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本王根本沒必要對您說這些,然而既然你我兩族頗有淵源,本王自然也不能眼見您行差踏錯而坐視不理,想必您的父兄若是還在世的話,定然也會這般勸諫於您吧。”


    謝琰聞言,忙恭敬地往東麵行了個禮,以緬懷先父,繼而轉身對爨王謙恭地答道:“多謝您的關心,此番話語琰自會銘記於心。”


    爨王見他語氣誠懇,稍稍放下心來,促狹地笑道:“聽聞您的正妻朱氏尚未有子嗣,不如我送幾個絕色的女子給您吧,也免得您這番空跑一趟。”


    謝琰禮貌地微笑,一樣客氣地答道:“如此便勞您費心了,琰先行謝過您的好意。”


    爨王見他已然釋然,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那笑容總算是多了幾分真誠。


    不為別的,隻因為,如那臧氏這般心智堅定的睿智的女子有如一把利劍,隻看握著她的那雙手是何人,如劉郎那種籍籍無名的小子,即便擁有了她,也不過能得尺寸之功罷了。


    若是她落在謝琰這樣身份高貴的男子手中,對於自己而言,總是一種隱患,故而能分開這兩人是最好的,若不然,隻能將那臧氏暗中除了才行。


    爨王舉杯飲盡,眼中雖是一片冰冷,卻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那幾日自己身為阿米時,和萩娘相處的時光,那時候她可不像現在這樣沉默寡言,而是用了吃奶的勁兒逗自己說話,那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不知不覺地,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卻是很快地消失在了唇邊。


    謝琰在宮女的帶領下,慢慢地往外走去,天色雖有些昏暗,他卻仍是清晰地看見了另一條路上,萩娘的身影。


    他忍不住踏前一步,想要走近她,卻見她身後轉出一人來,雖是個猶有稚氣的少年,卻是雙眸如星,自有令人動心之處。


    那少年手中拈著一朵紫色的三角梅,笑著對萩娘說了些什麽,她也微笑了起來,竟是乖巧地側過了頭,任由他為自己親手簪上了那花朵。


    他……就是當年為了萩娘而偷偷溜入自己的軍營的那個孩子吧……如今也長大了啊……


    兩人相視而笑的樣子竟是無比地和美,而謝琰已是癡癡地站在了原地,眼中最後一點漣漪,也慢慢地凍結了起來,隻剩下一片幽深的墨色。


    寄奴為萩娘戴上了那小小的柔嫩紫花,這才注意到遠處那慢慢走遠的白色身影,那人戴著漢人貴族的高冠,著了一身晉廷世族慣穿的寬袍,這本已是難在南中見到了,而那從容的步履,那優美的背影竟是這般眼熟……


    他心中不由得一陣緊張,卻馬上自嘲地笑了笑。


    那個人,怎麽可能在這裏呢?又怎麽可能明知萩娘在此卻不來見她呢?


    定然是自己思慮過重,想多了罷了。


    萩娘見他神色恍惚,忙問道:“寄奴,你怎麽了?可是受涼了?”


    寄奴搖頭道:“不,我方才在想,昨夜那人究竟是誰,又是對爨王說了些什麽,今日爨王才會突然改變主意,竟還向你道歉,這般謙恭,實在不像是他的為人。”


    萩娘不以為意地笑道:“定然是許了他什麽好處吧,這爨王雖是行事荒唐,卻實實在在是個英明之主,若不是朝廷給了他什麽對於臣民十分有利的恩典,他才沒那麽容易鬆口呢。”


    寄奴點頭道:“反正如今我們能離開,就已經是萬幸了,本來我還在擔心,那個狡猾的爨王還要想什麽法子讓你做他的妃子呢。”


    萩娘迴想爨王那幾次三番地設計自己,也是有些後怕,正色道:“我們還是趕緊去和劉穆之商議一下吧,最好是盡快離去,免得那爨王又變卦,抑或是還有其他什麽變數。”


    寄奴又問道:“萩姐姐,我們迴去的時候還是從原路返迴吧?雖然慢一點,但是相對要安全些呢。”


    他本意是想著江荊兩地的通緝令不知道還有沒有貼著,怕自己連累萩娘罷了,而她卻誤以為他是擔心在耒陽養傷的采棠,忙勉強笑著說道:“自然是從耒陽走,你棠兒妹妹可還在那兒呢,如今也不知她的傷勢好些了沒,有沒有醒來。”


    寄奴這才迴過神來,麵帶羞容地訥訥說道:“萩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不由得有些六神無主的樣子。


    萩娘強忍著心酸,溫柔地安慰他道:“采棠那邊有那個諸葛公瑾照料著呢,應是無礙的,當日他曾說過采棠這病治個兩三個月便應該能醒轉了,說不定如今你棠兒妹妹已然天天在窗邊張望著,等你迴來呢。”


    寄奴心中所憂並不單單是這些,他見萩娘麵上顯出一些疏遠之色,忙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一臉祈求的神色,卻是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那雙靈動的雙眸似是蒙上了一層水霧一般,朦朦朧朧的,帶著幾分無助,但更多的是誠摯。


    萩娘心中一軟,原先那一抹陰鬱的心情幾乎是立刻便消散了,雖是照例甩開了他的手,她卻並不生氣,隻是低聲嬌嗔地說道:“你都是個大孩子了,別總來牽我的手,需知男女授受不親呢……”


    雖是被她數落了幾句,寄奴卻隻覺得心中無比地熱切,這還是萩娘第一次認真地待他如一個男子,而不是像從前那樣,隻當他是孩子而已。


    迴想先前在爨王麵前,萩娘說的那些話,他隻覺得心中如有一團火一般,恨不得能立刻飛迴京口,好快些將她擁入懷中,讓她真正成為自己的妻子,從此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然而,他們終究是沒走成。


    半夜在驛館,萩娘便被一陣喧嘩聲給驚醒了,她忙拿起一邊的外裳,披在身上便匆匆走出院子,想要問個究竟,卻見徐沐和寄奴等人都一臉迷茫地站在門外,一樣是不明所以。


    驛館的侍從和軍官們卻是亂成了一團,人來人往地,而透過驛館的大門,隱約可見大街上反常地火光四處晃動,顯然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宮變?


    萩娘腦海中首先浮出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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