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最了解萩娘,她大概能猜到萩娘這番做作是所為何事,但又有些擔憂,她勸說道:“女郎,雖說人有相似,但十分相像的兩個人畢竟難找,就算有幾分相似又刻意調教,也未必能成事,反而打草驚蛇,豈非不美?”


    萩娘笑吟吟地說:“這個呀,就要仰仗崔媽媽了。”


    看著三人不解的眼神,萩娘也不打算賣關子,於是便低聲地細細說起了自己的安排,直說得三人紛紛點頭稱善。


    在阮宅用了午膳,萩娘就急急忙忙地趕去了司薰堂。


    果真沒叫她失望,風流倜儻的南郡公大人還是百忙之中抽空來見她了。且不說上次相助之宜,就單單這份待友的赤誠,足夠讓萩娘決定從今以後,此人但有所求,必一一應允。


    桓玄招待她坐下,便問道:“急著找我什麽事?”


    萩娘故意笑道:“你怎知我急著找你,而不是進城來順便看你。”


    桓玄失笑,說道:“聽聞我家奴說,你一早就來了,聽到我不在,還頗有幾分想把我召來的意思,因此我想著定是有急事了。”


    萩娘一本正經地反問道:“不知大人何時入仕的,萩娘尚未恭賀大人呢。”


    桓玄隻覺得和聰明人說話甚是舒暢,他自嘲道:“萩娘果真蘭質蕙心,不錯,我一早應卯去了,小小太子洗馬,怎敢遲到早退?”


    古時候,官和爵是分開的,桓玄之前有爵位,是南郡公,封地在荊州南郡,因此掌有荊州部分兵權,卻沒有在朝中為官,是沒有話語權的。入仕的意思就是入朝為官,官職大小與他原先的爵位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太子洗馬雖是小官,卻是天子近臣,萩娘見他說得輕巧,卻有幾分自得之色,心下了然。


    她心有成算,笑道:“南郡公獨辟蹊徑,想必不日就能拿迴原先屬於您父親的荊州刺史之位,萩娘先在此預祝郎君馬到功成了。”


    她所言正是桓玄所想。東晉官製裏,刺史是掌握一個州軍政大權的最高領導者,權力之大,等同後世的藩王,而荊州作為桓溫過去的屬地,上下高級官吏都曾受過桓玄父親的恩惠,以荊州為桓玄權力之爭的起點,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桓玄看出了她的讚賞之意,心裏不知怎的十分舒暢,他含笑問道:“萩娘不是有事相求嗎,不妨直言。”


    萩娘也不避嫌,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然後說起了這個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這個人,必須是熟知浪跡天涯的遊方術士的那一套行事做派,對所需的祈福儀式等流程十分清楚,恩……還需要準備一套用舊了的木劍鈴鐺符紙朱砂等裝備,要會畫各種符,會看風水,操練起來要十分熟練的。另外,就是要能夠隨機應變的,遇到不同的情況能夠神色自如地應對,別露出什麽馬腳。還有,演技要好,最好本身就十分貪財的,本色出演,那就是最好的了。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必須是您十分信任的人,能夠明白地告訴他此行的目的的……”


    萩娘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突然發現對麵的男子桃花眼微微眯起,正帶著促狹的笑容注視著自己,她一時大羞,扭捏地說道:“對不起,我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關心則亂,還請郡公諒解。”


    “的確是關心則亂,我這聽下來,你繞那麽個大圈就是為了對付你的繼母,是不是過於小題大做了?你若真的這麽在意,我不妨派兩個手下去把你繼母悄悄殺了就是,保證毫無痕跡,絕對牽連不到你頭上。”桓玄不解地問道,他認識這女子至今,還沒見她說過那麽多話,何必弄得那麽複雜呢,舉手之勞而已。


    萩娘正色說道:“我並不是單純為了對付她,我隻是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想聽她親口告訴我,我母親……究竟是怎麽死的。”她說著眼圈自然而然地就紅了,隻覺一陣心酸。


    看著她黯然的神色,他也不自覺地被她感染了,忍不住想幫她擦去眼角的淚光,舉起手就自覺失禮,不自然地收了迴來,掩飾似得說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府裏門客不少,總有合適的,至於忠心,我想我這派出去的人,還不至於真被一個無知婦孺給收買了。”


    萩娘嗔怪地看著他,同樣是“無知婦孺”的她白了他一眼,生氣道:“少看不起女人。”


    這一瞥,風情萬種,女人最美就是撒嬌的時候,萩娘並不知道桓玄呆呆地看著自己是因為被自己的“美色”吸引,還以為他在認真思索演員人選,更覺十分感激。


    她又說道:“我猜想我可能有一段時間無法再來與您聯係,如果有急事必須要找到我,可以派人去這個地址找一位姓阮的媽媽。”


    這是她最隱秘的大本營,這樣隨隨便便地告訴了他,無非是因為覺得兩人不會有利害衝突,因此對他並不設防。


    桓玄有點心虛,雖然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但看著她這般坦誠的眼眸,他不禁對自己的那些小伎倆有些鄙視,萩娘的聰慧絕不比自己差,而她卻對自己信賴有加,實在讓他慚愧。


    自己也是在盡力幫助她,他這般自我安慰著,一邊答應了萩娘的計劃,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


    他突然起了一種心思,想把自己所喜歡的一切都與這小女子一起分享,於是他站起身來,拿起博古架上的一方小盒,不好意思地對萩娘說道:“女郎難得來一次,正好想請女郎評一下在下新製的一味香,千金易得,知己難尋,還請勉為其難賞個臉。”說著,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親切地一笑。


    萩娘解決了一樁心事,心情也頗為不錯,含笑點頭。


    桓玄說道:“這款也是古方了,用了綠檀、甘鬆、玄參、乳香四味香料研磨成細末,用煉蜜調和後入臼杵製而成,香味……至於這香味,還要請女郎自行品味了。”


    黃銅孔雀小香爐的尾部嫋嫋地升起淡淡的青煙,萩娘安心地閉起了眼睛,享受這舒心的香氣包圍,隻覺桓玄製的香都十分優雅,完全不像後世那些霸道的化學香,不愧是文人手製,果然是心思細巧,風骨獨具。


    “雨洗娟娟淨,風吹細細香。這種清幽的香味,就像雨後洗滌過的綠竹,秀美而潔淨。仿佛是有一陣一陣的微風吹來,送來若隱若現的清香,實在是難得的好香,南郡公您才是真正的蘭質蕙心呢。”萩娘微笑著慢慢說道。


    桓玄看著她自信的笑容,不由得癡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親君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停不了的歌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停不了的歌聲並收藏親君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