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兩人還是相互沉默的坐著,卻沒有之前那種壓抑和尷尬。


    木柴快要燃燼時花吟夕添了些柴,然後隨手遞了個果子給蘇青珃。蘇青珃看著那紅彤彤的果子,便也自然的接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花吟夕看見她終於願意吃東西,似乎有些開心。自己也拿了個果子大口的吃了起來,這果子味道並不怎麽出眾。汁水不太甜,還帶著些微酸和苦澀,此時二人卻都吃得心滿意足,格外珍惜。


    吃罷了果子,蘇青珃抬頭看著花吟夕道:“把手給我。”


    花吟夕不疑有他,將未受傷的那隻右手伸了過去。


    蘇青珃看見他之間的黑色,目光便是一縮。待到手指搭在他腕間探過脈後,眉頭更是緊皺。


    “不用耗費心神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花吟夕笑著抽迴手道。


    “你還笑!”蘇青珃怒道。


    “你總不能讓我哭吧。”花吟夕歎了口氣,麵上仍是帶著笑。


    “若是你早幾天出穀,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蘇青珃麵沉如水,腦中似乎在飛快的思考著什麽。


    “莫說我出不了這山穀。”花吟夕搖頭道:“就算出去了,又能怎麽樣呢?中了黑炎魔掌,七日後必死無疑。差別不過是死在穀內還是穀外罷了。”


    “你是雪神山的人,不管是魔君,還是……他,都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你。”蘇青珃看著他道:“隻要你能出穀,便能以這身份脅迫他們退讓。為了不與雪神山為敵,不受到滅宗滅族的追殺,他們必定會想方設法的救你。”隻要花吟夕能夠逃出去。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便已然有了最大的屏障和籌碼。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蘇青珃千方百計的將花吟夕趕走。希望他能盡快甩掉她這個累贅,逃出去。


    “你想多了。”花吟夕渾不在意道:“‘雪神山’遠在萬裏之外,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想殺我,就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名號而懼怕。還有最後三日,這個山穀也算幽靜。能死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花吟夕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就是不想增加蘇青珃的愧疚。


    “隻有三日了,難道你就真這麽心甘情願的等死?”蘇青珃心亂如麻,又氣又怒道。


    “我活了這二十多年。倒沒有一日不是在等死的。”花吟夕看見蘇青珃的目光微變,便又加了句,“人活於世,到頭來難免一死。從出生那刻起。誰又不是在等死呢?”對一個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幾乎天天都在等死的人來說。突然告知他最終死亡的那個日子便是在三日後。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該抱怨該憤怒的,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抱怨過、憤怒過。正是因為知道時光短暫,所以他盡情盡興,放肆的看過這個世界。隻希望在死亡來臨之時。能夠沒有遺憾,能夠心中安寧。


    “不行!”蘇青珃搖頭道:“隻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明天天一亮。你就去找出路,一定要在期限內逃出去!”


    “那你呢?”花吟夕沉默半晌。開口問道。


    “我已經徹底清醒了,再不會像之前那樣渾渾噩噩。”蘇青珃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用不著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等我養好了傷,再自己尋路出去。”


    “我不走。”花吟夕垂眸道。


    “為什麽?”蘇青珃有些激動道:“是你自己說的,‘除死無大事’。你那樣勸我要愛惜自己,珍惜自己,你自己又是怎麽做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了,你還在這裏耗著!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的等死嗎?”


    “確實‘除死無大事’,但我更怕帶著遺憾死去。”花吟夕低聲道:“還是那句話,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這山穀太大,或許認真的找,總有一天會找到出路。但絕不是兩三天能夠做到的。”花吟夕麵上帶著一種對生死看透的淡然。“就算我真的有這麽幸運,能夠在時限內找到出穀的路。可是出了穀留給我的時間又有多少?找到魔門中人,亮出身份,威脅他們解除我身上的黑炎……事事總非一帆風順的。以我這幅身子,恐怕還沒找到正主,便死在了求生的路上。”


    花吟夕眼中帶笑的看著她道:“如果結局都是一樣的,如果三日後我一定會死去。我不想再經曆一場無望的奔波,不想一個人倒在陌生的土壤。這三天,我想留在這兒。如果三日後我死了,也希望能葬在這兒。”


    起碼,在生命最後的三天裏。有你,陪在我的身邊。


    “不行,我不同意!”蘇青珃麵色一變道:“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不管怎麽樣,都要搏一搏!你……”自跌落到這個山穀中開始,她的理智和冷靜好像也全都丟得一幹二淨。兩人互不相讓,眼看著又要吵起來。


    “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花吟夕雙手抱頭的躺在地上,閉著眼睛道:“今天有些累了,我先睡一會兒。”他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蘇青珃看著他的樣子,有些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我這一生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向來不與人相欠。你讓我欠你這麽多,是存心讓我還不起嗎?”


