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是那隻肮髒的又兇惡的大狗,足有半人高,在小君臨眼中,就是比她還高大的怪物。


    師尊說:“野狗群也需要一個首領,一個為他們引路的人,一個為他們衝鋒陷陣,指引他們方向的人。他們迷茫的時候,看著那領頭的狗,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君臨看到野狗群自然很怕,但是師尊在,她緊緊地抓著師尊,便不覺得害怕了,反而隱隱有點興奮,問:“就像我和師兄一樣,我們不知道怎麽做了,就會問師尊你我們該怎麽做,是不是?”


    小秦瑉之也緊緊的抓著師尊的另一隻手,他一點都不怕,有師尊在,那裏都安全,因為師尊是無所不能的,便道:“那大野狗一定很辛苦吧。要照顧那麽多小野狗。”


    師尊歎了口氣,沒說話。


    野狗似乎察覺到危險,幾隻野狗如有實質的看過來,那些野狗大大小小,但都是瘦骨嶙峋,恢複了野性,毛發肮髒惡臭,有著狼一樣的敏捷和兇殘,然後幾隻野狗閃著磷火般的眼睛,瘋狂地向師尊三人撲來。


    小君臨和小秦瑉之嚇得連忙連忙後退,野狗們興奮而發瘋似的圍著這兩人發出恐怖的狂吠,猶如勝利者的戰歌。


    師尊拿出劍,砍死兩隻野狗,迴頭淡淡看了二人一眼,道:“退有什麽用,你退它們進,何必做無用功?”


    小秦瑉之委屈道:“師尊,它們撲過來太快了,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小君臨也委屈的很,“就是,我都來不及想。”


    幾條惡狗嗥叫著,露出陰森森的獠牙,撲過來,卻被師尊的劍嘩啦出一道口子。


    “它們撲得快,你們不想死就要想的比它們快,沒有什麽做不到。你們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後退,而是拔出劍。”師尊冷聲道,草原的風卷起黃沙,道:“師尊不可能永遠保護你們,拿起你們手中的劍。”


    小秦瑉之和小君臨對視一眼,拿出劍。


    “去殺了那領頭的野狗,你們兩人一起。”師尊下達命令。


    領頭的野狗兇殘,猶如領頭狼一般狡黠,帶著一種堅決的敵意露出它那尖利雪白的牙齒,瘋狂偏執的嗥叫著,身形矯健,利爪猶如五把匕首一般。


    兩人揮劍砍了很久,領頭的野狗沒傷到,自己卻全身都掛了彩。


    “不行啊,師尊,這野狗太快了,力氣好大。”人家隻是一個十歲小姑娘啊,小君臨委屈極了。


    小秦瑉之手握著刀,道:“君臨說得對。”


    師尊卻還是冷眼旁觀,充其量隻是殺掉那些想要偷襲小秦瑉之和小君臨的野狗,他麵無表情的看了二人一眼,過了許久才緩緩:“隻要你們團結,就能殺掉它的。領頭的野狗死了,剩下的小野狗要是不想死,一盤散沙,各自為政,隻考慮自己顧著自己是不行的,隻有團結在一起,才能所向披靡。而你們,這麽久了還沒有殺掉這領頭的野狗,不是你們劍法不行,也不是你們太小,而是你們根本沒想過合作。”


    兩人對視一眼,便明白該怎麽做了,大野狗嗚嗚嗥叫著,發出介於狗和狼之間的叫聲,目光兇狠殘忍,它無法後退,它必須擊敗阻礙它的人,為了自己的生存,也為了跟隨它的一眾野狗。


    兩個小孩原本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但是他們有著長劍,即使小野狗想要偷襲他們也無法成功,因為還沒靠近他們,那些試圖偷襲的小野狗便會被那位落拓卻神秘的成年劍客一劍封喉。


    大野狗兇狠的嗚嗚叫著,身上被兩個兩個小孩的劍傷的遍體鱗傷,但是它仍然不服輸,不後退。它亡命撲擊,不要命的撲向看起來最小的那個小女孩,是的,就是小君臨,它隻是野狗,沒有刀劍,隻有尖利的爪子,但是它的爪子能像釘子似的深深地紮進小君臨的肩膀,小君臨猛地一甩,可還沒來得及,野狗卻露出森森獠牙,撲向君臨的咽喉。


