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身子猛然一停,蘇青珃躍出懸崖重新抓住他,另一手則握著幾近透明的天蠶絲。天蠶絲的另一頭纏在邀月坪的一塊岩石上。


    二人的重量將天蠶絲拉得繃緊,蘇青珃白皙的手上更是勒出一道滲血的深痕。


    “你幹什麽!”花吟夕震道。


    “我不想欠了你的人情,更不想再多欠你一條命。”蘇青珃咬牙道。


    “我倒寧願你欠我。”花吟夕苦笑道。不是因為舍不得,也不是因為愛,她冒死相救的原因竟是因為不想虧欠。


    這是真正的命懸一線!


    “哈哈哈,天底下還真有這樣的蠢人。”魔君緩緩來到崖邊,一腳踩在天蠶絲上。他的雙手依舊湧動著黑色的火焰,此刻卻半點都不著急。仿佛戲弄般看著掛在崖邊,隨時都會粉身碎骨的二人道:“不過你們放心吧,很快你們就無需計較什麽欠不欠的。很快,本座就會讓你們死在一起。”


    蘇青珃的手心不斷的滲出血珠子,又辣又疼。她全部的力氣都用來拉著花吟夕和這根天蠶絲,再沒有什麽餘力與魔君相抗。


    “交出你從神仙洞中得來的東西,本座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魔君居高臨下道。


    “嗬,既然橫豎都是死。”蘇青珃冷聲道:“神仙洞裏的秘密,你永遠都別想知道!”隻要她鬆開手,二人便會墜落萬丈深淵,那木盒也必定隨著二人一道埋葬。


    “死到臨頭了,你還在激怒本座。”魔君眼瞳中瘋狂的神色越來越烈,自他施展黑炎魔掌之後,好像性子便更加偏激扭曲。“本座討厭拒絕。更討厭那些死鴨子嘴硬視死如歸的人。”魔君蹲下.身看著蘇青珃憤怒的雙眸,忽然笑道:“是什麽支撐著你,連死亡都不畏懼?是什麽讓你,拚了命都想要守著,護著?”他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病態的瘋狂道:“將盒子交給我,本座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蘇青珃沉默不語,眼中的神色卻沒有絲毫退讓。


    “真希望你知道真相後。還能露出這樣堅定的眼神。”魔君臉上的麵具破破爛爛。顯得他的麵容更加陰森可怖。“你想不想知道,駱無涯是怎麽死的?想不想知道,本座為什麽會知道破解無涯山腳大陣的方法?想不想知道。為何本座會對荊鋒,對你們的舉動了如指掌?”


    魔君的聲音不疾不徐,聽在蘇青珃的耳朵裏,卻覺得有一種莫大的恐懼。她臉色煞白的喊道:“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嗬。看來你也不像我想的那樣愚蠢。你的心裏是不是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駱無涯這樣的本領,想要除了他。自然是有人幫我。無涯山的種種機關,在我被逐出師門後改動良多,自然也是有熟悉之人向我透露。你們無涯山弟子,早已有人投靠了我魔門。”魔君笑得殘忍道:“但你一定猜不到。那個人是誰。”


    “我說了,我不要聽!”蘇青珃胸膛劇烈起伏道:“我不要聽!也不會信!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用不著挑撥離間!”


    “嗬嗬嗬。”蘇青珃臉上的神情越痛苦、越掙紮,魔君麵上就越是得意。“你不想聽,本座卻不像你到死都是個糊塗鬼。你挺好了。那個人就是……”


    “嗖!”一道黑影突然從暗處衝出,在魔君最鬆懈的時候用一根黑玉長釘朝他背心要穴刺去。


    誰都沒有想到,今夜無涯山上居然還有第四個人。而這個人至始自終都藏在暗處,一直到雙方兩敗俱傷,一直到魔君損耗真元施展了黑炎魔掌,一直到他終於鬆懈屬於防備。才突然顯出身形來,以雷霆萬鈞之勢命中魔君的要害。


    魔君的天魔神功已經練至大成,境界更是達到大宗師之境。這樣的高手,在萬軍之中亦能突出重圍,重傷垂死依舊能夠逃出生天。宗師高手想要逃跑,已是無人可攔。想取大宗師的性命,更是難於登天。


    不過萬事萬物相輔相成、相生相克。再厲害的人也不是無敵,再強的人也會有死穴和破綻。天魔神功最厲害的便是黑炎魔掌。無論是誰碰觸到魔君的掌心黑炎,都將受焚心之苦,七日而亡。而此術每施展一次都會對施術之人造成不小的傷害。小則損耗真元,大則傷及根本。


    除此之外,天魔神功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便是施展黑炎魔掌時,全身的魔宮往雙掌匯聚,形成魔炎火焰。此時行功之人的身上真氣充盈,有如魔神。唯有背心一處,會露出一個行功節點的破綻來。隻要用黑玉為釘,便可破去其人一身功力。致使行功之人功力逆行,經脈寸斷,變作廢人。


    這乃是天魔神功唯一的死穴,更是曆任魔君口口相教的不傳之秘。沒想到這偷襲之人居然知道,更是在關鍵時刻給了魔君最致命的一擊。


    “啊!”魔君發出一聲淒厲衝天的慘叫,雙瞳如血的迴看,狂怒道:“是你!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兩麵三刀的小人!你竟敢!竟敢!”


