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奪迴斷水劍,躍到君臨麵前。


    君臨對若司道:“這個孰是孰非我們就不說了,當年不管怎麽說我也死過一次,欠你的我也就當還了,你要是覺得我還沒還清,我也不還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麵具戴在臉上,一邊道:“我們朝夕相處五年,我卻覺得我還不是太了解你,到底現在的你是真的你,還是我們相處的那五年是真的你呢?有時候我也很疑惑,我怎麽就看錯人了呢?”


    若司問:“你哪裏看錯我的?”


    君臨坐下來,淡淡道:“因為你挖了坑給殺掉的西秦奴隸埋了,當時我就覺得你隻是個善良的小姑娘,所以對你的戒心降低了許多,帶你迴涼州城之後,我幾次試探,都覺得你人不錯,沒什麽害人之心,這才對你摒棄成見。我有時候在想,你究竟是真的一朵小白蓮花,還是一朵染成白色的黑蓮花呢?黑蓮花五年都沒露出過一絲馬腳,是你太高深是我太蠢了嗎?”


    若司說:“埋葬同胞是真,這五年也是真。”


    “那是因為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你暗戀的公子暗戀我,你愛而不得因愛生恨之類的嗎?”君臨又充分發揮她委瑣的想象力。


    若司說:“沒有,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也沒有因愛生恨之類的。你來西秦做什麽?要搞什麽陰謀?”


    君臨道:“什麽都不做,我來西秦是迫於形勢,並不打算做什麽壞事,本想著安置好苻堅和奉羽再滾蛋跑路的,誰曾想有了今日這一遭,雷丞相知道我是君臨,我必死無疑,我先走了。”然後君臨看向小啞巴道:“澤兄請你件事,先扣下若司阿定三個時辰,我去去就迴。”


    毒公子眼裏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揶揄道:“去幹嘛?帶苻堅奉羽兩個小拖油瓶跑路?”


    君臨淡然道:“不然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若司突然道:“好,我相信你來西秦隻是迫於形勢,我相信你不會搞陰謀,我不會告發你的。欠你一條救命之恩,如今還了。”說罷,若司一揚眉,對阿定道:“阿定我們走。”


    君臨半信半疑,提心吊膽的迴了丞相府,發現若司還真的沒告發她,心中倒是更加疑惑。


    若司要真是賣主求榮的人,這時候肯定要告發她,獲取更多的榮華富貴。


    但若司要不是賣主求榮的人,為什麽當初要向崇華告發她?


    丞相府。


    最近雷丞相很倒黴。


    有一人匆匆跑進來,急吼吼的說:“大人,不好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成什麽樣子?”雷丞相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


    那人道:“稟告大人,您關押在九層天牢裏的秦瑉之不見了。”


    雷丞相心中疑惑,這秦瑉之不是被穿了琵琶骨麽?因為是個廢人了,怎麽可能從九層天牢裏消失不見?是被人劫走的還是自己逃走的?他要是落在苻生手裏,仔細一盤問,小公主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時候,他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於是雷丞相暴躁的摔了杯子,問道:“什麽時候不見的?”


    “不,不見有一陣子了,應該是前幾日就不見了。”


    雷丞相冷靜下來,問道:“在那之前天牢也曾來過什麽人,那段時間三皇子苻生在哪?”


    “這些問題我可以親自迴答。”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


    雷丞相和侍衛一迴頭,就看到主座上坐著一個白衣公子,公子腰間佩戴著三把劍,白衣如雪,黑發迎著戶牖灌進來的夜風微微飄揚,眼睛裏一派深沉如夜,微抿的淡色的唇,坐在主座上正襟危坐。


    雷丞相認出此人,便冷冷對侍衛道:“下去。”


    侍衛盡忠職守,道:“大人,此人進出戒備森嚴的丞相府來去自如,可見輕功之高,您叫我下去,萬一他……”


    “滾下去!”


    侍衛不說話,默默的滾下去。


    雷丞相漫不經心的看向秦瑉之,問道:“你不是被穿了琵琶骨嗎?武功什麽時候恢複的?”