    “臨兒!”師尊正打算揮劍斬下大野狗的腦袋時,小秦瑉之卻先一步用劍堵住大野狗的血盆大口,撕拉一下,就見大野狗嘴角全是帶血的鮮肉,猩紅而血腥,小秦瑉之的劍斷裂。


    大野狗火氣一下子竄上來,眼露兇光,滿臉殺氣,猶如一頭惡狼似的丟下小君臨向小秦瑉之撲了過來。


    小秦瑉之的劍早就被這隻大野狗咬的斷裂,被大野狗撲倒在地,野狗齜牙咬向他的脖子,可野狗的這一口還是沒咬下,因為它被小君臨一劍砍了腦袋。


    “瑉之!”師尊本打算出手,但他看到野狗的頭以及被砍下,便欣慰的笑了。


    那片草原,羊群潰散,牧民驅趕著自己的羊,野狗群失去領頭的大野狗,嗚嗚嚎叫,兀自散了。


    小秦瑉之眼睛裏全是驚恐,他還隻是個孩子,他的身上趴著一隻巨大的強壯的野狗,那是一隻沒有頭的野狗,因為若是有頭,他便死了。


    野狗的血染紅了整片草地,也染紅了小秦瑉之的斷劍以及他的臉。


    小君臨平靜的望著他,對他伸出自己全是血的手。


    小秦瑉之一愣,便握住君臨的手,站了起來。


    師尊很欣慰。


    小君臨:“師兄好菜,被大野狗壓著,差點被咬喉哦~”


    小秦瑉之大怒:“要不是我的劍斷了,我會被撲倒嗎?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小君臨:“這是你對救命恩公的態度嗎?我可是把你從野狗嘴裏救出來的人。”


    小秦瑉之:“要不是為了把你從狗嘴裏救出來,我才不需要你救呢。”


    小君臨:“說句謝謝會死嗎?”


    小秦瑉之:“我先救得你,你怎麽不說謝謝……”


    師尊嘴角欣慰的笑凝固住……


    迴去的時候,師尊撿到一窩小野狗。


    小秦瑉之:“怎麽辦呢?他們長大會變成大野狗,會吃羊,我們該怎麽做?”


    小君臨喃喃道:“可是這麽小,殺了我不忍心啊。”


    師尊道:“那大野狗你殺的時候咋不手軟呢?”


    小秦瑉之委屈道:“師尊好壞,明明是你叫我們殺的。”


    小君臨也道:“就是,你說它們會成群結隊圍堵羊群,會吃羊,我們才殺的。哼。”


    師尊:“昨晚牧民招待你們,你們吃的也很香啊。”


    小君臨和小秦瑉之迴想了一下昨晚,因為野狗群猖獗,這裏牧民的羊老是被襲擊,幾乎牧民這才請人收拾一下野狗群,請到師尊三人的時候,牧民的確很高興,請三人吃了一頓大餐。


    那頓大餐小君臨和小秦瑉之確實吃的很開心……


    “是的,你們昨晚吃的就是小羊……”師尊淡淡道。


    “哇……”小君臨和小秦瑉之哇的一聲哭出來。


    師尊又淡淡補了一句,“今晚還有哦。對,就是你們剛才野狗群嘴下護住的小羊們,今晚會宰了一隻用來招待你們。”


    於是,那一晚,小君臨和小秦瑉之一邊哭一邊吃羊肉,越吃越香,吃了滿滿一大鍋。


    那一窩野狗,師尊送了幾隻給牧民,留下幾隻帶迴鬼穀養。


    #**************


    如今,物是人非,師尊死了,師兄形同陌路。


    君臨喃喃道:“大野狗走了,小野狗怎麽辦啊?沒有人會迴答我‘我該怎麽辦’了……”


    她越想越難過,最後,她又折迴去了。


    她跑迴去,雨突然下了。


    沒有一點征兆。


    這雨便是如此的突如其來。


    夜雨滂沱。


    雨霧中,她那模糊的一背影也被雨水打碎,再也拚湊不迴原來那高傲孤冷的神韻。


    她跑著,夜雨竟然有刺骨的寒涼,雨水啪嗒萬物的聲音在夜的黑暗中無限伸長。


    路上淋漓盡致地留下君臨那冰凍的腳印,黑夜籠罩,夜雨淒淒,雨聲依然清晰悅耳。


    秦瑉之點著燈,看著書,雨起了。


    這種雨天適合看書。


    夜風很大。


    窗戶有一絲響聲,他抬頭一看,就看到君臨抓著窗戶,腳踏在窗戶上。


    雨水滴答滴答順著她的頭發滴落在地上。


    她的全身都濕透了,臉色異常蒼白。


    秦瑉之還未說話,就聽她道:“師兄,我不能這麽一走了之。”


    秦瑉之煩躁不安,怒極反笑,譏諷道:“你還想怎麽樣啊?我又該怎麽樣啊。”


    他說到後來,已經是自嘲了。


    “我該怎麽辦啊,殺了你嗎?我孑然一身隻有你和師尊兩個親人,不殺你嗎?我怎麽對得起師尊,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秦瑉之眼睛裏一派寒涼,手死死的揪住君臨的衣領,厲聲質問道:“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你為什麽殺的不是我,而是我師尊呢?為什麽?”


