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珃眼中的波動越來越劇烈,她將頭扭開,似乎不想再聽見花吟夕的言語。


    說了三天的好話,她卻全無反應。再多的溫言軟語安慰慰藉,都沒能打破她冰封的心房。那就幹脆讓她發怒,幹脆將她的心狠狠的撕裂,將那瘀傷潰爛的傷口亮堂堂的顯露出來。


    哪怕是讓她恨,讓她怒,也比像現在生無可戀的死了強!


    “你不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可悲嗎?永安侯對你不聞不問,你卻依舊能夠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在侯府七年!你的卑躬屈膝換來了什麽?不過換來了韓陌和柳依依的雙宿雙棲,換了那個孩子的死!”花吟夕強行將她的頭扭過來,盯著她的雙眼道:“那個孩子叫什麽,韓珣?他會不會怨恨有一個這樣自欺欺人的娘親,會不會怨恨你在他活著時連累他一起痛苦,就連死了,也不去為他報仇!”


    “夠了,夠了!”蘇青珃麵色煞白,眼神中的痛苦越來越烈,她終於開始嘶啞著出聲。伸出雙手來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見這些如刀劍般鋒銳的言語。


    “你在怕什麽?”花吟夕一把抓住她的雙手,高聲吼道:“逃,你就隻會逃!別人犯的過錯,為什麽要你來承擔後果?秦相柳就算有千般好萬般好,就算他是你最喜歡的人,難道沒了他你就活不成了?你就是這樣愛人的?愛得自己沒了尊嚴,沒了個性,沒了勇氣!甚至愛得沒了命!”


    “啊,告訴我啊!”花吟夕不知想到了什麽,麵色狂亂的吼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你能活下去,卻寧願死!這世間就沒有半點東西值得你眷戀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成了什麽模樣?就因為他騙了你?這個世界上誰沒被人騙過,誰又非要對誰好?他傷你這麽重,你卻還因為他的名字而心生起伏。要是他真的這麽重要,你就去找他啊,活著去找他,要他給你一個解釋!你敢嗎!”


    “別說了。別說了!”蘇青珃尖叫道。眼中終於帶上幾分怒氣。


    “你不想聽,我偏要說!”花吟夕亦是半步不退道:“秦相柳、秦相柳、秦相柳、秦相柳……”


    “啪!”一聲脆響,蘇青珃在花吟夕的臉上狠甩了一個巴掌。瘋狂的叫道:“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你又算我的什麽人,我是死是活又關你什麽事!”


    最親近的人,給了她溫暖讓她活過來的人。許了她山盟海誓的人,卻原來從頭到尾都是那個設局陷害的人。她這一生隻愛過兩個人。韓陌的冷漠,直到最後珣兒的死讓她徹底的心死和絕望。那段情,帶給她的隻有酸苦和慘烈,她最美好的年華和青春。赴湯蹈火付出一切的去愛一個人,卻輸得一敗塗地。


    她發誓不再愛人,不再為任何人動心。她的人生殘缺了一塊。但還有無涯山,還有最後的親情和溫暖存在。


    秦相柳。是她的四哥,是她如兄如友的親人。也是他,在她最迷茫無助,最孤獨冰冷的時候,給了她溫暖和守候。秦相柳為她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美夢,步步為營的融化了她的心房。蘇青珃性子冷淡,之所以會向秦相柳敞開心扉,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出來。不隻因為這段時間內他所做的一切,更因為過去十幾年的相知相交。


    連差不多一起長大,自以為了解透徹的秦相柳,都能夠背叛欺騙。那麽這世間上還有什麽是可信的,還有誰是可信的?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蘇青珃心中坍塌的不止是愛情,更是一直以來支撐著她的信念。那個如最後港灣般,如家一般的無涯山,也一並坍塌了。


    不需要安慰,不需要醒來。不需要複仇,不許要解救。


    蘇青珃仿佛渾身是刺的刺蝟一般,再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再去參與任何事。


    花吟夕偏著頭,因為黑炎顯得微黑的臉上有一個明顯的掌印。他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扭頭看著蘇青珃的眼睛,突然笑道:“會生氣,也好。”


    蘇青珃的眼睛方一觸到他唇邊的血跡,便是一縮。那隻盛怒之下打了他的手微微顫抖,看著他的眼睛,卻將他此刻的心思讀得一清二楚。


    看見她不吃不喝時的著急,看見她自暴自棄時的心疼,還有此刻,看見她終於迴過神智時的如釋重負。他的眼中,沒有被她拖累著身受重傷落下懸崖的怨恨,也沒有被她打了一巴掌的惱怒。隻有寬容和憐惜,和藏都藏不住的情感。


    花吟夕眼中的東西太過沉重,壓得蘇青珃喘不過氣來,更壓得她想逃。


    “你說我愛得自己沒了尊嚴,沒了個性,沒了勇氣!甚至愛得沒了命!”蘇青珃冷眼看著他道:“你難道不是一樣?”


