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了皇帝出來時,陸女官打量婉兒的眼神很是怪異。


    因此婉兒不由得羞紅了臉,問道:“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嗎?”


    陸女官隻是輕笑道:“你個小蹄子,終究是被你如願以償了。”


    婉兒奇道:“姑姑怎麽知道的?奴婢覺得奴婢沒有什麽異樣啊。”天曉得,她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還特意故作矜持狀,誰知道第一個遇到的陸女官就看出來了。


    陸女官得意地說道:“姑姑我可是宮中最老成的了,什麽沒見過?就你那慵懶的神色,眉間的春意,能瞞得過誰去?你若要旁人不知,還是躲到你屋子裏去吧,輕易不要出來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婉兒皺眉道:“姑姑可有什麽辦法替我掩飾?陛下交代了不能讓旁人知道。”


    陸女官這下真的詫異了,她問道:“我見陛下很是喜歡你的,為何反而沒有給你名分?”


    婉兒不是當年那個青澀少女了,自然是不能言無不盡的,她模模糊糊地含羞說道:“陛下說希望常與我相伴,因此不想讓我別居他處。”


    陸女官不由得嘖嘖有聲,這婉兒真是個有福的,能得皇帝這般垂憐,實在是難得。


    若讓皇後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她思索了半天,最後下定決心說道:“我幫你。”


    婉兒連忙向她道謝,認真地許諾道:“若是我能得富貴,決忘不了姑姑的。”


    陸女官不屑地輕笑道:“施恩豈望報?若不是看你與陛下之情甚是真誠,我也不會幫你。但我也隻幫得了你一時,總有一天皇後會知道此事,那時候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說得這麽直接,婉兒隻覺得她待自己之心甚是真誠,不由得很是感動,眼圈紅紅的就要落淚。


    陸女官連忙攔道:“別,別,宮中可不能隨便哭。”


    有了陸女官的幫助,果然誰都沒有發現婉兒的異樣,而皇帝也越來越多地“獨宿”在太極殿裏,對外隻說是公務繁忙,因此沒有命人侍奉。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婉兒和司馬曜的感情也日漸增長,皇帝總是出神地望著婉兒的小腹,期待著什麽,然而婉兒卻知道自己的身體很有問題,不太會有孩子的,因此也無法勸解他,唯有用心服侍他罷了。


    這日午後,皇帝早早地睡下了,婉兒在一邊為他搖扇,卻見那紀美人沒有通報就闖了進來,婉兒一臉的訝異,問道:“您怎麽過來了?陸女官沒在外麵嗎?”


    紀美人滿臉怨恨的神色,怒道:“你這個狐狸精,我都聽說了,都是因為你迷惑皇上,皇上才不召我前來的!”


    原來是來找茬的。


    張貴人那可是風雨中摸爬滾打一路走過來的,這種小角色根本沒在她眼裏。


    因此她隻是淡定地穩坐一邊,繼續為皇帝打扇,什麽話都沒有迴答。


    紀美人見她不理自己,得意地說道:“你倒是迴答我啊,你這小賤婢,不敢做聲了嗎?”


    理你?開玩笑。


    老娘執掌宮闈的時候,你這種沒腦子的,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紀美人滿腔怒火得不到迴應,不由得惡向膽邊生,走上前來推搡她,一巴掌就打在她臉上,喝道:“叫你知道我的厲害,看你還敢勾引著我們皇上!”


    婉兒猝不及防,被她重重一巴掌打倒在地,卻不覺得臉上疼,隻覺得小腹一陣酸疼,不由得呻吟出聲。


    皇帝早就被吵醒了,隻是想聽聽兩人怎麽吵架罷了,如今見婉兒吃了虧,不由得連忙起身,撲過去抱著她道:“你沒事吧,怎麽了?哪裏疼?”