    ……


    翌日,花吟夕睜開眼時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雖然是睡在冷硬的地板上,這卻是幾日來他,他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好香!”花吟夕鼻翼一動,便發現身邊烤好的鴿子,黃橙橙的皮肉,色香味俱全,還冒著熱氣。


    花吟夕在洞內掃了一眼,卻沒見到蘇青珃的蹤影,不由驚道:“小花!”


    “你醒了。”蘇青珃從洞口走進來,手上拿著兩隻盛著清水的竹筒。


    “你怎麽出山洞了?”花吟夕看了看她的臉色尚算紅潤,不由鬆了口氣道:“你要是想拿什麽,可以把我叫醒的。”


    “我沒你想的那麽弱不禁風。”蘇青珃將一隻竹筒遞給他道:“醒了就快些將早膳吃了,吃完之後我們好趕路。”


    “趕路?我們?”花吟夕似是聽不懂話中的意思,又傻呆呆的重複了一遍。


    “現在是我想出山洞找出路,你不跟我一起走,難道還要留在這不成?”蘇青珃理所當然道。


    “我當然是跟你走,不對……”花吟夕反應過來道:“你現在的狀況根本吹不得風,連站都站不穩,怎麽能夠在穀裏頭奔波。”蘇青珃正在銀針刺穴的反噬期,這段時間內不止內力全無,身體更是比正常的狀況虛弱十倍。昨日她不過是在山洞裏走幾步,就已經氣喘力竭,又怎麽能夠在這危機四伏的山穀裏頭亂闖?


    “你的身體,你知道。我的身體,我自然也知道。”蘇青珃撿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和食物出來道:“服了你昨天帶迴的靈芝和蛇膽,雖然還不能運動,但是力氣已經恢複了大半。”蘇青珃瞥了一眼花吟夕手中的竹筒道:“一早上準備食物,還有去附近的山泉取水,都沒費什麽力氣。料想走幾步路還能走得動,你用不著擔心我會給你拖後腿。”


    “我不是這個意思。”花吟夕趕忙道:“穩妥起見,你最好還是在這裏多呆幾天。我會盡量儲備好一個月的食物存在山洞。”


    “那一個月之後呢?”蘇青珃不容置疑道:“食物會吃完,我遲早還是要找尋出穀的路。遲走不如早走!”


    花吟夕麵帶憂色,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還想要說什麽卻被她一眼瞪了迴去。


    “快吃,吃完別再耽擱時間,咱們立刻走。”


    自昨夜之後,花吟夕隱隱覺得蘇青珃無欲無求的性子似乎有些些微的轉變,變得更加果敢和強勢。


    “這山穀四麵環山,按照我們掉下的地點看,往東走山勢最低。”蘇青珃跟在花吟夕身後,走的是花吟夕前幾天已經探過的一條路。“就算東邊沒有豁口出穀,那裏的山勢平緩,也容易攀爬出去。”


    二人身上帶的東西不多,隻有火折子、兩把匕首,兩隻盛水的竹筒和幾個果子。唯一的那張獸皮也帶著,被花吟夕裹在蘇青珃的身上。這一路天寒地凍,總要有些東西禦寒。


    “要不先歇息一會兒吧。”花吟夕轉頭對蘇青珃道:“咱們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


    “我不累。”蘇青珃的臉上依舊紅潤,像是真的還有餘力。


    “可是我累了!”花吟夕仔細看著蘇青珃的臉色,心中的怪異之感更甚,果斷的一屁股坐下。“先吃些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


    “好吧,先休息一盞茶的時間。”蘇青珃拗不過他,隻好也停下來休息。屈膝坐下時,她被獸皮包裹住的雙腿分明在打顫。


    兩人喝了些水,極為節省的吃了兩個果子。花吟夕看了看天色道:“天氣陰沉沉的,怕是快要下雨了。”這個時候不該出行,應該盡快找到躲雨的地方才對。


    “不礙事。”蘇青珃硬邦邦道:“這穀中長有不少闊葉的樹木,摘些樹葉便可編個遮雨的帽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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