    花吟夕麵色一怔。


    “我從蝶穀醒來之後,便有了一種特殊的能力。隻要我的眼睛與人對視,便能看出對方的心思。”蘇青珃死死攥著右手,指甲刺進肉裏。她的聲音冰冷而尖銳,麵上的神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戲謔。“所以你的心裏在想什麽,從始至終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花吟夕語聲喃喃,卻沒有將目光移開。他始終看著蘇青珃清亮的眸子,看著那雙眼睛中所露出的陌生神色。


    “我全都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蘇青珃看著他,便無表情道:“在船上重逢之時,我刻意拒絕你,其實不過是欲擒故縱。我早就知道你會跟著,所以利用你在萬劍城中為我辦事。邀月坪上,魔君說得沒錯,我有無數的機會提醒你離開,卻至始至終沒說,就是算準了你不會看著我死,算準了你會對魔君出手。”


    花吟夕麵色未變,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像是也想要看進她的心裏去,看穿她話中的真假。


    “我從始至終都知道你對我的情意,卻故意放任著不作出任何迴應。故意引得你這傻子為我赴湯蹈火,出生入死。秦相柳是騙了我,但他至少給了我一場夢。但是你呢?”蘇青珃語帶譏誚道:“你連一場夢都沒有!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個一廂情願,被人愚弄利用的傻瓜!”


    花吟夕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他看著蘇青珃的眼睛,突然道:“你說你能看穿人的心思。那,現在能看穿我在想些什麽嗎?”


    “嗬嗬。”蘇青珃笑得放肆,幾乎快要笑出淚來。“話都已經說得如此直白了,蝴蝶公子居然還在猜測,猜測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隱情。還在幻想著,我是在騙你。還在心存僥幸!”


    花吟夕目光微顫,她確實說中了他的心思。


    “你說你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放著好好的雪神山少宮主不做,來中原趟這渾水。”蘇青珃扭過頭,不願再看他道:“最可恨的是,你的武功居然如此不濟,連魔君的幾招都擋不了,害我白費了那麽多的心思。現在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聽見你在耳旁聒噪的說話吵鬧!”


    花吟夕麵沉如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你走啊!”蘇青珃轉過頭來,瞪著他道:“我不想和你這沒用的傻子待在同一個地方!你滾出這個山洞,滾出這個山穀,滾出中原迴你的雪神山去!我不想再看見你!”蘇青珃似乎氣急,胸膛震動之下引出了一連串的咳嗽。


    “既然你不想見,那我走便是。”花吟夕定定的看著她,輕聲道。


    那隻花吟夕第一次下廚烤的兔子,已經被烤焦了大半。花吟夕用匕首將未烤焦的那半切下來,送到蘇青珃身邊道:“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生氣。”


    說罷,花吟夕也不看她,撿起已經焦黑一片的半邊兔子,出了洞外。


    等花吟夕出去後,蘇青珃的肩膀一垮,似乎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氣。


    走吧,不要再迴來了。少了她的拖累,他才不會被困死在這裏,才能走出山穀,才能活下去。


    蘇青珃的目光一滑,落在腳邊那半隻散發著香味的烤兔身上,隻覺得喉頭一堵。眼睛突然覺得又酸又澀,像是有什麽快要流淌卻始終沒有流淌下來。不知什麽時候,她已幹了眼淚,連哭都不會。


    花吟夕並沒有走遠,他就靠坐在離山洞十幾米遠的地方。一抬眼,便能夠看見洞口。


    剛一坐下,他便是一陣猛咳,像是這咳嗽已經隱忍了許久。胸口撕裂般的疼,不是黑炎焚心之痛,比那更烈,更疼,更難忍。


    那半隻烤焦的兔子早被洞外的寒風吹得冰涼。許久,花吟夕才朝那兔肉大大的咬了一口。


    “真難吃。”花吟夕麵無表情的咽下了口中的兔肉後,又仿佛自虐般的將剩下的兔子肉全部吃完。


    又冷又硬,又苦又澀。有些人輕而易舉便能烹調出無上的美味,有些人費盡了心思,卻還是隻能做出難以入口的菜肴。


    這兔子肉的味道,或許也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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