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本就深恨阿嬌這小蹄子躲在司薰堂討好桓玄,她能見到桓玄的時間隻怕比自己隻多不少,此時得了管家的提醒,又見阿嬌一臉害怕的樣子,果然是知曉內情的,便瞪了她一眼,說道:“帶上她,我們迴去。”


    阿嬌嚇得六神無主,在劉氏眾侍女的推搡下,不得已跟著到了劉氏的房中。


    劉氏問道:“說吧,便是有一句虛言,我也必然叫你討好不去。”


    阿嬌忙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從司薰堂有人來送信,到主子看了信之後憂急的神色,都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劉氏卻怒道:“果然是有不要臉的小蹄子來給這負心漢送信,為著不敢送到我府中,還特地送到香料店去,總有一日我要關了那花花架子的店鋪,免得那負心漢每日裏不著家。”


    阿嬌弱弱地辯解道:“那信字跡古怪,奴婢粗粗瞥了一眼,倒不似是女子手筆。”


    劉氏白了她一眼,又問道:“你主子最近和什麽人來往,你都知道嗎?”


    阿嬌趕緊答道:“主子近日沒來店內,因此奴婢才會巴巴地將這急信送迴來,因此奴婢不知主子近日的行蹤。”


    劉氏卻不信她,隻吩咐了侍女們將她“關到柴房,待肯開口老實迴話了再給飯吃”,早將剛才答應桓玄要善待家奴的事情給忘了個精光。


    阿嬌遭了這無妄之災,不住口地喊冤,可桓府後院都是劉氏的心腹,又有誰敢幫她呢。


    劉氏那機靈的侍女名叫冬兒,平日是最得劉氏寵信的,此時她卻說道:“朝堂之事我們女人都難以知曉,若是能知道個大概也就罷了,如今夫人完全不明就裏,自然是無法確認主子的下落了,不如找個熟悉可靠的人問問,若是真的主子朝堂中有政事在忙,夫人卻誤會了主子,豈不是不美?”


    劉氏鬱悶地問道:“我平日與旁人沒什麽密切的來往,如今出了此事,我卻要去問誰好呢?”


    冬兒笑道:“夫人怎麽氣糊塗了,先前謝相的夫人,不正是您姐姐嗎,旁人就算會騙您,自家姐妹,又怎會對您胡言亂語呢?”


    謝安的夫人劉氏,乃是劉家的長女,亦是桓玄正妻的嫡姐,可算是親戚間血緣最為親近的了。


    劉氏卻不高興地說道:“姐姐規矩大,又老氣橫秋的,若是拿這種小事去煩她,隻怕又要被她看不起。”


    冬兒順著她的話,勸道:“正是謝夫人老成,才不會隨便評論旁人,她說的話必然是最中肯的,隻不過夫人您若是不願意去受那閑氣,不去也是使得的。”


    她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隻不知郎君今夜去了何處,若真是另有別情,屆時讓外人先有了子嗣,對您可是很不利的呢。”


    這話說在了劉氏的心坎上,她頓時顧不得自己那些小心思,憤恨地急急說道:“此言有理,趕緊讓人備馬,我們這就去謝府。”


    謝府內,謝琰正在自己母親房中,劉氏納悶地問道:“你怎知我那不成器的妹妹要來找我?”


    謝琰笑道:“我也不知她會不會來,隻不過若是她來了,您便這麽說就是了,兒左不過是白囑咐幾句。隻是母親,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一定要逼真,不要讓她看出端倪來。”


    劉氏笑罵道:“你這孩子,還教起你母親行事來了,這麽大的謝府我都能管好,這點待人處事的小技巧我還能不知道?你就放心吧。”


    謝琰頗為語塞,劉氏實在是不善理家,又不會分辨小人,若不是自己在家一直管著盯著,隻怕不知道哪裏來的牛鬼蛇神都要往謝府內塞,安作各種眼線了。當初那位殷管家,也是幸而萩娘提醒,才被他發現原來同桓玄頗有來往,因而被他秘密地處理了。


    不過他在背後為劉氏默默地做了那麽多事情,也不是要求她一句感激的,就讓母親誤以為自己善於管家,把偌大的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吧,這也算是做兒子的一種孝心了。


    因此他隻是含笑答道:“是,母親,兒自然是相信您的。”


    劉氏又重拾之前的話頭,問道:“琰兒,你何時有空,同朱家女郎見一麵吧,既然婚約已定,對方又願意等你三年,我們也要稍表誠意,不要讓朱家以為我們借故推延呢。”


    謝琰從未想過要娶那素未蒙麵的朱氏,自然不願意見她,又不想當麵違背母親的意思,隻能含含糊糊地答道:“母親,近日政局變幻莫測,兒憂心於此,實在是沒時間顧及兒女私情。”


    劉氏早就知道他會推辭,忍不住指出他區別對待萩娘的事情,問道:“既然沒時間顧及兒女私情,為何臧家女郎又住在你院中,還與你同進同出,如同夫妻一般?琰兒,你的私事母親不想過問,但是朱家女郎是我好友的親生女兒,又已經同你有婚姻之約,你亦還在孝中,行事當謹慎些。”


    謝琰見她言及萩娘,便不再躲避這話題,而是認真地答道:“兒素來行事穩妥,萩娘與我之間雖說是情誼深厚,卻從未有逾禮之事。母親還請放心,她不是那種狐媚之人,兒亦不是為美色所累之人,自是不會有違孝道、禮法。”


    他為萩娘的清白解釋了那麽多,卻一個字都不提朱氏,劉氏早就知道這兒子一顆心隻在那臧氏女郎身上,卻總以為他總有一天能清醒過來,此時卻見他仍是癡迷於她,不由得歎息道:“若不是當日武昌公主之事,母親也不會為你匆匆定下婚約,雖則如今武昌公主已有夫家,這婚事卻是不能兒戲的,你是個懂道理的孩子,自然不會讓母親為難。”


    她試探地說著,一邊去看謝琰的神色,隻見他雖然目光明澈,表情和順,下巴和嘴角的線條卻直繃繃的,毫無鬆口的意思,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劉氏心中不安,卻也不能再勸。


    古時的三從四德甚是好笑,在家從父也就算了,出嫁從夫也不算離譜,夫死從子這是要鬧哪樣?然而劉氏自幼受此教訓,自然是不會逾禮行事,強令兒子聽從自己的吩咐。


    她隻在心中暗暗盤算,哪天把朱氏請來家裏做客,安排兒子和她偶遇也是不錯,兒子雖然嘴上說得嚴肅,然而朱氏貌美如花,年輕可愛,難免兒子見了不會不喜歡,感情不就是處出來的嗎,屆時兩人成婚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就在此時,果然家奴來報說,桓府大夫人來訪,說有急事要找主母。


    謝琰和母親劉氏相視一笑,果然來了,此番必得讓她中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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