    “很早的時候,我硬生生取出自己琵琶骨上的鐵鏈,醫好自己,武功也是那時候恢複的。親手取出自己骨頭上的鐵鏈,這股疼痛永生難忘。”


    雷丞相卻冷笑一聲道:“秦公子莫不是忘了,當日被五毒教追殺,幸虧逃到西秦,幸虧惹了我,我把你關到戒備森嚴的九層地牢,你才沒被五毒教的人殺掉。進入我的地牢,恐怕也是秦公子您預謀已久的吧?”


    “哦,這你都猜出來了。不過我也很奇怪五毒教為什麽追著我不放?難道就是因為在合水塢我擊退他們麽?”秦瑉之似乎無意於五毒教,接而問道:“這麽說你穿了我琵琶骨,我還要謝謝你?”


    雷丞相笑的和藹可親,道:“這倒不必,隻不過秦公子我有點疑惑,你很早就恢複武功,還屈尊留在地牢,到底為的是什麽?我記得兩年前五毒教就撤迴了對你的追殺令。”


    秦瑉之雖然在笑著,但是眼神冷得人直打哆嗦,道:“因為好奇,好奇秋離一個小姑娘為何引得你們大動幹戈。”


    雷丞相心中一顫,麵上卻毫無一絲異常,問:“秋離是誰?”


    秦瑉之淡淡道:“你苦心孤詣要抓的人,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你的外甥女,真正的小公主,你妹妹也就是前段時間‘病逝’的雷妃之女。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麽?雷妃病逝的時候,我剛好在一旁,而你應該在東晉,估計還因為難以在苻生和文玉公子之間取舍而猶豫不決。”


    “那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地牢麽?”


    秦瑉之道:“我早就恢複武功,地牢怎麽可能困得住我。你去東晉的時候,我倒是自由不少,想去找淩雪瀟就去找,想去找秋離就去找,從秋離口中,我得知有一個貴婦每年在她生辰都會來找她。她還掏出貴婦給她的東西給我看,我這才發現這貴婦是宮中之人,可能是妃嬪之類的。”


    雷丞相大怒,氣道:“我就知道這兩個女人會壞事!”


    “不要說的這麽無情,一個是你親妹妹,一個是你外甥女,你這都下得去嘴罵。我答應秋離要幫她找到那個貴婦,混進宮裏,恰好找到了。看著雷妃臨死之前與秋離抱頭痛哭,我倒是頗為感動。順帶著也明白了一切,那就是當今三皇子苻生不是真的皇子,秋離才是真正的三公主。”


    “先生你很聰明,可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你告訴我秋離在哪,你想要的什麽我都給你。”雷丞相明白,當務之急就是抓住秋離。


    秦瑉之道:“你放心,我不會輕易揭穿秋離身份的,因為我對西秦的局勢沒一點興趣,最後是苻生當皇帝還是苻堅當皇帝,我是沒那個興趣的。”


    雷丞相眼中露出一絲精光,像是捕獲到什麽一樣,突然道:“我困了你多年,但也幫了你,你因為不會因為這件事怨恨我,那麽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需要確定兩件事。”秦瑉之站起來,夜風微微吹拂過,他的衣角上下翻飛,獵獵作響,襯得他整個人清瘦,但眼睛裏一派深沉。


    雷丞相微微笑了,既然對他說他需要確定兩件事,那麽毫無疑問,他一定是能幫他確定的。更何況,他是西秦丞相,辦不到的事情很少。人與人之間是利用關係,因為利益、目的人會主動接近別人,在目的、利益沒得到之前,一切還是可以算計的。


    “哪兩件事?”雷丞相問。


    “一,我要確定君臨是否真的被張崇華殺了。”秦瑉之說起昔日師妹,沒有一點表情,一雙漠然的眼睛仿佛根本就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木然看著前方空氣。


    雷丞相道:“這需要我的可愛義女來解答。”


    雷丞相命人去叫若司,不一會兒,若司便來了。


    若司先是作揖,恭敬對雷丞相道:“義父。”


    “嗯。”雷丞相滿意的恩了一聲,接而像一個普通父親一樣,和藹的拍拍若司的肩膀,逼近她,問道:“君臨真的死了嗎?”


    若司心裏一咯噔,腦子裏閃過萬般可能,但是又一一排除,隻能茫然站在那裏。


    她不知道怎麽迴事,為何雷丞相態度如此詭異?是察覺出什麽了嗎?不可能,這個世上知道君臨沒死的人幾乎沒有!


