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無心秦王之位。或者說,就算我和他爭,西秦也不會讓這個位子被一個他們眼中的外人坐上。”秦相柳的語聲中聽不出他的心思。“可惜他們沒有想到,秦炎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的眼中無禮法、無對錯,隻有他一人的喜怒好惡。”


    “這樣的人,遲早會把西秦拖垮。”蘇青珃歎道。


    “不,西秦恰恰是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秦相柳道:“他十三歲時就已經逐步接手一些朝政,將那些沉屙難題解決得遊刃有餘。那時候,政務對他來說不過是好玩的遊戲。待到政務讓他再提不起興趣,他便將目光轉移到西秦各大軍閥的身上。分而化之,徐而圖之,一點一點的收攏兵權。”


    “沒有人反抗?”蘇青珃問道。


    “當然有。”秦相柳麵上帶著幾分欣賞道:“但他慣會借刀殺人,借力使力。護國公府原本就擁兵自重,在剿滅小軍閥的過程中一並壯大,得了甜頭。對這個外孫的所作所為自然是鼎力支持。而先王,西秦讓他最頭疼的就是那些不聽王命的軍閥,巴不得有人替他掃除幹淨。有這兩座靠山存在,秦炎的動作猶如秋風掃落葉,讓一些小鼓勢力毫無還手之力。”


    “我猜肅清了所有的小軍閥之後,他的目標就會對準之前沾沾自喜自以為受益的那方。比如,護國公府。”蘇青珃道。


    “不愧是小七,聰明!”秦相柳笑道。


    “在無為院門口,我碰到了護國公府的小公爺。毫無祖上的威風氣勢,全然一派紈絝模樣。護國公府但凡還有一點底蘊在,都不會把兒子養成這樣。”蘇青珃搖頭道。


    “你碰到了姬鳴鷗?”秦相柳瞧著蘇青珃的臉色笑道:“他這人確實惹人厭,但卻算不上有多壞。他是老公爺唯一的嫡孫。也是遺腹子,出生之前就死了爹,出生不久就沒了娘。老公爺走後。護國公府除了他一個男丁,剩下的全是些老弱婦孺。自此。護國公府的最後一點勢力也全部離散,被秦炎收攏麾下。”


    “聽說當年護國公唯一的兒子正是死在了南疆的戰場上。”蘇青珃麵帶猶豫的開口道,害怕戳中他的傷心事。那場戰,正是二十多年前西秦血洗南疆之戰。由太子秦炎,與護國公府的姬放遠親自領軍,一場猶如屠殺般的戰爭。


    “很有意思對不對。那場戰西秦大獲全勝,死傷極少。卻偏偏,應該被人層層保護的小公爺喪了命。”秦相柳輕笑。眼中卻帶著幾分褪不去的痛。


    他曾以為自己是個苗人,在白雲寨有疼愛他的娘親,天真無邪活得自由自在。可是一夕之間,什麽都毀了。西秦的鐵騎讓那些平日裏看上去厲害的蠱蟲毒物毫無還手之力,遍地都是族人留的血,滿目屍橫遍野。


    與人無爭的白雲寨被拆得支離破碎,一張張擁有著熟悉臉龐的身體倒地,然後再也沒能站起來。


    “把他交出來,隻要把那個禍源交給我。本太子就立即撤軍,退出南疆。”


    秦炎似笑非笑的看著最後幾個被綁在木頭架子上的人。一身玄色鎖甲卻不像個將軍,腳下的靴子毫不在意的踏在苗人流下的鮮血之中。


    “呸!”一個頭發花白,體格健壯的老者朝他吐了口唾沫。成為第一個被砍掉腦袋的人。


    秦相柳被秦王派來的護衛死死按住,躲藏在不遠處的矮叢裏。親眼看著那顆花白的頭顱滾落在地,沾著沙石,染著血,死不瞑目。


    那顆頭顱屬於白雲寨的寨主,秦相柳的親外公。一個不苟言笑,脾氣暴躁的老人家。對秦相柳從來嚴厲苛刻,沒給過一個好臉色。但看到外公為了保護自己,頭顱落地的那刻。秦相柳雙目通紅,眼淚控製不住的洶湧而出。


    死死掙紮。撕咬捶打那個該死的護衛。讓他出去,哪怕是死。也比讓無數條性命換來他這樣苟且偷生的活著強!


    “寨主!”幾名白雲寨眾人齜目欲裂,綁在架子上的手腕勒出深深的血痕。


    “還是沒有人說?”秦炎將那滾在地上的腦袋一腳踢開,看著白雲寨幾人充血的眼眸笑道:“你們和他非親非故,為了一個小毛孩賠上整個山寨的性命,值得嗎?”


