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從江陵官邸出來卻沒有迴家,而是吩咐換了不起眼的車子,偷偷地去了江陵城中最大的溫柔鄉,羅綺館。


    這羅綺館雖說是家文人雅士聚會的地方,卻也有各種溫柔美貌的婢子侍奉左右,與時下士大夫家中的習俗相似,若看中了喜歡的女子,自是可以隨性所至,一嚐美人的柔媚滋味。這樣的營業方式,少了通常伎樂樓館那種直白和粗魯,卻多了令人迷醉的風雅意趣,因而是受江陵城中許多寒門士子,甚至世家名流偏愛的場所。


    桓玄此時來卻不是為了享受美人的溫香軟玉,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被謝安捧在手心偏寵著,連戰場都舍不得讓他上的唯一的兒子謝琰,此時便藏匿在這羅綺館中。


    若是他願意,桓玄很適合扮演一個風度翩翩的文弱士子,他的相貌過於柔美,眼波含情,若他不刻意去營造威嚴的氣勢,他看上去是十分親切的。每次與萩娘相對的時候,他展現出來的總是自己這種帶有欺騙性的無害的樣子。


    他微笑著向館內的媽媽嘀咕了一番,媽媽果然喜笑顏開,將他帶到了樓上一個精致的雅間。


    這地方確實不錯,視野開闊,卻十分隱蔽,又布置得十分舒適,即便在這裏坐上一個下午都不會覺得不適。


    本來,探察敵情這種事情可以是派人來做的,隻是桓玄剛知道了謝琰的住所,便急急忙忙地趕來,想要親眼一睹這傳說中謝家美玉的風采。


    他親自過來本也就是一時衝動,枯坐了半個時辰之後他便覺得自己此舉甚是幼稚,想要起身離開。此時卻聽見樓下亂哄哄的聲音,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們嘻嘻哈哈地抬著各種樂器走上了表演的戲台,看著架勢,一會就會有歌舞表演可以看。桓玄雖對此沒有太大興趣,但還是耐心地坐了下來,又等待了片刻。


    果然,當樓下的戲台上開始表演歌舞的時候,對麵雅間的小窗被推開了,兩名婢女說說笑笑地倚在窗前,觀賞著樓下的絲竹管弦,鳳歌鸞舞。隱隱可見這兩名婢女身後,一位穿著普通卻眉目風流的白衣男子,正獨自下棋消遣。


    桓玄終於能仔細觀察這位頗具盛名的世家貴族的儀表,雖然他之前在建康曾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見到此人,卻總是陰差陽錯沒能與之當麵結識。此時見他白衣勝雪,果然是麵目俊俏,更勝女子。桓玄自己也是一位出色的美男子,此時隻覺得他雖然美則美矣,卻並沒有靈氣,作為一個男人,過於豔麗的外表並不符合他的審美,因而他隻覺得此人不過爾爾,想起萩娘對此人的一片真心,他隻覺得完全是癡心錯付,簡直是沒有眼光。


    既然見到了謝琰,又能確定他確實是住在這裏,桓玄不再久留,很快便離去了。


    桓家的馬車悠悠地向著江陵郊外的一處莊子飛奔而去,江陵確實是一個富庶之地,路邊不像廣陵似得十分空曠貧瘠,而是處處都是良田,滿眼都是綠色的農作物和高大的樹木,實在讓人看得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桓玄想到一會能見到的人,心中一陣期許。


    他對萩娘,從一開始就是因想要利用她而起心,從未把她當成是個“女人”來看待,然而此女聰慧狡黠,善察人心,又能言善辯,使得他對她也不得不看重幾分。


    自己本就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對一個人高貴的出身,華美的外表都不是甚為上心,他更相信的是個人的能力,因而他的謀臣近侍都是胸有韜略,應對機變的伶俐人。


    萩娘正困在房中,十分鬱悶的樣子。她對服侍的侍女柔兒說道:“姐姐,究竟要多久你的主人才能來見我?還有,能不能別給我吃加料的食物了?我怕我吃多了人會變成白癡,到時候你的主子多半也得責罰你。”


    柔兒還是柔柔地笑著,十分恭敬地說道:“主子也是怕您憂思不安,才吩咐做了安神的膳食給您奉上,並不是為了限製您的行動,隻是想讓您晚上睡得安穩而已。”


    萩娘白了她一眼,這終究是個沒結果的討論,柔兒自己做不了主,她又被困在房間裏不能出去。


    她冷哼了一聲,質問道:“不限製我的行動?那為何我連這個屋子也不能出?”


    柔兒溫柔地說道:“主子吩咐了,若是您一定要出去,須得把眼睛蒙上才行。”


    那和不出去有什麽區別?簡直無語。


    萩娘在心裏把她那個閑來無事抓自己來好吃好喝養著的主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當初采棠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怎麽沒讓她教自己幾招防身術呢,放倒這麽一個小丫頭還是沒問題的吧。她心裏這麽想著,眼珠子不由得盯在柔兒身上轉了好幾轉,盤算著什麽的樣子。


    仿佛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柔兒補充了一句:“奴婢是主子精心挑選來服侍女郎的,還請女郎不要讓奴婢為難,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女郎,便是讓奴婢在主子麵前丟臉了。”說著輕鬆地一笑,顯然不把她的身手放在心上。


    萩娘怒了,大喝道:“告訴你家主子,我要吃茯苓糕,蜜汁烤鴨,鮑汁魚翅,冰糖燕窩,還要……還要杭州的絲綢給我做枕頭,成都的蜀繡給我做扇子,還要……”


    她兀自尚在思索怎麽為難這個討厭的主人家,柔兒卻疑惑地問道:“杭州是什麽地方?奴婢從未聽說過這州郡,難道是在北地西域那邊嗎?”


    啊,難道現在的杭州還不叫杭州?萩娘汗下,尷尬地說道:“額,是我記錯了。”氣勢頓時小了下來,弱弱地坐在塌邊,憂憤滿肚的樣子。


    正在門外饒有興趣地傾聽她們倆拌嘴的桓玄卻心神大震,為何萩娘能知道後世的杭州這個地方?據他所知,現在的吳興地方正是未來的杭州府,隻是這個世界裏,暫時還沒有“杭州”這個稱唿。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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