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黃昏的時候,小院的後門竟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萩娘抬眼一看,飯桌上寄奴、劉懷敬、熹兒都在,采棠和袁嶄也正侍立一邊。


    人都到齊了,那敲門的又是誰呢?


    萩娘心中不由得一緊。


    寄奴也有點緊張,忙吩咐眾人不要做聲,自己則快步走了過去,應聲道:“什麽人?”


    對方並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咳了一聲,以示迴答。


    寄奴聽得這聲音頗有幾分熟悉,心中稍安,忙拉開了門閘一看,幸而果然便是自己想的那人,忙將他放了進來,又將門插上了。


    在門口不是寒暄的地方,他對來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直將他帶進了內院,才微笑著請他上座。


    兩人走進來的時候,眾人果然都鬆了一口氣,大家顯然都是認識這人的,紛紛上前與來人寒暄,既恭敬又客氣的模樣。


    萩娘卻是不認識這人,忙悄悄地問臧熹道:“這是何人?”


    臧熹笑著對寄奴說道:“寄奴哥哥,你可忘了介紹我姐姐了,她還不曾見過王將軍呢。”


    寄奴雖是有些為難,終究還是頗有幾分別扭地對來人說道:“這位女郎並非外人,而是我未婚的妻子,她身邊的是她的侍女,亦是十分可靠的人。”


    他轉而又對萩娘說道:“萩姐姐過來行個禮吧,這位是我們軍中的長官,王謐王將軍呢。”


    他眼中有些撒嬌,又有些求懇,萩娘雖然不太感冒那句“未婚的妻子”,但在外人麵前,她還是沒有出聲反駁,那也太不給寄奴麵子了。


    但是,不會吧!這貨竟然是王謐?


    萩娘本以為王謐既然是謝瓔的公公,怎麽地也該是個有點白發的長者,誰知道對方竟然是十分年輕,雖是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卻要比寄奴還要白淨文弱,有著十分書生氣的一個青年男子。


    她想起先前王謐那封對桓玄極盡諂媚之辭的信箋,心中不由得十分排斥,微微地皺了眉,卻仍是大大方方地向他福了一福,以示敬意。


    按照采棠之前所說的,王球常常偷偷翻牆來找謝琰的話,一定也是得了王謐的授意或者是默許的,他一方麵對桓玄予取予求,另一方麵又和謝家親善,這樣反複無常的人,她是很難有好感的,也不可能去信賴他。


    王謐先前並沒有注意到她,隻是起身客客氣氣地迴禮罷了,待認真地觀察她的容貌,卻不由得腳下一軟,差點沒跪下來。


    他勉強扶住塌幾的把手,卻是難掩心中如驚濤駭浪一般的驚異,這不可能!


    這女子,這女子……


    當初他第一眼在將士中見到劉寄奴的時候,就已經十分驚異了。他身上的氣息,是那樣地特殊,他的容貌,是那樣地端正,雍容華貴,不管是從哪個方麵來看,他都是純正的帝王命格,王者之氣。


    那一瞬間,他隻是覺得自己看錯了,因為同樣有著帝王命格的桓玄,才是真正世家出身的貴胄,他才是真的有著天時地利人和,在各方麵都實力雄厚,真正有可能做上帝王寶座的人。


    而寄奴,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毛孩罷了。


    但本著與人為善的想法,他還是處處對寄奴格外優待,更是有意無意地表現自己對他的重視,兩人這才慢慢地有了更多的接觸,他這才慢慢發現,寄奴也是一個在軍事上很有天分的聰慧男子。


    如今看這女子的麵相,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先前的判斷並沒有錯,幸而自己搶先取得了劉寄奴的信任,若是得罪了他,抑或是讓他記恨了自己,那才是真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呢。


    對比之下,這女子的命格才是真正的母儀天下的皇後命格,桓玄的正妻劉氏根本就沒有這種氣質。


    原本他隻是以為桓玄命中注定有別的女人來做他的皇後而已,並未太過在意劉氏的麵相。


    如今看來,在同一個時代,有帝王之宿命的男子,並非隻有桓玄一人,這毛頭小兒劉寄奴和他的未婚妻才是真正的帝後之命。


    他心中一時間千迴百轉,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寄奴見他愣愣地盯著萩娘的臉看,隻覺得十分不安,忙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提醒他道:“王將軍,可是內子有什麽失禮的地方?”


    王謐這才迴過神來,自己這可是盯著未來的皇後看個沒完,難怪未來的皇帝不高興呢。


    他忙收起自己那紛亂的思緒,恭恭敬敬地答道:“抱歉,是在下失禮了。”


    失禮?這話說得才是真正的失言好嗎。


    王將軍,怎麽地你也是寄奴如今的最高領導,對你自己的屬下這麽客氣真的好嗎?


    萩娘頗為不屑地看著王謐那溫和得都有些諂媚的神色,一邊腹誹著。


    寄奴也覺得王謐今天有些怪異,但他的性子向來都是寵辱不驚,安之若素的,便笑著問道:“王將軍,還沒多謝您借了這處別院給我們暫歇呢,隻不過,您怎會突然來到會稽的?”


    原來這小宅院竟然是王家的產業,難怪自己問寄奴這宅子怎麽找到的,他隻是微微一笑而已。


    寄奴和王謐之間竟然是頗有交情的嗎?萩娘心中更覺得奇怪,按理此時女眷應該迴避,但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仗著沒人敢趕她,鎮定自若地坐在那裏,端起了一杯茶喝著。


    王謐知道寄奴行事向來妥當,見他當著眾人的麵便直接和自己說起了話,便明白這屋裏的都是寄奴的心腹,說話也不再避諱,淡淡地答道:“隻因南郡公召我來問話,昨晚我便連夜趕來了。”


    這用詞。


    “召”我來問話。


    “連夜”趕來。


    這王謐,果然是把桓玄當皇帝一樣供著。


    寄奴心知有些不妥,忙問道:“他有什麽事情,一定要您親自過來同他解釋?”


    王謐果然哀怨地瞥了一眼袁嶄,答道:“他問我,軍中有沒有一名叫做袁嶄的將士,又問我,近日京口軍事是否有調防?”


    寄奴頗有些尷尬,忙解釋道:“王將軍,真是抱歉,都是我們想要誑他離開這裏,這才信口開河,卻不知您是怎麽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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