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原打算去司薰堂休息,此處長久未去了,不免有些懷念,他想著自己對待劉氏的一番寵愛,總覺得自己有些太低聲下氣了,不該太過遷就她,免得慣出毛病來,縱容得她愈發驕橫了。


    然而下人們卻來報說,荊州有人來府中求見,夜深人靜的時候上門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迴稟呢。


    桓玄隻覺得十分疲累,懶得再換衣服去前院見客,便吩咐了家奴,將來人帶到自己平日休憩的院子來相見便是。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來人竟然是庾氏兄弟中的弟弟庾楷,此人身份頗為貴重,又向自己敬獻了古時楚國的玉璽,實在是個有心人。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起身稍整衣冠,親切地笑道:“庾內史為何連夜求見,可是有什麽急事嗎?”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地拍了拍身邊的塌幾,示意他坐下說話。


    庾楷自從和兄長一起投效了桓玄後,倒也頗為重用,在桓玄的授意下,殷仲堪封了他一個南平郡內史的職位,不大不小的,倒也算是一方頗有實權的官吏了。


    庾楷點點頭,正襟危坐,鄭重地開口道:“桓公,下官在荊州聽聞了一個奇怪的流言,因而才急著趕來向您稟告。”


    桓玄心中不屑,這些古人就是喜歡神神叨叨的,相信些莫名其妙的傳言。


    然而他仍是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來,禮貌地說道:“不知是何事,令你這樣不安?”


    潁川庾氏和譙國桓氏當年可都是權勢貴重的世家,就如同桓玄對謝琰一般,亦是應該用敬語的,如今庾氏既然沒落,又投效了桓玄,自然再不能和桓玄平起平坐,因此庾楷對桓玄稱唿為“您”,桓玄卻隻需要稱唿他為“你”或者“卿”。


    注意到了桓玄那輕忽的語氣,庾楷眼中流露出一縷厭恨之意,然而他輕輕地轉過臉去,沒讓桓玄發現自己心中的不滿。


    此時門外卻跳進來一隻可愛的白色小貓,似乎是被一群女子所追逐,不管不顧地逃到了桓玄的內室。門外慌張的侍女們議論紛紛,跑來跑去的聲音曆曆可聞,卻不敢進屋來找尋。


    桓玄正待斥責諸女,卻有一個打扮嬌豔的明媚女子楚楚動人地走了進來,嬌聲對桓玄說道:“夫君,妾身的貓跑進您的內室來了,您可曾看見?”


    桓玄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新納的妾室鄭氏,她雲鬢斜倚,妝扮精致,麵上嬌俏地浮著一抹紅暈,似是無比擔心被自己責罵的樣子,雙眼不安地瞥著自己。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他見鄭氏這打扮就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想來是為著自己納了她多日,卻從未寵幸她,因而著急了把。


    桓玄因庾楷在此,不好責罵她,隻能溫和地說道:“剛才是有一隻貓跑了進來,不過我這還有客人,你這樣擅自闖進來實在太失禮了,還不快給庾氏郎君賠罪?”


    鄭燕沒想到桓玄這還有客人,她隻是花重金打探到了桓玄今夜沒去主母那,這才過來碰碰運氣,卻哪知道撞到了外人,她立刻用長袖掩住了自己的臉,微微側過身去,對著庾楷的方向禮貌地福了一福,嬌羞地說道:“妾身不知庾氏郎君在此,多有叨擾,還請恕罪。”


    庾楷從她進來說話,便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見她鶯聲燕語,不由得三魂去了七魄,忙將地上的白貓抓了起來,向她遞了過去,對桓玄說道:“您太客氣了,按理是我沒及時迴避,才見到了您的內眷,該是我向您賠罪才是。”


    鄭燕忙接過那貓,卻覺得庾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她的手背,似是含有一絲挑逗之意,她立刻收斂了笑容,怒目瞪視著他,卻見對方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似是根本沒有看向自己。


    她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膽大包天,敢當著桓玄的麵調戲自己,還是真的是無心之失。


    那小貓在她手中不耐煩地鳴叫著,掙紮著想要跳下來,鄭燕忙抱緊了它,對桓玄說道:“既然您有客人在,妾身就先告退了。”


    桓玄輕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一會我便來你院中,看看你養的這小白貓是不是聽話。”


    鄭燕大喜過望,忙向他行禮告退,剛才那令人不快的小插曲早就被拋到了腦後。


    庾楷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簾外,才戀戀不舍地收迴目光。


    桓玄見狀輕咳了一聲。


    庾楷這才迴過神來,歉然道:“在下一時走神,實在是太失禮了。”


    桓玄笑道:“庾郎言重了,難得我這新納的姬妾能入你的眼,本來送給你也並無不可,隻是她與我心愛之人頗有淵源,還實在不能輕易相贈,真是十分抱歉。”


    那個時候女人地位很低,貴族之間互贈歌妓妾室也是尋常之事,特別是有妒婦之家,妾室有了身孕之後送給自己親密好友代為照顧也是常有之事。


    然而庾楷卻不敢把桓玄的話當真,忙唯唯諾諾地說道:“在下怎敢覬覦您的內眷,實在是我一時走神,並非有此意。”


    桓玄並不在意他其實到底是怎麽想的,隻是隨意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之前那話題。


    庾楷忙認真地說道:“近日在荊州流傳著一首歌謠,似乎是針對您來的,內容很是……若是您不介意的話,在下願意念給您聽,此事下官也隻是聽聞旁人所說,然而街頭巷尾似乎還真是有頗多孩童在念這歌謠。”


    桓玄想了想,自古以來,曆朝曆代都有人為了造勢而捏造各種讖語歌謠,目的不外乎是為了抹黑,抑或是歌頌,抑或是宣稱誰是真命天子。若真的是有人故意在荊州散布對自己不利的謠言,還真是要想辦法平息此事,找出此人來才行。


    他頗有興味地對庾楷說道:“歌謠說的是什麽,你不妨說給我聽。”


    庾楷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背誦起來:“父為謀,子為龍。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返其鄉,得其處所。四蛇從之,得其雨露。一蛇羞之,槁死於中野。”


    桓玄畢竟是個現代人,聽了一遍完全沒明白什麽意思,疑惑地問道:“這怎麽就和我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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