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這布陣之人究竟是誰?為何會對無涯大陣如此熟悉?”蘇青珃喃喃自語道:“從手法來看,一板一眼都是按照無涯大陣的布置生搬硬套。甚至有些地形地勢不同的地方,也人為的鏟平填高,就為了還原布陣的場景。這布陣之人看似老謀深算,布陣的本事恐怕並不高超。”


    蘇青珃心下一動,莫非外頭那個粗淺的迷陣就是布陣之人真實的水平?並不單單是迷惑他人,或者故意弄得這麽簡陋,而是布設不了更高明的陣法來。


    蘇青珃腦子裏轉過幾個猜想,跟著甲蟲不斷往山林更深處去。麵上看似平靜,心中卻蒙上一層陰霾,有些不安起來。如果曲崀山中所潛伏的真的是魔門的勢力,那這個與無涯山如出一轍的山腳大陣,究竟是從何而來。布陣之人必須極為熟悉無涯山山腳的地形地勢,更是要將無涯大陣的所有關竅全都摸清弄懂。


    這項工作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除了駱無涯,以及無涯山幾個嫡傳弟子,蘇青珃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


    “敵暗我明,看來必須再更加小心些才行。”蘇青珃喃喃道。


    小甲蟲自不知道主人複雜難明的心思,扭著屁股,歡快快的飛著。飛行的方向卻並不是曲崀山的主峰,而是臨近主峰的一座側峰。這座山峰遠遠望去就顯得比其它諸峰更加陡峭奇詭,峰頂上的樹木也很茂密,卻不像其它山峰那樣鬱鬱蔥蔥,而是很深很深的近乎墨黑的深綠色。


    離這座側峰越近,小甲蟲的翅膀就抖動得越厲害,似乎因為尋路香的味道越來越濃烈而隱隱有些興奮。


    小甲蟲大大咧咧,肆無忌憚的朝目標飛著。蘇青珃卻不能也這麽明目張膽的在山間走動。她並不是勻速前進,而是找準地方躲藏好,確定沒有危險後,再快步的朝下一個遮掩地奔去。像是一隻偷偷摸摸探頭探腦極為膽小的小兔子,在確定大灰狼沒有在周圍埋伏之前,絕不會從窩裏跑出來。


    即使沒有看見半個人影,蘇青珃仍然走得輕手輕腳,偶爾不可避免的在草叢中發出些細小的沙沙聲,也不會比風吹樹葉的聲音更響亮。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話果然沒錯!


    蘇青珃躲在一塊巨大的石塊後頭,觀察著前方並無動靜。正想起身出來,躲到下一個遮蔽物的時候,便聽見不遠處的樹叢中發出一陣響動。兩名穿著統一黑色勁裝的男子,一人拿劍在樹叢中隨意挑撥,另一人雙手抱胸,背後負劍,就這麽懶洋洋的走出來。


    二人黑衣的左胸處,皆是繡了一道淡藍色的火焰紋路。那火焰的形狀,與魔門黑炎玄鐵令上的一模一樣。


    蘇青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放緩了唿吸,屏氣凝神安靜的躲在石塊後麵。


    “啊!”抱胸那人打了個哈欠,滿嘴抱怨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咱們才能夠不用做巡山這樣下等的勾當。”隨腳將一塊小石子踢開,看著它飛到一塊大岩石上,發出一聲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刺耳的脆響。


    “我覺得,巡山也沒有什麽不好。”另一人性子明顯冷淡些,做著巡山的工作也顯得一絲不苟,極為專注。


    “二十四,你當年可是咱們那一千人裏頭拔得頭名的。難道就不想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以你的本事,在青焰弟子中都算得上數一數二。就是比很多紅焰長官,我看也不弱半分。”


    “至少,我們現在還活著。”性子較冷的男子又巡查了一遍矮叢道:“還有,我現在有名字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現在不是二十四,叫做林域。我也不是三十一了,被人賞了個新名字叫林重。”抱胸的男子自嘲道:“說起來,我還真有些想林教頭了。就算在磨石峰被他操練,也比在這鳥不拉屎的黑岩峰巡山要有趣得多。”


    說著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寒顫道:“我總覺得這個山頭有些怪怪的,明明山上什麽也沒有,為什麽還要每天派人來巡視幾趟?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山頭比其它幾峰都顯得更加詭異陰寒嗎?每次越往上走,我就越覺得心裏發毛,好像有人在脖子根上吹著涼氣。這地方平日裏沒見著幾個人來,我看著倒比死人最多的紅葉峰煞氣都重!”


