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法汰仍是一臉淡然自若的樣子,半點也沒有被怠慢了的不滿,隻是對寄奴微微地露出了歉意的微笑,輕聲說道:“原本是想避開諸人悄悄地去見一見昔日好友,再順便探問下此地的情況,誰知卻反而給您添亂了,實在抱歉。”


    寄奴搖頭,亦是低聲道:“此地甚是古怪,我們還是先離開再作打算。”


    竺法汰十分讚同的樣子,幾不可聞地說道:“方才我們師侄幾乎都差點被留宿了,幸而您來尋找我們,許是他們不想將事情鬧大,這才堪堪放了我們,如您所言,這寺內確實有些異樣。”


    寄奴更是心驚,匆匆帶著二人往外走,腳下一點都不敢逗留。


    然而,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快要走到寺門的時候,卻見前麵劉懷敬和萩娘一行人被幾個寺僧攔在了山門之內,似是正在爭執些什麽。


    寄奴忙走上前去,對劉懷敬說道:“怎麽迴事?怎的你們還在這裏?”


    劉懷敬憤然地指著那幾個寺僧道:“就這幾個禿驢,硬是說要我們等他們大長老過來才能走。”


    他一抬眼看見了竺法汰和竺法蘊兩人,忙解釋道:“抱歉,我並不是說你們二位。”


    寄奴見他夾纏不清,忙問萩娘道:“究竟怎麽了?”


    萩娘微微地側過了臉,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應該還是為了那玉,他們雖是好言相勸,但態度卻是十分強硬,寄奴,我看這寺廟似是並非善地。”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這寺廟並非尋常寺廟,然而此時卻似乎有些遲了。


    竺法汰上前勸解道:“向佛之人更當一心向善,你們幾位自持武勇,攔住我們這些婦孺弱小之人,並非是禮佛之道啊。”


    那幾個寺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個忍不住解釋道:“您不知道,我們那位大長老戒律森嚴,若不按他吩咐辦事,屁股可要開花呢。”


    另外幾名寺僧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似是怪他亂說話,他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語道:“出家人不得妄語,是我錯了。”


    采棠不耐煩地對寄奴說道:“寄奴哥哥,我不如把他們都打趴下,我們這就跑出去就是了。”


    寄奴搖頭道:“你我之力,又怎能敵這整寺人?我正想見見他們大長老,如今正是機緣巧合,稍待片刻,若是實在對方蠻不講理,我們再做打算就是了。”


    他心裏想的是,那位仙人就在左近,而劉毅也說了會暗中保護自己,實在不濟,那個神叨叨的劉穆之也在寺外接應。自己這幾人,除了萩娘,幾乎是人人多少會點武,想要離開這裏,應該也不會太難。


    並沒有等多久,那位神秘莫測的“大長老”便飄飄然地出場了。


    原以為是什麽神通廣大之輩,卻見這位大長老絲毫也沒有架子,隻見他穿著和眾人一樣的僧袍,十分樸素,如同一名村中普通老者一般,露出了憨厚的微笑,快步走了過來,歉然道:“抱歉抱歉,老衲來遲了,真是失禮。”


    萩娘不由得一陣失望,原以為這大長老的行頭應該和唐僧差不多,什麽紫金袈裟的,什麽金剛杵的,誰知道不過是個看似德高望重的老者罷了。


    寄奴忙上前還禮,恭敬地問道:“不知內子如何得罪了長老,竟是不允我們出寺,雖則如今佛法盛行,但也不至於高於律法,想必您一定是有充分原因的,在下願聞其詳。”


    萩娘還是第一次見到寄奴和外人正兒八經的打交道,見他一副故作老成的樣子原是十分可笑,但聞他說話卻又十分地巧妙,立時就讓對方落到了必須解釋的下風,即使自己來說,也不過是能做到如此罷了,她不由得十分欣慰,微微地掩麵而笑,讚賞地望著他。


    果然那大長老被他用話一堵,麵上的微笑微微滯了一下,不由得拈須道:“您多慮了,我不過是聽聞了弟子們的通報,這才想要來收了這至兇之物罷了,本也是一番好意,怕你們不信,這才命人攔住你們,親自過來解釋,佛法本就有普度眾生之義,雖則您誤會了我的善意,但老衲並不會怪罪你們的,一樣願意為您分憂。”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萩娘道:“這位女郎身懷至兇之物,長期佩戴,會影響神智,您難道不願意將此物供奉在寺內,受佛法度化嗎?”


    寄奴有苦難言,若是尋常的玉石,他便是喜歡,就給他就是了,然而萩娘這攝魂玉卻關乎自己的未來,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能給他的。


    他顧忌著萩娘本人在場,隻能斟酌著說道:“您既然是念佛向善之人,自是明白萬物皆有其緣分,在下深知此玉並非兇物,而內子佩戴它亦是頗有緣由,您若是不容分說,便將之以兇物論處,豈不是有失佛心之公允平和,對您的修為隻怕也會有損。”


    他似是在祈求,似是在威脅,一番話說得似是含混不清,但若是明白人自然能聽懂他的意思。


    那大長老沒料到他會這麽說,不由得再次著意地觀察了一番他的麵容,又看了看萩娘的神色,心中似是有所明悟,了然地說道:“這麽說來,您竟是知道此物……”


    寄奴陰冷的眼神掃過他的麵龐,大長老不由得心中一震,竟是覺得這少年郎君不可小覷,竟是不敢再繼續往下說了。


    他卻仍是對這至寶心存貪念,不由得好奇地說道:“也罷,然而老衲先前隻是聽聞世上有這物罷了,卻是從未親眼見過,不如您命貴親取出讓我一觀,也算是滿足了我這垂暮老人一個心願,可好?”


    臧熹卻是忍不住了,不滿地嚷道:“你這和尚好沒道理,偷窺我姐姐也就算了,竟然還無理取鬧,想要我姐姐拿貼身之物給你看,實在是有傷風化,便是告到官府,我也絕不允許這等事情發生。”


    原本那大長老對這幾人的來頭並不清楚,還有幾分忌憚,見這臧熹童言無忌,竟是把官府說成是什麽了不起的倚仗一般,他立時便不再畏首畏尾,揮了揮手,示意眾寺僧上前圍住了眾人,微微露出了獰笑道:“不好意思,那老衲隻能請諸位在寺內‘暫住’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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