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皇帝還沒下朝,卻有個眼生的小宮女執了信物來找婉兒,說是這鏡子的主人想見您一麵,婉兒接過那鏡子,卻見是自己那柄舊鏡子,想來是阿蘅擔心自己,便隨她去了。


    太極殿外的迴廊上,果然阿蘅擔憂地望著她,問道:“怎的皇上也沒封你個美人什麽的?”


    婉兒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低低地答道:“陛下並沒有臨幸我。”


    阿蘅很是意外,詫異地問道:“難道你這幾日真的是在這做服侍人的工夫啊?”


    婉兒點點頭。


    阿蘅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卻又鬆了口氣的樣子,真誠地笑道:“這樣便好,我早說做皇上的姬妾並不是什麽好事呢,如今你可也算是安全了。”


    這話大大的有語病,難道之前自己不安全?


    婉兒疑惑地望著她,阿蘅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救道:“沒事沒事,我的意思是,太極殿中都是皇上的親信,你能入住太極殿,自然說明皇上會護著你的。”


    這簡直是越描越黑,難道誰要來害自己嗎,自己還需要皇上護著?


    阿蘅眼見難以自圓其說,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從懷中掏出一包壓碎了的點心,親切地說道:“這是我前日給你留的果子,是你素日愛吃的,雖說如今你這接近皇帝,可也是層級分明,要吃點好吃的也不容易,你別省著了,全吃了吧,過幾日我再給你帶好吃的來。”說完便一溜煙地走了。


    婉兒拿著那點心,見果然是自己最愛吃的五仁餡的,心中感動,更是舍不得吃,包包好藏入了懷中。


    迴太極殿的時候,卻見司馬曜正襟危坐,認真地問她道:“你去哪裏了?”


    婉兒四處張望了一下,沒見到有旁人,這才確認皇帝這是在問自己話,她便自然地從懷中掏出那包果子來,獻寶似地遞給他看了一眼,說道:“昔日小姐妹來看望我,還給我帶了好吃的。”


    她那得意洋洋的喜滋滋的樣子十分可愛,司馬曜失笑道:“這就算是好吃的了?你這沒見識的丫頭。”


    婉兒卻認真道:“陛下這是嫉妒我呢,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但難道會有人特意給你帶好吃的嗎?可是我卻有我的好姐妹哦。”


    這話聽著似是歪理,還真是很有道理,誰敢給皇帝送吃的?萬一吃出個好歹來,誰負責?


    司馬曜無從辯駁,隻能欺負她眼界淺,逗她道:“五仁有什麽好吃的,我可吃過那軟軟糯糯的千層糕,一口下去甜美無比,入口即化,那才是人間美味呢。”


    的確,皇帝喜愛的點心當年自己也沒少吃,自從來了這裏就沒吃過,婉兒想著那美味,不由得向往地咽了一口口水,垂涎三尺的樣子。


    司馬曜見狀哈哈大笑,吩咐陸女官道:“去讓廚房做一碟千層糕來給婉兒嚐嚐鮮,免得她口水亂淌把我這殿內的木地板都弄髒了。”


    婉兒滿臉羞澀,謙遜道:“那怎麽好意思呢……”語氣中卻殊無不好意思的樣子。


    前生今世,她都始終是這樣的真性情,這也是司馬曜如此迷戀她喜愛她的原因之一。


    即便一切重來,即便他們的開始並不完美,皇帝又一次在她麵前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管怎麽強迫自己,雙眸卻總是忍不住追隨著她的身影,婉兒在自己眼中,端茶送水的樣子都是美的,與自己拌嘴鬥氣也是一樣的可愛。


    隻是最初的疑慮始終沒有消除,司馬曜這樣疑心病重的人,還真是頗有克製力,即便是兩人朝夕相伴了小半年,都能忍住自己心中的悸動,沒有對婉兒下手。


    然而這小半年來,阿蘅來看婉兒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最後一次婉兒見到她的時候,她猶豫著欲言又止,眼中滿是不舍和淒婉,最後她對婉兒說道:“妹妹,總有一日你會明白,姐姐實在是身不由己,所以,不管怎樣,都不要怪姐姐。”


    這話說的蹊蹺,婉兒正要細問,阿蘅卻決絕地轉身走了。


    不久以後,婉兒再見到她的時候,卻要叫她“蔡女官”了。


    原來司馬曜新寵幸了一名女子,叫做“紀美人”的,她的貼身女官正是阿蘅。


    司馬曜得了新人,自然是十分喜愛,經常帶著美人住在自己的太極殿內,因此婉兒能有機會同阿蘅相聚。然而在太極殿,阿蘅對婉兒的態度卻客氣中帶著疏遠,似乎不認識她似得。


    婉兒不明所以,也沒有機會單獨問她話,隻是暗暗納悶而已。


    這位紀美人是何時入宮的?阿蘅又是怎會與她結識的?婉兒很是疑惑。


    而且,看這位柔柔弱弱的紀美人的言行舉止,顯然和自己是同一個類型的美人,最奇怪的是,這紀美人對阿蘅也是極盡信任,十分依賴她,一如自己當年對阿蘅一般。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婉兒腦中慢慢地形成,若是這是真的……自己當年……