    “多做事,少說話。有些事情不該咱們管的就不要管,不該多嘴去說的就不要說。”林域說著,又仔細巡視了一遍旁邊的樹叢,像是真的毫無抱怨。“比起那些沒能從紅葉峰走出來的人,咱們已經算得上足夠幸運了。”如果一輩子隻當個默默無聞的藍焰巡山弟子,他也沒有絲毫不願。至少還活著不是嗎?


    “哼,婆婆媽媽沒誌氣!”林重撇著嘴哼道。終於收了幾絲散漫,和林域一起在各個地方認真巡查起來。嘴上卻還是罵罵咧咧道:“天天巡山,連根敵人的鳥毛都沒見著。這要是真有不長眼的闖進來也好,從紅葉峰出來後,我的劍都快生鏽了!”


    蘇青珃身子縮成一團,完全藏在石塊的後頭,心中卻免不了越來越焦急。方才林重隨腳一踢的小石子,剛好就撞在了她躲藏的這塊大石頭上。也不知道那人是有心還是無意,但照著這兩人這樣仔細巡查的樣子,不一會兒就會發現她。


    “平平安安不好嗎?幹什麽非要殺人。”林域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


    “嗬!聽你這樣說話還真別扭,當年殺紅了眼人人畏懼的二十四,現在倒像是出了家的得道高僧。”林重提著劍,隨手撥弄著草叢道。


    “不殺他們,我就要死。”


    “呃。”林重感到背脊一寒,到底是當年從上千人中殺出的第一名。林域就算歇息再久,隻要露出一絲殺氣,都能讓人不寒而栗。這個人是同伴還好,若是敵人,為了活下去,他絕不會對任何人手軟。


    蘇青珃聽到他們的聲音,仿佛就在自己頭頂上。那兩把巡查的鐵劍,好像下一秒就會像這塊大石頭揮來。仍舊控製著唿吸的節奏,不快不慢,將慌亂的心緒壓下去。心中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是真被發現了,他們應該不會立刻動手,應該還有迴旋的餘地。


    現在自己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全無武功的村姑。鎮定,隻要鎮定些,不會有事的!


    “乒乒!”鐵劍敲在石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青珃身子一僵。


    “這石頭還真硬!”林重剛想湊過頭去看看石塊後頭,便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簌簌”的聲響。


    一隻深灰皮毛的肥兔子,在草叢中躍過,林重見著便是眼睛一亮,仿佛看見了一盤香噴噴的美餐!


    “這邊檢查了沒什麽東西,我去那邊看看啊!”提著劍就去追兔子。


    林域正在另一側巡查,看他冒冒失失的樣子在身後喊道:“你小心點,別往山下跑,教頭說過山下的陣法格外厲害!”


    卻哪裏還聽得到林重的迴音,那小子早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林域放心不下,也加快了速度朝他追去。長官規定,兩名藍焰弟子一組,負責巡查固定的山域,不得擅自越界,也不得單獨行動。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互相監視,若有差池,便是二人連坐,就連二人的直屬長官也要挨罰。若是被查核的長官看見二人分開行動,怕是又會惹下不小的麻煩。


    門中等級森嚴,就算是從紅葉峰中走出的再出色的弟子,也最多能被賜藍焰銜,算是除了外門弟子外門中地位最低的一等。無論是哪位長官,或是資曆較深的同級弟子,都能無需理由的對新人打罵。若是你占理,盡可還手,隻要打贏了,執法堂便不會過問。但就算你占理,膽敢還手最後還是打輸了,就要做好被執法堂加倍懲罰的準備!


    弱肉強食,這就是魔門!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二人走遠了許久之後。蘇青珃才微微唿出口氣來,背上已經爬滿了毛毛的一層細汗。


    好險!


    蘇青珃從石塊後頭伸出頭來,便見附在一片葉子上的小甲蟲翅膀顫了顫,似乎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她出來,轉了個圈兒,確定蘇青珃跟上了,小甲蟲便撲騰著翅膀又朝峰頂飛去。


    還在上麵嗎?


    蘇青珃仍有些驚魂未定,眼神卻很堅定。那兩個黑衣男子似乎正是剛從上頭巡查下來的,越往上走說不定越安全。心中卻有些狐疑,方才從那二人的隻言片語中聽到,這座山峰上好像什麽都沒有。那麽,三哥究竟被他們藏在哪兒了呢?


    一路有驚無險,蘇青珃比初時更加小心謹慎。這座被稱作黑岩峰的山峰上岩石並不太多,反而植被茂密,隻是遠遠看去山頭呈現出詭異的黑色,或許是因此而得名。山上並沒有多少人工斧鑿的痕跡,上山並不容易。


    蘇青珃內力全失,行過半山腰已經開始微微有些氣喘,雙腿漸漸像灌了鉛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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