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含笑看著這兩人之間湧動的暗流,心內十分暢快。若真如采葑所說,萩娘與謝琰相互有情,私相授受的話,這小蹄子最差也能做謝琰的房中人,而謝琰則是陳郡謝氏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位家主的正經嫡子。


    更何況和普通侍婢不一樣的是,萩娘是謝琰親自看中的,十分重視的人,隻看連他謝家的女兒都主動上門來邀約萩娘就知道這一定是真的。


    如果萩娘得了勢,她最想解決的人第一個就是自己,其次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鄭氏以己度人,認定了萩娘為了替她的親弟弟掃清障礙,一定會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不利。


    而如果萩娘與劉寄奴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定了親,這就完全不同了,謝氏再喜歡她也不能強奪旁人的妻子。


    如果謝琰隻是個土財主,那搶了也就搶了,可他謝家如此風華絕代,德高望重,決不能做出這樣有失身份有失禮儀的不莊重的事情來。


    一旦萩娘嫁給了劉寄奴,她還能有什麽前途?便是賠上那些嫁妝,能送走這個狡詐的狠毒女子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裏,鄭氏簡直是樂不可支,都快笑出聲來了。


    屋裏的那麽多人裏麵,這時候真心為了萩娘的幸福而高興而開懷的,隻有她那個心思簡單的便宜老爹。


    初見寄奴被綁著卻處之坦然的淡定氣度時,他就有幾分喜歡這孩子,所謂“相由心生”,這孩子的臉上沒有一絲陰暗的神情,沒有狡詐沒有做作,隻有如初生孩童般的純真與純粹。


    而當他問起這孩子是否願意與萩娘定親時,他臉上那種不敢置信的喜悅之情,是絕對不會被看錯的。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不需要追求表麵的光鮮,而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萩娘能和這樣心內坦蕩,又真心愛重自己的男子結縭,定然能夠相親相愛,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便是女婿家境稍嫌貧苦,隻要他自己有心,必能掙出一片家業來,相信在臧家的助力下,這並不是難事。


    謝瓔則是心內一片焦灼,這親不能定,真定下來了,自己哥哥可怎麽辦?想到那天在書房門外偷聽到的哥哥和父親的談話,她急得腦海一片空白,愣是想不出辦法來。


    鄭燕進來的時候,眾人正各懷心事,看見鄭燕都十分驚訝。


    鄭氏首先問道:“燕娘,你怎的自己過來了,你母親呢?”


    鄭燕眼圈一紅,跪了下來,柔若無骨的腰身軟軟地斜向一邊,顯得十分柔弱無助。


    鄭氏看這架勢,十分焦急,忙問道:“你母親沒事吧,怎的你這副樣子,到底出了什麽大事?快快說出來,姑母必為你做主的。”


    鄭燕委屈地抬起頭,通紅的雙眼直直地盯著鄭氏,她哭訴道:“姑母,我母親一向待你親如姐妹,為何你要害我母親和我還未出生的弟弟?”


    這下輪到鄭氏傻眼了,她忙急急地解釋道:“此話從何說起啊,你母親是我閨中最好的朋友,我從來都敬她愛她,我有什麽理由要害你母親?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你母親是不是聽信了誰的胡言亂語,以至於誤會了我?”


    鄭燕並不再說話,而是低低地抽泣著。


    臧俊和萩娘見這事來得突然,也沒反應過來,一齊傻傻地看著她。


    隻見鄭燕哭了一會,平複了一下情緒,又用哀怨的雙眼望著鄭氏說道:“姑母,您還記得上次您托我母親買的藥嗎?”


    鄭氏迴想了一下,當初自己病中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藥材中動了手腳,因此特地拜托鄭夫人幫自己捎了一些關鍵的藥材來,都是一些強身健脾的補藥,並無不妥的。


    她於是誠懇地迴答道:“那時候我正在病中,又不太相信京口這邊的中藥店,所以才托你母親買了幾味藥,都是上好的良藥,藥性溫和得很。”


    鄭燕聽她承認了,作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哭得更厲害了。她一邊哭一邊對邊上站著的灰衣老者說道:“這話我怎麽都問不出口,裴夫子,還是您來說吧。”


    那被稱為“裴夫子”的老者向主家臧俊行了個禮,他雖隻是個夫子,卻自有一種高華的氣度,讓人望之心生敬重,有一種仿若自家長輩一般十分親切的感覺。他胡須甚長,半花半白,眉毛也泛白了,眼神卻明亮通透,溫潤清澈,瑩瑩然有君子之風。


    他拿出一卷黃黃的紙展開,指著上麵寫著的藥材名詢問鄭氏道:“臧夫人,這卷紙是您給鄭夫人的藥材清單,沒錯吧?”


    鄭氏拿過去看了一眼,點頭道:“是啊,是我親手謄寫的,隻怕下人搞錯呢。”


    裴夫子接過那張紙,展開翻到最下麵一行,向著臧俊說道:“正是這幾味藥材,被鄭夫人的奴才搞錯,不小心抓了一些在鄭夫人的安胎藥內,使得鄭夫人當晚就滑胎了。為此,鄭夫人還找上了我們藥店的麻煩,打算去官府告我們藥店賣假藥害人。因此我陪同鄭家小姑一起來到府上,須得為我藥店還個清白,這卷紙,還請臧家阿郎明鑒。”


    臧俊翻開那頁紙,他與鄭氏夫妻多年,自是認得她的筆跡,這卷紙確實是鄭氏手書沒錯的。翻開到最下麵,隻見黃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草紅花”、“蘿芙木”和“披彩衣“三味藥材的名字。


    他有點不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辨認了一下字跡,確確實實是鄭氏親筆。


    如果這是真的,那號稱從女兒房中搜出來的藥材,原來卻是……


    他未曾想到還有這般陰損的陷害人的法子,怪道女兒一臉迷茫,也是從未聽說過這些藥材的樣子。他之前隱隱存有的那些疑惑一下子都有了解釋,隻是,鄭氏為何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她何嚐有這等心機,這種算計?


    還是說,自己一直都看輕了她,看錯了她,她那些溫柔的表象都是掩飾,其實她的內心……比最毒的毒蛇還要陰毒……


    他怔怔地思索著。


    這不可能是別人陷害了她鄭氏,別人怎麽知道她會用這三種藥材來汙蔑自己女兒。再說,是她娘家的姑子親自送來的紙。沒有錯的,誰都有可能會被收買被利用,她自己的娘家人怎麽都不會收了別人的好處來陷害她的,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


    那卷紙從他手中滑落,他不再說話,不想麵對這一切,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門,迴了自己的書房,再也不肯出來了。


    鄭氏見他神色大變,十分疑惑。


    她撿起那張紙,看到了最後那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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