    她簡直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然而這卻是擺在眼前的事情。


    她隻覺得一陣心酸,心痛,不但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個輕易便取得自己信任的阿蘅。


    婉兒恍惚的樣子落在司馬曜眼中,隻覺得無比地心痛,他推開懷中的美人,憤憤地走入了內室。


    紀美人不明所以,迷茫地望著帝王的背影。


    一邊的陸女官卻很是和善地婉轉言道:“許是陛下想起朝堂之事,心情不好吧,不如紀美人先迴宮,晚上若是陛下有傳召再來,也是使得的。”


    紀美人乖巧地帶著阿蘅離開了。


    婉兒出神的目光落在阿蘅背影上,久久收不迴來。


    此時陸女官卻來唿喚她,說道:“陛下宣你去服侍呢,他心情不好,你要小心點。”


    婉兒連忙答應著了,司馬曜心情不好的時候自己見多了,她可是一點都不怕他。


    她進入內室才發現司馬曜如墨的眸子正盯著她,頗有點怨恨的意思。


    她連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隻有她一個人而已,這怨氣是怎麽迴事?自己怎麽招惹他了?


    婉兒開口問道:“陛下,聽說您不高興了,哪個不長眼的惹你了?恩?”


    張貴人做貴人的時候就經常這樣同皇帝聊天,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麽失禮的。


    司馬曜卻忍不住笑道:“可不就是你嗎。”


    婉兒一臉疑惑,納悶地問道:“奴婢好似今日沒有弄壞您的筆啊,連您最喜歡的那些瓷器也一個都沒打碎,奴婢做錯什麽了?”


    這孩子為何這般可愛?


    司馬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愛戀,向她伸出一隻手,說道:“過來。”


    這位可是相伴自己許久的夫君,因此婉兒毫無不適應的感覺,很是自然地把手遞給他,順勢坐在了他身邊,兀自認真地思索著,自己到底怎麽惹皇帝不快了?


    因此當司馬曜的吻落在她眉間的時候,她還沒怎麽反應過來,便被皇帝的雙唇堵住了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雖然兩人在這一世都是第一次接觸到對方的身體,可就連司馬曜也覺得對她的身體有著說不出的熟悉和依戀的感覺,在她身邊隻覺得無比地安心,無比地舒適,仿佛連空氣都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他年輕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迷茫,喃喃地問道:“婉兒,為何我覺得你倒像是注定屬於我的,這一幕,仿佛在我夢中出現過,真實得讓人不敢相信。”


    婉兒認真地答道:“陛下,奴婢也是這般覺得的,奴婢曾做過一個夢,那個夢裏,有你有我,我們幸福地在一起,十分美滿,隻是奴婢沒有孩子……那是奴婢唯一的缺憾。”


    她幸好沒提起自己最後親手殺了司馬曜的事情,要說了可不得把皇帝嚇死。


    司馬曜笑道:“那就讓我來圓你這個夢,你要給朕生個兒子,朕就讓你做僅次於皇後的夫人,可好?”


    喂喂,當年你可是愛我愛得死去活來,隻要皇後死了就願意扶正我的呢,如今要生了兒子才能做夫人?


    見到婉兒臉上的不滿,司馬曜很是詫異,問道:“難道你要當皇後才滿意嗎?”


    婉兒嬌嗔道:“陛下盡會胡說,奴婢剛說了奴婢沒有孩子,您就說要奴婢生了兒子才能做夫人,這不是耍奴婢玩嗎?”


    司馬曜這才開懷大笑,逗她道:“夫人贖罪,在下這不正在努力嗎,定不會讓夫人失望的。”


    兩人很是親熱了一番,司馬曜認真地同她商量道:“婉兒,我甚是喜歡你,不如我先不封你的位份,我們尚可朝夕相見,待你有了孩兒,我再給你封個高位,你看可好?”


    婉兒卻是自知自己難以有子嗣,但這話無憑無據,司馬曜也未必能相信。


    若是前世的張貴人,此時定然是任性地鬧了起來,哪管皇帝的心情。


    然而婉兒此次卻是心中有愧,隻願一切都順著皇帝的心意,因此她沒有半點不滿,點頭道:“陛下實在淘氣,倒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但凡相愛的男女,都是願意做對方口中的“孩子”的,誰不願意自己能被愛人疼愛呢,司馬曜被她說得很是熨帖,心中甜滋滋的,十分熱切。


    他不待婉兒穿上衣服,便又將她拉了過來,兩人是夙世因緣,自然情好無比,如膠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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