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本公子還隻施展了半成功力,是那韓鐵衣功夫太弱。”花吟夕沒有半點矜持,滿臉自大的笑道。


    若是一般人作出這樣高傲的姿態,隻怕會被他人不喜。但他這樣說出來,就仿佛是理所當然。他合該就是這樣出塵狂傲的姿態。


    “你根本就沒出手吧。”陸甲眼神複雜的看著花吟夕,心下暗道。瞥了眼身側不言不語沒有表情,一直亦步亦趨仿佛影子般跟在花吟夕身後的黑衣少女。沒想到這個小個子居然有這樣恐怖的功夫,全力出手時不死不休的氣勢連他都覺得膽顫心寒。


    前頭兩個話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陸甲和小蛾則像是兩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永安侯府不比從前,除了幾個親衛,留下的下人不多,且隻是些蝦兵蟹將。花吟夕從頭到尾都在看戲,韓陌武功不弱,且氣息綿長,小蛾擅長的則是一鼓作氣飛蛾撲火的快攻,若是再拖久一些,定是韓陌取勝。可惜,韓老夫人出現攪了局,一拐杖狠狠敲在兒子的頭上,提前結束了這場爭鬥。


    “讓他們走!這個院子裏的一切,跟那個女人有關的所有東西,通通給我帶走!眼不見為淨!”韓母是真的動了怒。“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你該是統領大軍戰場殺敵的將軍,而不是整日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較真,家長裏短的窩囊廢!”


    “韓陌,不要再讓我失望了!”韓母擲地有聲的怒喝。讓韓陌指尖發顫,似乎在拚命隱忍,忍到眼睜睜看著他們將屬於她的印記一點點的剝離帶走,忍到麵色鐵青,雙眼泛紅。


    “嗬嗬。看來老夫人也同意讓他們走。韓候還是不要再忤逆,乖乖做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吧。”花吟夕語氣輕浮,在韓陌暴露的胸膛上再補了一刀。


    若瑤看得大快人心。花吟夕心中卻對韓陌高看幾分。那個男人,冰冷無情。冷酷肅殺,明明怒到極致,卻硬生生忍了下來。在他人看來是孬種窩囊廢,隻有力量到達了某個層次的人才知道,隱忍和退讓往往比衝冠一怒更難做到。鐵衣軍神韓鐵衣,蟄伏沉澱之後,必將在東齊掀起新的狂風暴雨。


    不過,那個男人依舊讓他瞧不起。花吟夕將那隻香囊在手中拋了拋。又一把接住。


    若瑤的話音稍止,眼神順勢落在那隻香囊上,也可以說,她的一絲目光從未從那隻香囊上移開過。


    “嗯。”若瑤清了清嗓子道:“花公子,現在天色漸晚,我和小甲也該迴家了。多謝你此番相助,你看這隻香……”囊是不是該還給我們了。


    “哦?若瑤莫不是要邀請本公子和小蛾一道過去休息,既然姑娘這樣盛意拳拳,那花某就卻之不恭了。連日風塵仆仆的趕路,在這祁陽城正好還未找到落腳的地方!”


    “呃。”若瑤語聲一滯。吃了個癟。哪裏想到這個衣袂飄飄如神仙中人的公子這麽不要臉,竟然打蛇上棍纏了上來。蝴蝶公子花吟夕,武林之中傳聞無數。其人亦正亦邪不知來路。她怎麽敢貿貿然帶著這麽個危險分子到王府舊宅去?


    若瑤眼一移,給了後頭的陸甲一個眼色。


    “用不著擠眉弄眼了!”花吟夕趣道:“想不到本公子難得發善心做迴好事,還被人提防猜疑。果然,人心思變,人心難測,真叫人傷心啊。”那張俊臉上卻哪有半點傷心的模樣。“用不著擔心,本公子是小花……也就是你家小姐的朋友。這次來祁陽城,不過是順道探訪故人。”花吟夕將那隻香囊隨手放進懷裏,朝著瞪大了眼睛的若瑤笑道:“絕對沒有什麽惡意!”


    ……


    西秦以軍立國。全國兵馬高度集中在秦王手中。各地軍隊調發,將帥兵權的授予都必須有秦王發放的虎符為憑。西京與弘武城不同。街上沒有胡亂鬥毆的遊俠兒,也沒有過多走街竄巷的異國之人。這裏戒備森嚴。普通百姓上街都走得井然有序,西秦的軍魂像是印到了每個大秦子民的骨子裏。


    每一個踏入西秦土地的他國人,都會感覺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壓抑。這片國土上的臣民,仿佛隨時準備著披甲征戰,每一個秦人都以秦國為榮,每一個秦人都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與敵一戰!


