久丈夫意外去世,一個兒子交給老人扶養,她一個人漂洋過海出來打工,在土地公家一幹就是三十多年,土地公不在日本的時候,這個家就交給她來操持,阿雅每年隻迴家一次,土地公曾告訴我,在他們家,沒人拿阿雅當外人。


    在你饑腸轆轆的時候能給你做碗麵吃的,都是好人!


    吃飽喝足,手機關機,我便蒙頭大睡,媽的,這印度神油真夠勁,希望有朝一日能換個頭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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