    君臨心道:以為師尊是我殺的就都受不了了,你要是知道師尊是因你而死,你還咋受得住?你要是知道你最尊敬的師尊就是你最恨的那位拋妻棄子的父親,你還能承受的住不……唉,這操~蛋的命啊!


    “師兄,說實話,你比我親哥還親,我還是不想跟你反目成仇,要不你打我一頓出出氣,我們以後還像在鬼穀一樣,成不?”君臨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沒經過腦子,明明知道不可能,可還是問了。比親哥還親這句話雖然格外的對不起皇兄,也就是前涼前太子張重煥,但這絕對是肺腑之言。


    兩人畢竟是一起長大,一起生活那麽久的人啊。


    秦瑉之的眸子冷若寒潭,幽深下來,譏諷無比,撇動唇角,眉間卻挑起一抹邪肆:“你覺得呢。”


    君臨不說話。


    秦瑉之又道:“你走吧,別讓我看到你。”


    君臨唔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吸入絲絲冰涼的雨珠,也許是因為夜雨,她覺得全身幽冷如冰,一唿吸,胸口都疼。


    她說:“師兄,如今我眾叛親離,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武功沒了,師尊也沒了,權利地位榮華富貴全沒了,連你也要棄我而去嗎?”


    這麽一想,還真是分外悲慘啊。


    當年,是誰說“我這輩子最在乎兩個女子,第一個就是我娘,第二個就是你,你以後要是步我娘的後塵,我一定會幫你提刀砍了那害你的男人。”


    當年,是誰說“我跟君臨小打小鬧還可能,生死決戰委實不可能。”


    那個鬼穀的陽光少年不見了。


    哦,也許他根本就不是什麽陽光少年,他隻是過於善良,過於溫柔了,怕別人擔心,所以才什麽都不說。


    秦瑉之默了片刻,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君臨,冷冷道:“打開看看。”


    君臨跳進來,打開盒子一看,欣喜之餘,道:“火靈芝?謝衡清那廝果然沒把火靈芝給燉湯喝了。”


    這物件格外的眼熟,是君臨幾年前去陳郡謝氏求取的火靈芝。


    說起這火靈芝,君臨恨不得大嘴巴子抽死自己。


    唉,活該!


    當年謝衡清還是君臨初戀男友的時候,謝衡清為了討好君臨,百般好言相勸叫君臨收下這火靈芝,可君臨無意中得知謝衡清已經與琅琊王氏千金有了娃娃親,又惱怒謝衡清沒告訴她,便冷淡的很,架子端的很高,非但沒要這火靈芝,還甩了這謝衡清,叫謝衡清把這火靈芝燉湯喝……


    可誰成想,這火靈芝有奇效,剛好要救師兄就需要這火靈芝,於是自作孽的君臨跑去陳郡求藥,求藥不成,反被謝衡清那廝羞辱。


    現在君臨的狀況和當時的師兄有點相似,都是因為練了心源大】法這等邪功,所以此時君臨也需要火靈芝。


    “師兄,你這火靈芝哪來的?”君臨興奮的問。


    秦瑉之道:“陳郡謝氏搶來的。”


    君臨更興奮了,問:“有沒有替我好好羞辱謝衡清那廝?”


    秦瑉之:“為何?”


    君臨道:“因為當年我去求藥,他羞辱我了啊。”


    秦瑉之漠然道:“與我何幹?”


    君臨:“……”


    秦瑉之又寫了一個方子給君臨,道:“火靈芝是藥引,這方子你拿著,還有我會廢了你練得邪功心源大】法。”


    君臨咬牙,道:“廢了之後,我遇到宴澄那廝,我還能打得過她嗎?要知道我的心源大】法剛好克製她的化功大】法。”


    秦瑉之嘲諷的揚起嘴角,滿眼冰冷,道:“大概率打不過,不過你可以恢複正常人的壽命,至於你能恢複多少成武功,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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