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嶄亦笑道:“女郎無需憂慮,便是劉家郎君顧不上,還有我在呢,您又給了我那麽多財帛,小人自是能保證讓軍中上下人人都喜歡同小主子來往,絕不會有人蓄意為難的。”


    正主子臧熹卻一聲不吭,隻是含淚望著姐姐,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若是自己麵對這場麵會怎樣?怎樣都會故作鎮定地同疼愛自己的姐姐告別,好不讓家人擔心吧,自己的弟弟卻甚是不懂事,想到這裏,萩娘毅然決然地下定了決心,放開手對寄奴說道:“你們去吧,我進去了。”


    寄奴似是有些驚訝,卻依言帶著臧熹離去。兩人對坐於馬車之上,寄奴笑著安撫他道:“又不是去那遙遠的廣陵或是彭城,京口離家也就個把時辰的車程,若是你想念姐姐,我便時常帶你迴來便是。”


    臧熹抹了抹眼淚,狡黠地說道:“我是怕姐姐舍不得我,我也想從軍呢。”


    敢情你小子一臉的眼淚汪汪是裝出來的?


    寄奴無語,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臧熹是臧萩娘的嫡親弟弟,能笨到哪兒去,自己反倒是被他純善的外表給騙了。


    他故意嚇唬臧熹道:“軍中起早貪黑的,操練列陣都很是辛苦,到時候你別哭著要迴家找姐姐啊。”


    臧熹卻異常堅定地答道:“王懿師父說過,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也是姐姐唯一能依靠的人,再苦再累我也要逼著自己磨練下去,若是堂堂男兒一點擔當都沒有,又有何顏麵苟活於世?”


    他與寄奴年紀相仿,都是軟軟糯糯的童音,此時大義凜然地說這冠冕堂皇的話,總覺得很是怪異,而且,特別是最後那句話,一聽便知是鸚鵡學舌自他那位王懿師父,因此顯得並不悲壯,倒有幾分有趣的樣子,而他那強作嚴肅表情的小臉更是可愛得緊,隻讓人覺得很是天真無邪。


    寄奴見狀不覺失笑,不過他也是很讚賞王懿的武藝和為人的,因此倒也沒有取笑他,而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他們抵達京口大營的時候已過晌午,軍中飯點固定,因此三人隻能餓著肚子去見孫無終。


    孫無終此時已是晉廷聞名的新一代年輕將領了,雖不如劉牢之一般被朝廷所倚重,封為廣陵相這樣風光,卻也是有著不容小視的領兵之能的,在外人看來,他一樣是被晉廷所期許的將才。


    寄奴與孫無終打招唿的樣子卻很是親昵,他當著臧熹兩人的麵勉強裝作恭恭敬敬地樣子向他行了禮,卻很快故態複萌地抓住了孫將軍的手,搖晃著說道:“大哥,我把我那妻弟也給您帶來了,這迴軍中可又多了個武藝高強的少年兒郎呢。”


    孫無終出身草莽,最是不耐煩那一套虛禮,此時他雖然身處高位,不能避免眾人與他客客氣氣的,卻更是喜歡旁人直率地對他說話。


    官場上那些繞來繞去的言辭,比如王恭那種看似在誇獎他,卻總有些說不上來的另有意味的話語,總是讓他很是鬱悶和茫然。


    寄奴年紀雖小,性格卻與他很是相投,兩人又是早早認識了,在當初淝水之戰的生死存亡之時結為了兄弟,因此孫無終待他之心很是赤誠,從未因他年紀小而輕視於他。


    臧熹他之前也是見過的,這同寄奴一樣年幼,又一樣頗有報國之心的少年他當時就很是喜歡,隻不過未知旁人的心意,因此不能強求他入軍中罷了,此時見他也來投軍,自然很是高興,與之言談甚歡。


    習武之人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舞槍弄棍,較量比劃,不為輸贏,隻求盡興。


    因此三人一時聊得興起,便一同來到了孫無終住所後的空地上,準備一較高下。


    袁嶄是絲毫不會武藝的,此時同他們說得也頗有些熱血沸騰,便一起去了,隻是在一邊為他們鼓掌叫好而已。


    臧熹從來都是受王懿教導,隻同師父過招喂招,從未真與旁人動過手,此時一柄雪花白亮的長劍舞得風車似得門戶大開,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他招招不容情,出手沒有輕重,隻拚盡了全力去爭勝。


    而孫無終生性不是那逞強鬥狠之人,雖年事稍長,武藝了得,卻也是點到即止,他使一手好棒法,在武器上本就占了優勢,又心喜臧熹年幼善武,長大後必定是一員猛將,因此兩人一個拚命一個容情,倒是打了個不分高下。


    袁嶄不懂武藝,隻覺得兩人舞弄得甚是好看,寄奴卻看出臧熹再打下去必然力弱要輸,便笑嘻嘻地跳入場中,分開兩人道:“熹弟弟武藝甚是高強,隻是我倆都沒用午膳,隻怕再打下去要脫力,不如先尋些吃食再耍可好?”


    孫無終收棒,不好意思地說道:“怎的沒用膳也不同愚兄說一聲,我好吩咐夥房做些酒肉來。”他見臧熹一招一式很有架勢,顯然是有名師指點的,便起了結交的心思,說道:“愚兄便厚顏做個陪客的,一起喝一杯去吧。”


    臧熹首次同人動手,很是意猶未盡,他雖是年幼,卻也慢慢迴過味來,對方並不是真的打不過自己,而是因自己的年紀而有意相讓,一時也是十分羞愧,又見孫無終待自己親厚,忙作揖感激道:“孫將軍武藝了得,我實在是太不知深淺了,自是要為將軍斟酒謝罪的。”


    三人迴到屋裏,一齊入座,袁嶄在一邊溫酒服侍著。


    臧熹見酒熱了,便拿起來斟了一杯,恭恭敬敬地下拜,向孫無終奉上。


    孫無終怎能讓他賠罪,忙不迭地連連推辭,堅不肯受。


    寄奴說道:“孫大哥就喝了吧,熹弟弟年紀小,本也要仰仗孫大哥關照呢。”


    袁嶄也在一邊笑著勸道:“若是將軍不肯喝我家郎君這一杯酒,可見是不肯原諒的意思呢。”


    孫無終無法,隻得喝下這杯,臧熹這才歡歡喜喜地迴到座上,三人開懷暢飲,美酒佳肴,盡情享用。


    寄奴卻瞥了袁嶄一眼,隻覺得這家奴實在伶俐,還真不愧是萩娘精挑細選的侍從。


    孫無終問道:“臧家郎君端的是武藝純熟,頗有章法,卻不知師承何人?”


    臧熹見他誇自己的武功,很是高興,興奮地說道:“是我家的武師王師父教的,我師父姓王,名義,如今正雲遊四方,尋找自己失散的嫡親兄長呢。”


    這說辭是萩娘為了怕臧熹去彭城找王懿,因此哄騙他的,寄奴卻是知道王懿已然投軍,正在彭城軍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親君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停不了的歌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停不了的歌聲並收藏親君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