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十年八月二十二日這一天,東晉末年最為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又有“詩酒風流”之稱的謝家美玉謝安溘然長逝。


    他執掌東晉朝堂十六年,有如黑夜裏的一輪明月,照耀了暗弱的東晉皇室,中興了東晉的國力和軍力,在他的侄子謝玄的征討下,東晉的版圖擴大到了前所未有的遼闊,不僅收複了洛陽,還一度差點打下鄴城,從原先的據江水而屯,到現在的據河水而戰,實在是無人能及的豐功偉業。


    他的逝去,最為悲痛的除了謝琰謝玄,還有一樣被謝安從小以身作則地教養長大的皇帝司馬曜。


    因此謝安死後的哀榮可以說到達了人臣的頂點,不僅追封為正一品的最高官太傅及廬陵郡公,又大封謝家子侄,謝安的弟弟謝石被封為南康縣公,侄子謝玄被封為康樂縣公,嫡子謝琰被封為望蔡縣公。


    謝家子侄正在謝府內扶靈痛哭,而司馬道子此時卻是十分開懷。


    他正意氣風發地在自家客廳會見桓玄,雙手直拍他的肩膀,讚賞地說道:“敬道果然神機妙算,沒有辜負本王的期望啊。”


    桓玄暗暗好笑,麵上卻絲毫不顯,謙虛地說道:“在下隻是得了您的重用,才能得以施展才華。”因此這一切還都是您自己的功勞,我是不敢居功自傲的。


    司馬道子果然受用,嗬嗬直笑道:“本王也覺得自己實在是識人甚明,不使明珠蒙塵呀。”


    兩人虛客套一番後,司馬道子很是貼心地問道:“敬道此次立了這不世之功,可要本王賞賜你什麽東西嗎?”他心裏想的是,桓玄盡心盡力地幫自己辦成了這般重要的事情,便是求那荊州刺史,也少不得需得幫他謀劃一番,實在不行,自己無恥一些去天天纏著皇上,多少也有幾分希望成事。


    然而桓玄此時已經不需要他在皇帝麵前為自己說話了,他隻是謙遜地笑著,嘴上說道:“區區小事,在下實在不敢倚此居功,更不敢求您賞賜什麽。”說道這裏,他頓了一頓,似乎有些為難不好開口的樣子。


    司馬道子知道這隻是鋪墊,因此並不驚訝,也不插嘴,隻是靜靜地等他繼續往下說。


    桓玄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前日進宮的時候偶然看到一名宮女,長得同我兒時的玩伴十分肖似,因此想求您將她賜給我做妾,倒也不是為了別的,隻是我這人很是念舊罷了。”


    司馬道子聽他所求的竟是這樣一件小事,對自己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不由得十分高興,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誇他道:“敬道真乃性情中人,此事雖然頗為麻煩,但我是皇帝的親弟弟,宮中之事我總能想辦法為你解決,你將那宮女的形貌告訴我,我這就去為你辦成此事。屆時你可要請我喝你的納妾酒啊……”


    兩人相談甚歡,然而此時下人卻來報說王妃求見。司馬道子的王妃是太原王氏的女兒,王國寶的堂妹,此時定是有事來找會稽王的,因此桓玄很有眼色地連忙告退了,司馬道子也沒敢留他。


    桓玄慢悠悠地往外走,隻聽到身後傳來女子的嬌嗔聲:“王爺,您上次答應過我的,等那謝安死了就讓我哥哥當副相……”


    司馬道子如何迴答的,桓玄並沒有聽到,他隻是在心內冷笑,這王國寶也是個汲汲鑽營的,隻是,跟著誰不好,跟了這麽一位無情無義,膽小怕事的司馬道子。便是有天大的榮華富貴,那也得要有命去享啊。


    皇帝司馬曜此時雖然哀傷,卻更擔心謝安的身後事,事出突然,謝安並沒有安排過自己死後該如何處理方方麵麵的各種政治軍事局勢,司馬曜便是再愚笨,也知道現在是分秒必爭,必須立刻決定這一切,以免被自己的弟弟捷足先登,先下手為強。


    太原王家的兩位地位最高的女人思路似是很一致,就在司馬曜十分憂慮的時候,宮女傳報說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王法慧果然是為了謝安而來的,皇帝因為在妙音的事情上欠她一個人情,因此對她的臉色也不禁好了許多。要不是皇後在第一時間當機立斷地接走了妙音,皇帝和司馬道子還不知道要在這件事情鬧出多少醜聞來。而且皇後雖然讓妙音住在自己的宮殿內,卻並不苛待她,對她十分禮遇,也不因為皇帝去她那裏的次數多而鬧脾氣,因此皇帝還是很感激她的。


    王法慧進來就很有禮貌地跪拜了皇帝,不由得讓他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扶起她說道:“皇後有事便說罷,為何行此大禮?”


    皇後雍容地一笑,起身在一邊坐下,問道:“皇帝可是在為謝相去世之事憂心?”


    說也奇怪,雖然現在司馬道子是錄尚書事,相當於宰相的職務,可是每個人說起謝安,還是習慣尊稱他一聲“謝相”,連皇帝皇後都不例外。


    皇帝隻能默然地點了點頭,憂慮地說道:“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已是肆無忌憚,若是讓他拿到謝家的兵權,隻怕莊公與共叔段的故事會重演,國內又要大亂啊。”


    李太妃偏寵司馬道子已是眾人皆知的事情,而司馬道子日漸驕橫也是皇帝的一塊心病,這與春秋時期鄭國內亂的事情幾乎是如出一轍。


    皇後等的正是這個機會,她旁敲側擊道:“司馬道子黨羽眾多,也是他能夠把持朝政又不被眾臣彈劾的主要原因,您為何不也培養自己的親信,從而能夠牽製您弟弟,讓他不至於能夠為所欲為呢?”


    皇帝不是沒有嚐試過,自己的最為寵信的“廊廟之寶”殷仲堪都被自己下放到荊州去了,作為一方大員,掌握了荊楚的這一片軍政勢力。然而司馬道子自己領了揚州刺史,揚州在東晉時候是一塊很大的州郡,包含了建康及其周邊的區域,可以說是東晉的命脈所在,比起荊州那雖然遼闊,但是遠離京師的地方要更為重要。


    此時他身邊得力的謀臣隻有尚書王雅一人了,若是將他也外放,自己勢必勢單力薄,更加無力對抗司馬道子了。


    他想來想去都是無奈,隻能懶洋洋地問道:“不知皇後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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