    皇帝叫妃嬪都是叫“愛妃”,叫婉兒卻是叫“你”,這中間親疏之別,高低立下。


    紀美人見狀不敢再做聲,縮在一邊恨不得沒人能注意到自己。


    婉兒臉色慘白,聲如遊絲,隻輕輕地說了一句:“肚子疼。”便暈了過去。


    皇帝心疼得趕緊命人請禦醫,一抬眼見到角落裏的紀美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道:“愛妃實在勇猛,我邊關將士有你一半威武,收服北狄也就指日可待了。”


    紀美人不敢答話,隻是連連請罪。


    皇帝不跟她一般見識,隻讓她趕緊從自己眼前消失,又一疊聲地催禦醫來。


    半盞茶的功夫,禦醫總算到了,一把脈便喜笑顏開地對皇帝說道:“恭喜皇上,娘娘這是有孕了。”


    司馬曜卻並不高興,他憂鬱地說道:“剛才她暈過去之前直說肚子疼。”


    禦醫卻不以為意,仍是笑道:“陛下不必多慮,娘娘體質有異,曾服用過寒性藥物,因此初次有孕會疼痛些,此乃常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老臣開幾幅藥調養一下即可。”


    司馬曜問道:“可當真?這胎是確實無虞的?”


    那老禦醫再三保證,皇帝才真的信了,頓時無比開懷,一疊聲的“賞”字,樂得那老者胡子亂顫。


    此時婉兒悠悠醒轉,司馬曜一臉興奮地對她說道:“婉兒,你有孩子了,你有了朕的孩子了!”


    盡管身體還虛弱,張貴人卻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立刻睜大了眼睛,問道:“陛下是在逗我吧?”


    當然不是逗你。


    可是張貴人前世是多麽地盼望有一個孩子卻好幾年都怎麽都沒有,如今才幾個月就懷上了,高興之餘,她不由得想到,前世難道是……?


    想到這裏,她立刻對皇帝說道:“我有個昔日姐妹,叫做阿蘅的,現在在紀美人身邊,我想要她過來服侍我,可以嗎?”


    可以可以可以,有什麽不可以的,不過是個奴婢罷了。


    皇帝大手一揮,很快阿蘅就被帶來了太極殿。


    司馬曜前腳剛走,婉兒就開門見山地問阿蘅道:“你是皇後派來的?”


    阿蘅就知道這次過來準沒好事,被她一問,隻能勉強答道:“怎會,不是您將我召喚來的嗎?”


    婉兒不理她,繼續問道:“當初你接近我,照顧我,隻是因為我長得好,是陛下喜歡的類型,是不是?”


    “那可憐的女子紀美人,也是你刻意去接近的,是不是?”


    “皇後隻是想掌控這些可能會被陛下喜愛的人,因此一旦她們被寵幸,你就會利用她們對你的信任,在飲食中下藥,好讓這些妃嬪都無子,是不是?”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每問一句,婉兒心中都似在滴血。


    雖然阿蘅沒有迴答,但她的表情已經能夠說明一切。


    前世裏自己拚死也要護著的人,竟然是皇後派來讓自己生不出孩子的。


    這是多麽可笑的諷刺?


    是的,阿蘅,是皇後的人,那所謂的風雨同舟,共同進退,其實隻是個笑話。


    隻有皇後,才是永遠的贏家。


    她悲哀地笑著,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隻有司馬曜在她身邊守著她,他看上去累得很,坐在她床邊,已經睡著了。


    她不由得輕輕地叫道:“夫君,夫君~”


    那幾年的朝夕相伴,在她心中,他早已不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夫君,然而她卻沉溺在宮廷之爭中,沒能重視自己和司馬曜心靈上的契合。


    “你可知道,我是多麽愛你?”她輕輕地說道,飽含著情意。


    司馬曜倏然起身,正色道:“我知道,你要同我一起進墳墓的嘛。”


    她嚇了一跳,拍著心口道:“原來你早就醒了,都是在逗我啊。”


    這輩子也就她一個人敢叫自己“你”了,司馬曜並無不快,倒是很高興她的親昵。


    他故作淡然地問道:“紀美人來找我,說你派了你那阿蘅在她飲食中下毒,致使她無子,你可有要解釋的?”


    婉兒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這都可以?典型的倒打一耙啊,難道又是皇後的主意,這貨還真是不消停!


    她決定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全都告訴司馬曜,至於相信不相信,就全看他的智商了。


    殊不知,司馬曜那故作問罪的表情本就是裝出來的。


    對一個帝王來說,愛一個女人就是,不管她做了什麽事情,我司馬曜唯有一句話:“與她無關,都是我指使的,有能耐你咬我啊!”


    前生今世,司馬曜庇護張貴人的種種行為,都是對這句話的最佳詮釋。


    雖然他不是個好皇帝,誰又能說他不是一個最好的夫君呢?


    (番外二張貴人的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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