    “這就是我煌煌大秦!”秦相柳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城郭,目光深遠的笑道。


    他此刻極為罕見的穿了一身玄墨色的衣袍,原本溫潤的氣質變得有些肅穆,卻恰好與遠處城郭的顏色相稱。


    “好重的殺氣。”蘇青珃凝聲道。在千米外的江上望去,都能感覺到西京城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


    “那是秦人與生俱來,骨子裏留著的血。”秦相柳輕聲道。不可辱,不可欺,不可戰勝!


    蘇青珃偏頭望他一眼,像是第一次知道他有這樣與平日截然相反的氣質。溫潤如玉的秦相柳,身上流著的也是秦人的血。


    趁著蘇青珃失神之際,秦相柳卻將她的雙手握住。蘇青珃心中一跳,正想掙開,便聽他溫厚的嗓音在耳邊低聲道:“去艙內休息吧,你的手好涼。”


    冰涼的雙手瞬間被溫暖包裹住,然後這暖意一點點,從指間到掌心,蔓延到被江風吹得有些涼的心坎上。蘇青珃抬眼看他,秦相柳還是那個讓人溫潤的君子,讓人光是站在他身側便能感覺到絲絲暖意,和他掌心傳來的熱度一般溫暖。


    “奉大王諭旨,宣庸王秦相柳,蘇青珃,即刻入宮麵聖。”


    船剛靠岸,便有一隊人恭候多時。四名黑甲護衛站在一名內侍身後麵容嚴整、紋絲不動,當先那名內侍向秦相柳微施一禮後便挺直了腰杆宣讀秦王的諭旨。與他國那些弓腰諂媚的宦官不同,西秦的內侍也站得筆直,像是供上官檢閱的兵士。


    “秦王要見我?”蘇青珃詫異道。


    “這是大王親自下的旨意?”秦相柳道。


    “庸王明鑒,奴才不過奉命宣旨,請庸王和蘇姑娘即刻進宮,其他一概不知。”魏公公想了想加了句道:“大王已經等候多時,庸王最好不要在有其他耽擱。”


    “啟稟大王,西南十三郡的旱災日益嚴峻,賑災的物資卻遲遲沒有到位。如今良田變作焦土,百姓餓死無數,瘟疫橫行。懇請大王令戶部撥款賑災,再派遣得力大臣處理治旱救災之事。”一名胡子花白的大臣義正言辭道。


    “大王,西北與遼國之戰陷入膠著。軍需糧草和物資已經短缺五日,必須盡快將軍需輜重運送到位!否則因補給不足,遼人南下,西北數十郡都將遭受兵戈之禍!”一名黑麵方臉的幹練大臣亦是搶著請奏道。


    一名身材白胖、肚子微凸的大臣咽了口唾沫,連額間的汗珠都來不及擦,就趕忙上前躬身道:“稟大王,戶部早就減免了旱災郡縣的稅收,西北大軍先期的出征軍費也早已支出到位。加上今年修繕了極盛殿和太廟,以及撥給工部研製新式兵器的費用,實在是再拿不出銀子了。”


    大殿之中,朝中所議之事與己無關的官員,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寡言的悶聲站著,像是守著城門的衛兵。有事相奏,或者被同僚點到的官員則是爭先恐後的發言,像是街邊討價還價的買賣人一樣互不相讓。


    這樣極靜和極鬧之前形成鮮明的對比,殿中之人卻習以為常。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正北方禦座之上的西秦大王。慵慵懶懶的斜靠在龍椅上,微眯著眼睛饒有興致的看著大臣們你來我往的拉鋸鬥嘴。也不發話,好像就這麽聽之任之,看他們最後能夠吵出個什麽結果來。


    西秦全民皆兵,鐵血剛直,連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都昂首闊步,麵容肅整。禦座之上那個西秦之王,卻與西秦的鐵血之風迥然相異,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老謀深算、玩世不恭的邪氣來。


    好像這滿朝文武,這西秦江山,這全天下在他眼中都不過是一場戲。一場隨他心意,想讓它如何演,就必須如何演的戲。一場不過是他用來解悶逗趣,打發時間的戲。


    “庸王秦相柳,民女蘇青珃入宮覲見!”一名宮人高聲喚道。


    幾名大臣的爭吵被這通報打斷,互相對望一眼,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一直木頭人般站在一旁的吏部尚書微微抬了抬眼鏡,看見禦座之上的大王依舊是慵懶閑適斜靠著龍椅的姿勢,眯著的雙眼卻稍稍抬高了些,嘴角似翹非翹,更帶一分玩味。顯然,許久不見的庸王對他來說,要比這些永遠爭論不休、煩悶不堪的國家大事,有意思得多。


    “微臣參加大王。”秦相柳沒有抬頭,雙眼看著禦座下的台階。


    蘇青珃跟在他身後走來,感覺到無數雙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大殿之中站滿了兩排文武群臣,統一是深色的寬袖朝服,顯得莊重而壓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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