    黑玉長釘還釘在他的身上,他體內的功力霎時開始逆轉,全身的皮膚不住的滲出血珠來。


    魔君笑得猙獰而猖狂,語聲中仿佛帶著從九幽地獄來的怨恨和詛咒。“日防夜防,本座也從未相信過你。沒想到你卻真能偽裝得這麽好!不止騙過了所有人,騙過了我,甚至還騙過了你自己!”魔君用盡最後的力量,將那偷襲之人震飛,然後一掌轟在天蠶絲所纏的岩石之上。岩石頓時存存碎裂,那絲線便瞬間掙脫著往山崖滑去。


    “嗬嗬嗬,秦相柳!”魔君身上傳來幾聲爆響之聲,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體內爆炸。他的臉上卻淨是瘋狂的吼道:“本座不會讓你如意!絕不會讓你如意!本座若要死,那你們就統統都來陪葬吧!”


    蘇青珃在天蠶絲滑落之時,便和花吟夕一起迅速往山崖墜落。她看不見邀月坪上發生了什麽,卻聽得到魔君那聲震天的嘶吼。


    不,不可能。不會是四哥,魔君騙我的,一定是他騙我的!


    蘇青珃雙目怔然,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纏在手中的天蠶絲突然勒緊,下墜的勢頭再一次止住。懸崖邊上,一人在最後關頭撲出,抓住了天蠶絲的尾端。半邊身子因為衝力,已經露在了懸崖之外。


    這人戴著一張微微帶著些暗灰的銀色麵具,月光照在上麵想被麵具吸收,沒有絲毫反射。黑色的衣袍給了他最好的掩飾,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無人能夠發現。這人長發飄揚,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隻偶爾在曲崀山琳琅峰上奏琴的琴魔。


    魔君吼完最後一句後再沒了聲息,生死不知的癱倒在地。隻要將天蠶絲緊抓住,就能將這二人拉上來,再沒有強敵阻攔他救人。


    不是,根本不是。


    蘇青珃看著月光下的那個身影,四哥不會戴著麵具,不會穿著這樣的衣服,更不會是這種打扮。不是四哥的,他不是!


    “抓緊,別放手!”來救她們的人雙手死拽著天蠶絲,兩隻手都被鋒利的絲線劃出血痕來。


    蘇青珃定定的看著那雙麵具下戴著幾分焦灼之色的眼睛,看著看著,蘇青珃眼中突然像是有什麽極苦極澀的東西快要湧出。看著看著,那瞳仁中似乎要凝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就算改頭換麵,就算化成灰煙,又怎麽可能會認不出自己所愛的人。


    那身形,那眼瞳,那聲音,甚至是那雙手……她又怎麽可能會不認得。曾經給予她溫暖和溫柔的一切,此刻看著卻無比的陌生。陌生得讓人覺得人生隻剩下背叛和悲涼。


    “抓緊,不要怕!”琴魔,或者應該叫他秦相柳。他穩住身形,額間滲出汗珠,一點一點的將天蠶絲往上拉,口中卻是不住的在安慰。“很快,很快我便能救你上來。”


    蘇青珃雙目如冰,始終麵無表情的看著秦相柳的動作。四周已無借力之物,他手中隻有短短一段天蠶絲的線頭,被他死纏在自己的雙臂上。他就靠著自己的力量,一點一點的將天蠶絲往上拉。以這樣的狀態,每向上拉一寸,他卻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力氣。


    秦相柳的唿吸有些紊亂,魔君最後那一擊讓他受了不小的傷。若是此刻不放手,可能這二人還沒被拉上來,他便會內力枯竭,被天蠶絲帶得一並摔落懸崖去。但他就這麽死死撐著,咬牙寬慰著蘇青珃道:“很快就好!很快……”


    突然他的眼神一縮,蘇青珃抓著天蠶絲的那隻手動了動,然後一點一點的鬆開。


    “小七,不要!”秦相柳語聲急切道:“不要放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放手!”他使出全部的力量,猛的將天蠶絲往上拉,卻突然感覺手上一鬆,緊繃的身子往後一個踉蹌。


    “不要!不要!”秦相柳飛快撲到崖邊,卻隻看見蘇青珃在飛速下落。


    “為什麽是你。”蘇青珃喃喃著閉上了雙眼。似是連他最後一眼都不想看見。


    秦相柳全身緊繃著,跪在崖邊,雙手纏著的天蠶絲已經鮮血淋漓。而空蕩蕩的另一端,帶著點點殷虹,那是她的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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