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湖畔有一大片寬闊的石台與煙朧殿相連,四周沒有什麽殿舍隻有一望無際的煙水茫茫,淺雲淡霧飄來移去。凝煙一身月白裙衫寂然站在石台的邊緣看著湖水,容貌如舊沒有任何變化,微風輕拂,凝煙頭發上束了一絲淡青色綢帶,隨著輕風浮動。漠雁一步步走來,在離凝煙不遠處停下腳步道:“許久未見凝煙姑娘,姑娘可還安好?”


    凝煙慢慢轉過身來,麵對漠雁,神色中有幾分茫然,道:“這位將軍是不是上次來見過我?”見凝煙的反應,漠雁明白是因為凝煙神思恍惚還未完全痊愈,看來寒霆禦君的想法是對的,此時若對凝煙多說一些什麽,別說記得,能不能理解都不一定。反倒驚擾了暗處窺探的人。


    漠雁便俯身行禮道:“正是末將,看來凝煙姑娘一切安好。”凝煙看著漠雁道:“將軍來此,有什麽事情嗎?”漠雁見如此問,便試探的迴答道:“姑娘為何以為是末將有事來見呢?”凝煙沒有立刻迴答,而是轉身走到石台一側欄杆邊的石凳上坐下,道:“如果沒有事情,有誰會來此見一個無用之人呢?”


    然後抬手指著對麵一個石凳說:“將軍有什麽話坐下說吧。”凝煙雖是身弱神怠,但這番話顯然依舊聰敏如昔,漠雁也沒有客氣,走到石凳前坐下道:“末將受如王令守護煙朧殿,凝煙姑娘一向居住在這裏從不出門,若有什麽事情可盡管告訴末將去殿外辦。”


    漠雁半是公事半是試探的這樣說是想探問凝煙是否有什麽心事,凝煙望著湖水想半晌,道:“既然這樣,將軍就替我去一個地方吧,反正我就要離開這裏了,難有歸期,將軍也算了我心事了。”漠雁心中一動,道:“姑娘盡可吩咐。”凝煙看著漠雁道:“近來難眠,夜長夢多,總是能夢見一株參天大樹,枝葉繁茂,開滿了淡紫色的花朵,將軍可知道這宮中哪裏有這樣一棵樹嗎?”聽到此言,漠雁心中凜然一驚,幾乎停住了唿吸,紫湘樹,那棵紫湘樹,凝煙居然記得那顆長在竹風海和舞絮台交界處的紫湘樹,那是凝煙和瓏庭將軍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凝煙記憶中記得的不是最後一戰的地方,而居然是和大將軍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漠雁沉靜一下心緒,看著凝煙道:“凝煙姑娘對那棵樹可有什麽特別的記憶嗎?”凝煙慢慢搖搖頭,道:“沒有,隻是近來夢到幾次,好去過那裏一般。若是在宮中,不知將軍可否能代替我去祭拜一下,雖然不知道和我這株花樹有什麽淵源,但總會與我有些關聯,如今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也要離開這裏,前事盡忘,生死難料,唯一能記得的就是這棵樹。若能得將軍代替我祭拜了它,也算了此心事,便是死而無憾了。”


    漠雁見凝煙口中言語,字字句句盡是心如死灰,全無生念。頓時一陣悲切難過從心裏翻湧上來,一時衝動,就想告訴凝煙事情原委真相,好在得寒霆禦君事前提點,幾次壓製下去這個念頭,想了想,道:“我知道這棵樹,就在宮外,凝煙姑娘盡可放心,一切有末將打理。”凝煙微微一笑,點了下頭,道:“有勞將軍了。”


    漠雁繼續說道:“姑娘,那麽且請聽末將一言。”凝煙看著漠雁,漠雁道:“姑娘,你既然大難猶存可見天意留你,那麽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等待姑娘了卻,姑娘素來一心向善萬萬不可自斷生思,隻要記得順從姑娘自己的本意,也許天可憐見,將來會讓姑娘得償所願。”凝煙清冷的笑了一下,道:“什麽生思,什麽善念,我都已經不在意了。多謝將軍能了我心願,這會兒我也累了,就不留將軍了。”說完便站起身來。漠雁也站起身來行禮辭別。凝煙慢慢向迴路走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漠雁此番見凝煙,心中沒有那麽悲切,倒是多了幾分把握,凝煙看起來比上次看時恢複了很多,而且竟然記起和瓏庭將軍初次見麵的地方,可見淩波湖果然靈氣繁盛。也許正是因為這點淩臻禦君才急著要帶凝煙迴蒼雲涯。現在隻怕淩臻禦君迴到蒼雲涯就即刻納凝煙入府為禦君妃,若是這樣可如何是好?漠雁一麵心中沉沉思索,一麵走出煙朧殿。一走出煙朧殿大門,就看到淩臻禦君站在門前,定定的看著漠雁眼神清冷。


    漠雁心思輾轉,知道淩臻禦君玄力深厚,剛才和凝煙的一番話肯定淩臻禦君都聽到了。果然就見淩臻禦君開口道:“請將軍隨我來。”漠雁也沒有含糊,上前一步,淩臻禦君忽然抬手抓住漠雁的手腕,施展玄術一陣煙霧迷離中,已是來到一處海島上。


    滄海之濱,奇石落雲之島,正是昭闕宮外的臨海境地。


    淩臻禦君臨海而站,漠雁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一波一波的海浪滾滾翻來,遠處海天相連,碧波青天,海天一色。


    淩臻禦君背對著漠雁,淡淡開口道:“她已經什麽都忘了,從前的一切都與她不再有半點關係,請將軍不要再去打擾她的安靜和她的以後。”說完,驀地轉迴身來,看著漠雁,在淩臻眼中露出的不是怨恨,而竟然有幾分痛楚。


    漠雁看著淩臻禦君的眼睛,走上前,說道:“她曾將經過的,她曾經忘記的,她以後能記起來的,她一直想放在心裏的,永遠都由她自己做主,即使都忘記了,她的一切也都是她自己的。禦君,你能瞞得了多久,能掩蓋住多少”?漠雁越說樾激憤,走到淩臻近前怒氣衝衝的看著淩臻。淩臻禦君神色冰冷也看著漠雁,許久,從唇齒中冷冷說出幾個字:“他,已經不在了。”


    漠雁冷笑一聲,道:“就算他不在了,他所有曾經,都在。”淩臻禦君本是華彩盈輝,清如玉樹之人,此時卻麵容暗寂,神色清冷,一字一頓道:“漠雁,你不要逼我。”漠雁絲毫沒有畏懼,道:“禦君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有人能逼迫禦君,能逼迫禦君的,隻有禦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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