    “秦狗,你殺了寨主,白雲寨和你不死不休!”一名紅麵方臉的苗人怒道。


    “好,本太子就成全你。”秦炎唇一挑道:“那就不死不休。”


    “讓他們嚐嚐冥頑不靈的代價。”秦炎一聲令下,幾顆頭顱一齊落地。“不是誰都有資格在我麵前裝硬骨頭的。”


    白辛、白克、阿得、苗匹……全都是白雲寨最強的幾名青壯。也正是他們舍身抵抗,才爭取到片刻的時間,讓一些婦女孩童有機會逃走。此刻,這些白雲寨的英雄,在秦人的屠刀下有如豬狗,就這麽被人一刀斷頭。


    秦相柳前所未有的掙紮起來,咬捂著自己的那隻手,用指甲掐,用腳去踢,渾身發抖害怕得不行。


    除了一個人還綁在木樁架子上,其他人全都已經喪命。秦人的刀明晃晃在眼光下發出刺目的銀光,下一刀,必將由最後那人承受。


    最後那人——是他娘。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箍住秦相柳的護衛都沒想到,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能夠有這樣大的力氣,一瞬間差點從他的鐵臂中掙開。


    “咯”的一聲輕響,竟是一隻手臂在掙紮中脫臼。


    護衛眼神一變,手中下意識放鬆了些,便感到懷中那個孩童沒命的往前衝去。趕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他的腰,重新將他攔住。


    那孩子一隻手臂耷拉著,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般,死命的扭曲著身子。被重新拉迴的那一刻,迴頭朝他望了一眼。


    那雙眼睛好像被血洗過一般,透著焦急、仇恨,和深深的……絕望。


    “你就是白靈,那個野種的娘?”秦炎終於走到最後那個女人身前,看著她麵無血色卻依然靈秀非凡的臉,冷笑道:“因為你,因為你生的野種,讓你父親,讓你的族人,讓整個南疆生靈塗炭。你還有什麽麵目活在這個世上?”


    言如刀,語如毒,秦炎享受著操控人心讓人瘋狂絕望的感覺。隻有強者,才有資格和能力這麽做,這是一種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無上樂趣。


    白靈耷拉著腦袋,眼神空無,像是沒有聽見秦炎的言語,像是死了一樣。


    “真是無趣。”秦炎語聲涼涼道。若是對方不惱不怒不害怕,不發瘋的叫罵或者求饒,殺個像木頭人一樣毫無反應的人,有什麽意思?


    “既然你是最後一個,自然不能一刀結果了那麽幹淨。”秦炎眯著眼道:“我要讓這南疆蠻民,知道什麽是最深的恐懼。要讓他們,對西秦永遠生不起反抗之心。白雲寨不說出那個野種的下落,我就橫掃南疆每一寸土地。我秦炎,從來沒有達不到的目的。”


    “給我一刀刀在她身上雕花,不割滿一千刀,不準讓她咽氣。”


    連行刑的秦兵都覺得不寒而栗,這位西秦太子實在太過狠毒暴戾。


    你敢!


    秦相柳仿佛瘋了一般,不要命的掙紮,雙眼鼓出額上青筋畢露,眼中的痛苦和仇恨刻骨銘心。


    放開我!


    護衛已經使出十成力道,連石頭都能捏碎的手掌卻差點抓不住一個毫無武藝的稚齡孩童。


    第一刀,割在了白靈的手臂上,鮮血順著指尖低落。她的麵色蒼白,雙眼依舊無神,隻手上的肌肉不被控製的輕輕抖動。


    第二刀,割在了她的肩頭,她已經耷拉著腦袋,柔弱如柳的腰肢卻沒有彎折半分。


    第三刀。割在胸口,讓她衣衫襤褸,卻血肉模糊。


    ……


    漸漸地,場中鴉雀無聲,數百名秦兵甚至有些膽寒。這個女人究竟有多剛硬,在受了這麽多刀之後依然能夠一聲不吭。


    一刀刀割下去,連行刑的秦兵手都在抖。


    一刀刀割下去,仿佛全都割在秦相柳的心頭,剜去一片片的血肉。


    娘!娘!


    秦相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來。胸腔好像有把火在燒,將他連皮帶骨,連魂帶魄的燒掉,燒得痛不欲生,卻又偏偏遲遲未將他燒成灰,求死不能。


    “我真是小瞧了你。”秦炎的眼中也收了那有些刺人的笑意,頓時覺得繼續折磨她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也罷,今日我就給你個痛快。”秦相柳親手給了她最後的致命一刀。在靠近白靈的瞬間,終於看見她抬起了頭。那雙眼睛包含了憤怒、解脫,和一絲複雜莫名的的東西。


    秦炎心中警覺,立刻退後一步,卻還是遲了半分。一道血箭從白靈口中射出,一條蠕動的紅色蟲子在血液的包裹中叮上秦炎右手手背。針紮般的一疼,那紅色蟲子便沿著秦炎手背血管鑽入體內。


    “該死的東西!”秦炎大怒:“殺了她,給我把她剁成肉泥喂狗!”


    “連心蠱,母子連心,隻要你殺了他,你也會死。”白靈在無數刀中抬起頭來看著秦炎,語聲沙啞,眼中的神色令人心悸。


    看著變成肉泥的女人,秦炎尤不解氣,握緊了被紅蟲叮咬過的右手,將靴子踏在白靈已無全屍的屍體上,狠狠踩碾。


    “給我血洗南疆!”秦炎厲聲道:“活人我都不怕,難道還會怕區區一隻死了寄主的蟲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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