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先帝驟然離世的緣故吧,隆安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更兼建康城內雪花紛飛,稍有些身份的女眷,都不會隨便出門,隻有為了生計而奔波的男子們,不得不裹上了厚厚的裘袍,匆匆往來。


    會稽王司馬道子沒能熬過冬天,病死在自己府邸中的消息,就如同雪化之後的融水一般,無聲無息地淹沒在建康城中。有人說,是因為羽林軍圍著會稽王府,因而會稽王求醫無門,這才會一病不起,亦有人說,所謂的‘病’,不過是用來掩飾的虛言罷了,實際上會稽王是被人謀害的。


    然而,自然不會有什麽人去為他求個說法,即便是當年依附於會稽王的王國寶,如今也隻能避嫌告病在家,裝作不聞不問的樣子,努力和他撇清關係。


    桓玄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不免一震,按照曆史,司馬道子至少還有十年可以活,而他的世子司馬元顯也將是權傾一時的顯貴,如今看來,還是個幼兒的司馬元顯隻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些史書上轟轟烈烈名動一時的將帥重臣們,竟然是不再按牌理出牌,各自開始截然不同的人生了,自己的命運又將何去何從呢?


    開春的時候,仍是寒風凜然,即便是穿上了幾層棉服,還是不免覺得有些涼意。


    新年伊始,是百官更替的時候,往日的任命雖然也有十分出奇的,今年的卻是更加令人始料未及。


    首先是豫州刺史朱序,竟然年紀輕輕的就上疏請求告老還鄉,而接任他位置的人,竟然不是眾人預料之中的征北將軍謝玄,亦不是頗有聲望的廣陵相劉牢之,而是一名叫做王義的,名不見經傳的男子。眾人不由得紛紛議論起來,不知道這男子究竟是走了什麽門路,才能獲得這樣貴重的職位,簡直是一步登天啊,更有甚者,竟然還猜測他是王雅的外室所生的兒子,簡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其次是侍中王國寶和廷尉王緒,這兩人終於眾望所歸地被免職了,許是因為顧念太原王氏的威名吧,朝廷並沒有對他們問罪,隻是令他們在家等候補差罷了,然而眾人心裏都清楚,不管是王國寶和王緒,還是王恭,太原王氏的沒落已經是一定的事情了。


    雖然出人意料,然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是秘書監王謐領了揚州刺史,又加封了前將軍的軍職,出鎮京口。琅琊王氏身份貴重,原本隻是因為司馬道子專權,才隻是讓王謐做了一個沒有實權的秘書監,從此次王謐的官職調動上來看,雖說品階並沒有增加,甚至還算是小小的貶降,然而手上的權勢卻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眾人都關注著王雅會給自己升個什麽官,他如今實際上已經是有著宰相一般的實權,即便是封自己做宰相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然而王雅卻是十分謙遜地並沒有給自己加官進爵,隻是升了自己的長子王淮之為散騎侍郎,也就是皇帝身邊的侍從,這個職位能夠自由出入宮闈,顯然是為了加強對小皇帝的控製。


    桓玄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在他看來,自己的侄兒桓振順利地補了江州鄱陽郡的都尉,已經是十分令人滿意的結局了,這個孩子有勇有謀,雖然性子不好,但絕對是上好的將才,值得培養。


    都尉是郡軍事的最高長官,而鄱陽郡在江州的東北,是最為接近建康的一個郡所,若是有什麽萬一,從那裏調兵也是最快的。


    再加上自己的親信王謐掌握了京畿要地的京口軍事,那簡直是雙重保障,幾乎是萬無一失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殷仲堪和王恭這兩個小子怎麽就還不起兵造反呢?桓玄很是鬱悶。


    然而此時的王恭正愣愣地看著來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太後娘娘是被桓玄陷害?妙音仙師並沒有死,而是成了桓玄的小妾?還和他有了孩子?


    “我王恭定然與他不共戴天!”他怒道。


    “使君還請稍安勿躁,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來人取下了自己的鬥篷,一雙鎮定的眸子顯露了出來。


    “我們庾氏和桓氏可說是血海深仇,然在下還是屈身與桓玄麾下,與他虛與委蛇,並不是就此忘記了這家族之仇。”


    “桓玄此人,急功近利,又非常剛愎自用,他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非常相信,而他如今相信了您一定會和他站在一起,所以對您沒有任何防備。”


    “如果使君有心,何妨暫時隱忍不發,以待來日。”


    “你有何計策?”


    王恭坐了下來,自從皇太後死後,她說的話每一句都在自己的腦海中盤旋,身為名士,他從來都不屑於用鬼域計倆,而顯然,桓玄在陰謀詭計方麵是個中翹楚。


    皇太後娘娘說得對,自己的腦子不清楚沒有關係,隻要選對了可以信任的人,那自己就不用動腦子了。


    “首先,請您修書一封,舉薦一名寒士。”


    “什麽?”王恭幾乎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腦子裏麵疊幾百個彎彎的寒士,尤其是王雅,簡直就是小人得誌,一朝弄權,把個朝廷把持得密密層層,簡直是滴水不漏。


    這些人閑著沒事幹就知道想陰謀詭計,原來還以為桓玄是個好的,誰知道他比這幫寒士還陰損。


    “使君,這都是為長遠計,雖則您清遠雅正,不屑於這些鬼域計倆,然而為了皇太後娘娘,為了您的仕途,不若忍耐一時……”


    王恭斟酌了一番,問道:“然則您究竟是在為誰效力,若不清楚這一點,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陳郡謝氏自謝安死後就一落千丈,然而他們一族最大的依仗就是對北府兵的掌控,雖然謝琰居喪,但是謝玄還在。


    他想到了之前聽到的一個消息,據說謝玄的身體由於早年的操勞已然大不如前,若是他死了,謝琰就是獨木難支。


    即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也未必不能做這個漁翁。


    想明白了這些,他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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