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問道:“到底我姐姐住在哪裏?你別帶著我兜圈子啊。”


    迴應他的是一名侍婢委屈的聲音,弱弱地答道:“就在這裏了,此處本就是我家主子招待貴客的院落,自然幽深一些,也是為了避開外人的打擾,再說,奴婢怎麽敢帶著您兜圈子呢?”


    萩娘聽出了這聲音,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姐姐,姐姐。”果然三步並作兩步進來的人,正是她的胞弟臧熹。


    萩娘開懷地答道:“熹兒,先前我還在想,你去哪兒了,剛巧你便來了,真是令人欣喜。”


    臧熹走近她身邊依著她坐下,不安地問道:“我聽寄奴哥哥說那日你受了驚嚇,生病了,現下可好了?”


    萩娘見他竟然也懂得關心自己了,不由得微笑道:“自是好多了,就是偶爾有些頭疼罷了。”


    頭疼並不是什麽大病,臧熹聞言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道:“這幾日我和袁師傅躲在先前那宅子裏,都不敢出門去探聽情況,若是早知道您在這裏,我定然會早點來找您。”


    萩娘問道:“是王謐那宅子嗎?”


    臧熹點頭道:“正是,袁師傅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們就在那暫住了一陣,果然沒多久,劉懷敬就來找我們來了。”


    萩娘心中一鬆,頓時恍然,是呢,當時我便是讓寄奴迴會稽去找臧熹的,我怎麽就忘了,真是太笨了。


    她原先覺得自己身邊透著絲絲怪異的氣息,總覺得有些疑神疑鬼,如今真相大白,臧熹又迴到了自己身邊,寄奴也好,臧熹也罷,自己熟悉的人都迴到了自己身邊,她的心情一時大好,完全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頭疼了。


    卻聽見臧熹說道:“姐姐,您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萩娘忙點頭道:“自然是可以的,熹兒,你可從未求過姐姐什麽事,不論什麽,姐姐自然是答應你的。”


    臧熹立刻露出了笑容,親昵地抱住了她的胳膊,撒嬌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萩娘擔憂地問道:“什麽事那麽要緊?你姑且說說,若是違反什麽律法的話,姐姐可不能答應你。”


    臧熹忙拍胸脯道:“怎麽可能呢,好歹我也是軍中之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怎能做什麽違背律法的事情呢。”


    他說到“忠君之事”的時候,那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萩娘一個沒忍住,便“撲哧”笑了出來,讚道:“恩恩,你懂事得很。”


    臧熹忙趁機說道:“姐姐,你和寄奴哥哥一起去昆川好不好?”


    萩娘立刻皺眉道:“寄奴要去昆川?難道……?”


    臧熹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解釋道:“我聽聞寄奴哥哥要去私下追查那假官銀,聽他說若是能找到一些線索的話,說不定還能親眼見到鑄造假官銀的據點呢。這麽好玩的事情,他竟然不想帶我去的樣子,我想著,若是您和寄奴哥哥一起去的話,他一定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所以……”


    嘻嘻嘻……臧熹笑眯眯地望著萩娘,好似她是一塊香餑餑似得。


    萩娘卻雙眉緊鎖,認真地說道:“這可不是去玩呢,桓玄在荊州的權勢已是無以複加了,而南中的爨氏已是差不多自立為王,整個南中都是個根本不服朝廷管束的地方。若是我們猜測的是真的,他們兩夥人有所勾結的話,我們這一行,隻怕是艱險無比,若是查不到什麽也就罷了,若真的查出了什麽,又被他們察覺了,隻怕我們能不能活著迴來都是問題。”


    臧熹眼見萩娘要拒絕,不由得急道:“就算有危險,您也不應該獨善其身啊,您是寄奴哥哥的未婚妻子,自然要以夫君為重,陪他一起去也是理屬應當啊。”


    萩娘不由得失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我和寄奴的婚約本就是因為我們的後母鄭氏的陰謀才不得不締結的,隻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原本我便想著找個機會去和寄奴說解除婚約的事情,他比我小那麽多歲,他對我來說就像是弟弟你一樣的,我又怎麽可能嫁給他呢?我早已有了心愛的人……”


    她自然而然地說到這裏,心中卻是一驚。


    我早已有了心愛的人……


    那個人,是誰?


    是誰,在每個溫暖或冰冷的夜晚,擁著自己入睡。


    是誰,永遠是那樣溫柔自信的完美模樣。


    是誰,輕聲細語地在自己耳邊呢喃,談笑風生地和自己侃侃而談,似乎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題。


    她越是想探究那個白色的影子,越是覺得自己如墜深淵,額角都流汗了,比先前更為猛烈的疼痛一下子襲來,她疼得弓起了身子,按著自己的額角,無比痛楚的樣子。


    臧熹正愣愣地望著她等她繼續說,過了半晌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姐姐的手掌都發紫了,這才跳了起來,問道:“姐姐,你是不是很難受?我去叫劉穆之過來,姐姐,你還好嗎?”


    萩娘隻覺得自己連唿吸都透不過來了,她艱難地掏出胸前的玉石,雙手合握住了它,如同當它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似得,下意識地寄希望於它。


    溫潤的玉石隱隱透著光芒,一起一伏的,如同心髒的脈動一樣,然而兩人都沒注意到這詭異的微弱光芒。


    萩娘虛弱地拉住他,勉力說道:“我沒事,不過頭疼而已,偶爾便會這樣,但過一會就好了,不用去叫劉穆之了。”


    臧熹緊張地說道:“真的沒事嗎?我還以為您的病已經全好了,想不到……”


    他低下頭,自責地說道:“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身體這樣弱,還勉強想要您長途跋涉,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萩娘忙搖頭道:“不關你的事,這頭疼奇怪得緊,無緣無故便會這樣。”


    尋常頭疼哪有疼成這樣的,這也太怪異了,臧熹不由得暗暗心驚,但卻不想讓姐姐心裏難受,忙點頭道:“姐姐,您躺下說話吧,許是會好些。”


    萩娘依言躺下,微微眯起了眼睛,溫柔地說道:“熹兒長大了,懂得關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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