    可,為什麽這麽問。


    她咬著牙,不說話。


    “小姑娘,該說話的時候就不要裝啞巴,不然會吃苦頭的。迴答!”秦瑉之幽幽道。


    若司隻覺得眼前劍光一閃,秦瑉之的劍不知何時已出手。


    不可能,這個白衣公子剛才明明在十幾尺開外,怎麽忽然就……


    冰涼的劍尖,在她還沒驚訝完的時候就已抵住了她的咽喉。


    劍尖散發出冰冷的寒意。


    麵前這位白衣公子眸子裏盡是冰天雪地的徹骨寒意,猶如在看一個死物一般。


    若司汗如雨下,嘴唇已咬得出血,道:“你,你是誰,你叫我迴答我就迴答嗎?”


    秦瑉之緩慢的笑了一下,周圍寒意仿佛更濃。


    雷丞相卻麵含微笑,道:“秦公子,你嚇著我們的小若司了。不要那麽激動,收迴你的劍,若司自然會迴答。”


    秦瑉之淡淡道:“好。”


    抵在脖子上的劍被收迴,若司深唿吸一口氣,道:“親眼所見,昔日前涼佳定公主也就是鬼穀叛徒君臨站錯了隊伍,前涼太子張重煥與皇子張崇華爭奪帝位,崇華勝,君臨作為前太子張重煥黨羽而被肅清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秦瑉之道:“張崇華確實是個狠人。”


    “所以,她身敗名裂、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處是與我無關的,我隻是把她的行蹤告訴張崇華而已。就連她的戰友裴恆都投靠崇華了,那也不能怪我也背叛她了。”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她是怎麽死的,你親眼所見嗎?”


    若司迴憶起來,道:“那時候,裴恆偷襲她得手,她身負重傷,還在涼州城東躲西藏,整個涼州城人心惶惶,張崇華攜帶數以千計的大內高手、禁軍全程緝拿,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涼州城,卻還被張崇華帶領的禁軍圍剿,詳細過程不清楚,但張崇華帶來了她的遺體,萬箭穿心,身上甚至還披著那件我親手為她係上的披風。不久之後,張崇華就稱佳定皇姐染惡疾,暴斃,破格葬於皇陵,享國葬待遇。”


    屍體是真,萬箭穿心也是真,隻不過那是崇華找來魚目混珠的屍體而已。若司現在已經猜到這一切,她甚至知道真正的君臨沒死。


    秦瑉之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那種表情像是下一刻就會哭出來,再下一刻就會笑出來一樣,如此複雜如此極端的兩種表情卻都詭異的呈現在他的臉上。


    他的聲音也是如此,既像激動高興、又想悲傷哭泣,他說:“報應!活該!這是她喪盡天良、弑師的報應!天下為棋,蒼生為子,哈哈哈哈,那麽大的一局棋,她玩得動嗎?活該!”


    雷丞相這時候有點搞不懂兩位鬼穀傳人之間的關係,傳聞這兩位鬼穀傳人,一位學縱之道,一位學橫之道,既是宿命的對手,又是同門,關係也確實不死不休,勢同水火,但一位死了,好像另一位也開心不起來。


    鬼穀派還真是一個神奇的門派啊。為什麽曆代兩位鬼穀弟子都是死對頭呢?


    雷丞相沒有那麽細膩的感情,和顏悅色問道:“秦公子,你要本相確定的第二件事呢?”


    秦瑉之說:“今天不想確定第二件事了,改日再來確定。”


    “秦公子,你是鼎鼎大名的鬼穀弟子,如此感情用事不太好吧。做大事者,一些多餘的東西不該有。一個人若是太過於感性,那麽遇到一點事心情就會難以平複,就會失去對別的事情的興趣。這恰恰是很危險的。”


    雷丞相笑著,坐下來抿了一口茶。


    秦瑉之頓住腳步,人人都畏懼鬼穀子,人人都相信鬼穀子有一怒而諸侯懼的實力,人人都說鬼穀子無所不能,那他真是最失敗的一任鬼穀子啊,因為他所求的不過是雲夢山依舊,鬼穀師徒三人依舊,而不是現在死的死、逃的逃,雲夢山鬼穀附近種下的萬朵杏花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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