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聞言,暗暗點頭。這種時候,的確還是萩娘開口比較合適,寄奴和懷敬都沒有什麽經驗,而自己雖也是頗長於算計,卻沒有立場來代表這四人。


    萩娘的意思很明確,若是能幫忙,自己自是願意做順水人情,然而若是有悖國體的非禮之事,自當例外。


    徐城主沒料到一個女子會搶先開口,麵色便有些不善,探詢地望向徐沐。


    徐沐忙悄悄在他耳邊說道:“叔父,這位臧氏女郎,乃是劉郎的正妻,侄兒觀其並非莽撞之人,這四人都對她十分順從,是能主事的。”


    徐城主打量著她柔順的麵容,和未婚女子的發式,不由得有些訝然。


    他從沒想過要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子談論這般大事,然而侄子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命人將這小姑子趕出去,隻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溫和地問道:“這位女郎,卻不知道您是哪家的閨秀,如何稱唿?”


    照理問一個女子的家門和閨名是十分無禮的,然而萩娘卻並不生氣,隻是不卑不亢地下座行禮,客氣地答道:“奴乃是魯地臧氏之女,不敢當名門閨秀,但幼承庭訓,自是不敢失了禮數,給家族蒙羞。雖說奴的閨名不該隨意提及,但如今蒙長者詢,您又於我們有恩,奴自是不敢自矜……”


    她思索了一番,這才斟酌著說道:“奴小字愛親,取之‘愛親者,不敢惡於人’之意,奴才質粗陋,自是不稱此名,還請城主諒之。”


    毋斂地處西域,已是漢人與異族混居之地,自是不再多講究禮數,這徐城主離開中州多年,竟是許久未聽得這般熟悉客套的說話方式,雖是萩娘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他也是半點不耐煩的神色都無,心中不由得對這小姑子起了讚賞之意,更是有一種親近之感。


    徐沐自小在毋斂長大,卻是性格爽朗些,聽得萩娘這樣彎彎繞繞地說了半天,最後才說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暗自歎息,這江南女子真是一顆心有九竅,若是自家妹妹也變成這個樣子,卻不知道往後要如何同她說話才好。


    徐城主雖是心中認可,麵上卻沒有半點鬆動,仍是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愛親者,不敢惡於人’,不錯,不錯。”


    卻不知道他是說這句話不錯,還是這個人不錯。


    然而正事還是應該和男人商議才對,他斟酌了一番,才轉而對寄奴說道:“劉郎,你可知道為何我要請你們來此地一敘?”


    寄奴茫然地搖了搖頭,先前他和劉穆之討論了許久,卻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萩娘心中也是有些許猜測,卻並不能確定。


    徐城主見眾人都現出了疑惑的神色,便對徐沐點了點頭,道:“把那個給他們看看。”


    徐沐心領神會,忙從一邊的書卷筒中取出一疊紙來,遞了過去。


    萩娘和寄奴忙接過一看,隻見那黃色的紙上,赫然便是寄奴的麵容,而這也不是什麽好事,那上麵寫的是“通緝令”,正是眾人從南康倉皇逃跑後,卞範之命江州各地乃至於荊州各州郡通緝的告示。


    寄奴卷起那通緝告示,麵露赧色道:“城主,此事其實並不是那告示上所說的樣子……”


    徐城主一揮手,淡淡地說道:“我自是知道,這才會冒著被那桓玄發現的危險,悄悄把你們救下。”


    萩娘原就有些隱隱的懷疑,待聽得那徐城主說起桓玄時,那種毫不恭敬,甚至帶著仇恨的語氣,更是再明白不過了,這徐城主定然是和桓玄有仇,想要抓他的小辮子卻徒勞無功,才打起自己幾人的主意來。


    畢竟,自己這一行人可是遭到了江荊兩州所有郡縣的通緝的,簡直是令人如雷貫耳,想要不知道都不可能。


    然而這通緝令反而是助了自己,前有唐雲,後有徐城主,這桓玄的仇人究竟是有多少。


    卞範之隻怕根本沒想到,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徐城主繼續說道:“你們幾人何以這麽大膽,竟是在江荊兩州的地盤上,敢去算計那桓玄?你們可知那南康郡守是什麽人?卞範之就是桓玄養的一隻好狗,平日忠心耿耿從不亂吠,然而一旦出手,自是從無疏漏的,此次竟是被你們硬生生地跑脫了,卻不知那隻狗要怎麽在桓玄麵前搖尾乞憐呢……”


    他一邊說著,語中竟是帶著微微的快意,顯然是很高興看到那卞範之吃癟。


    萩娘聞言,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我們不過是小人物而已,倒是您,為何這般憎恨南郡公呢?”


    徐城主聽到“南郡公”三個字,立刻便怒了,豎起了眉毛道:“你竟是還喚他郡公!此人陰險狡詐,殘忍狠毒,更甚於其父,何以能擔郡公之名?不過是國之毒瘤罷了,若不將他除了,陛下怎能安坐江山。”


    他情緒有些激動,瞪著眼睛,幾乎沒跳起來。


    寄奴和萩娘等人都沒料到他會因為小小一個稱唿有這麽大的反應,不由得麵麵相覷,心中各有盤算。


    徐沐見狀忙上前為叔父撫背,一邊輕聲說道:“叔父,您別動怒啊……”


    徐城主這才尷尬地輕咳一聲,捋了捋胡須,慢慢地拱手為禮道:“抱歉,我失禮了……”


    眾人忙紛紛起身迴禮,一時間倒是緩解了這令人不安的氣氛。


    徐城主這才溫和地問道:“方才我也說了,正是因為你們同那桓玄為敵,我才會下令救了你們,正是希望我們可以通力合作,你們也曾見識了我徐家的實力,除了兵甲之外,我族在此地已經營了十數年,根基十分穩固,自是對你們能有所裨益。”


    徐沐接著說道:“我也正好奇呢,你們究竟是做了什麽事情,才讓那卞範之急得跟什麽似得,滿世界地通緝你們?”


    他上下打量著眾人,慢慢地問道:“你們可是偷了他什麽重要的東西?”


    萩娘立刻迴過味兒來了,原來那些侍女殷情服侍自己幾人沐浴,倒並非是全然好心,隻怕是想要在自己諸人身上找那桓玄的信物,而那通緝公文上的文字也是誤導了他們,因卞範之隨便寫了個“偷盜重要財物”的理由,竟是令這二人誤以為自己幾人手上有什麽重要的東西,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寄奴忙開口解釋道:“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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