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貞小姐站在庭院深深的白藏閣,抬頭看著星空。


    星光璀璨,浩瀚星海點綴著墨色蒼穹,她的眸子更深。


    明月不懂,隻是拿起一件大氅,輕聲道:“小姐,夜深霧重,保重身子啊。”


    冉貞笑了一下,靈動的眸子微微掃了明月一眼,拿過大氅,裹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問:“明月,你看到什麽?”


    明月疑惑的抬頭看看天空,搖了搖頭,道:“什麽都沒有,隻有星星。”


    冉貞歎了口氣,道:“是啊,隻有星星,但是有些人認為,世間萬物的規律就是星象之中。”


    明月疑惑的嗯了一聲。


    冉貞繼續道:“有人認為三垣二十八宿的明、暗及位置等可用來占測人事的吉兇禍福。”


    明月奇道:“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嗎?”


    冉貞搖頭,“未必。”


    明月來了興趣,問:“那這星象告訴小姐什麽呢?”


    冉貞嚴肅的看了一眼明月,又看了一眼星空,道:“新的一年,局勢亂,風雲起。這就是我看到的。”


    明月手一抖,後麵起夜的小丫鬟聽到這些話嚇得腿軟,撲騰一聲磕到柱子。


    冉貞微微一笑,天地萬物仿佛失色。


    第二日。


    君臨正吃著小粥,啃著小鹹菜,還正指導嚴爍奉羽二人練武功的時候,管家就來了,管家一臉的皺紋仿佛是風中的老菊花一樣,他非常想要露出一種慈祥的表情,但是配合他的小眼睛表情倒是很有喜感。


    “阿黃先生,有貴客找你。跟老奴來。”管家恭恭敬敬。


    君臨驚悚的吃著小鹹菜,另一隻手拿著粥,震驚無比的道:“管家,您,您這是怎麽了?”


    管家疑惑:“什麽怎麽了?”


    君臨艱難的咽下小鹹菜,道:“您,您不覺得您的表情有點過於詭異了?”


    管家維持著笑容,說:“您不覺得老奴很慈祥嗎?”


    此話一出,正在練武功的嚴爍和奉羽紛紛倒抽一口涼氣,劍法都亂了。


    君臨思考許久,委婉的建議道:“管家,我覺得您用平時的態度跟我說話就好,不然我怪不習慣的。”


    管家還是滿臉堆笑,道:“哪敢哪敢,娘娘說笑了。”


    君臨聽到娘娘二字,手一抖,小粥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一急,手又是一抖,滿碗的粥糊了自己一臉。


    管家頓時暴怒了,吼道:“還磨蹭什麽,你想讓貴客等你多久啊!!”


    君臨一嚇,幹咳幾聲,感慨道:“管家您終於恢複正常了。”


    嚴爍似笑非笑,提醒道:“娘娘喲~”


    這麽一提醒,管家的老臉頓時慘白無比。


    君臨連忙道:“你們兩個,趕緊練劍,嚇到老人家多不好。”


    嚴爍冷哼一聲,果真迴去練劍了。


    管家尷尬的站在那裏,君臨笑道:“管家您不是說有貴客找我嗎?走。”


    管家一路拘謹的很,不停的賠笑道:“老奴先前不知阿黃先生身份,多有得罪……”


    君臨納悶,先前她確實就是比珍珠還真的家奴啊?


    她幹咳一聲,道:“管家,我還是覺得那個整天指責我好吃懶做,叫囂著把我趕出府的您正常一點。”


    管家臉色煞白,顯然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君臨連忙道:“這是我心裏話,其實你每次說要把我趕出府,我心裏都高興極了,恨不得你立刻就把賣身契扔在我臉上叫我滾。”


    管家苦著一張臉,頗有點悔不當初的感覺。


    君臨看到管家這表情,甚是鬱悶,道:“我說真的,你以前天天說要把我趕出去的時候,我真的……”還沒說完,君臨餘光一瞥,就看到迎麵走來一個淡藍色衣著的男子,要死要死,居然就是蕭澤。


    於是君臨立刻改口道:“你說要把我趕出府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我不想離開這兒啊。這兒就是我的家啊。”


    蕭澤冷冰冰的掃了一眼君臨,周圍空氣仿佛凝固了,君臨背後冷汗颼颼。


    老管家一把年紀,那臉色幾乎比大雪還要慘白。


    君臨艱難的幹笑,說:“聽說有貴客找我,誰啊?”


    “冉貞。”蕭澤道。


    君臨:“……”


    進寶不知何時來了,對君臨道:“阿黃你走大運了,這冉貞乃當世才女,才貌雙絕,前幾日會稽王宴請她,都被她拒絕了,當朝權貴,無論誰,她都不給麵子,唯獨你,她居然指名道姓要找你!”


    君臨心道:這麽詭異,你不覺得有詐嗎?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的。


    一行人來到大廳,冉貞微微欠身,身後跟著兩名脆生生梳著雙髻戴著雪色麵紗的小妹妹。


    這兩位梳著雙髻雪紗蒙麵的小妹妹大約十三四歲,眼睛大大的頗為可愛。


    君臨正打算逗逗這兩位怯生生的小妹妹時,冉貞幹咳一聲,不著痕跡的擋在兩個犢子身前,一手一個把她們護到身後,她的玉容依舊淡雅清麗,道:“久聞慕容姑娘大名,久仰。”


    許是君臨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丟了太子府的臉,蕭澤不善的看了君臨一眼。


    君臨不知道冉貞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是見她沒有抖落她馬甲的時候倒也是放心了,便客客氣氣道:“哪裏哪裏,我也久仰冉貞姑娘大名。”


    這種哪裏哪裏久仰久仰的客套話你來我往一陣子,終於扯到正事了。


    “太子殿下。”冉貞忽然話鋒一轉,巧笑情兮的看著蕭澤。


    蕭澤微微一頓,道:“何事?”


    蕭澤一向都是禮數周全的,但是對冉貞這種才女的態度倒是多了幾分敬重。


    “太子殿下,我與你的未婚妻頗有些緣分,很是合得來,不知是否願意忍痛割愛,借您未婚妻一晚促膝長談呢?”冉貞的語氣自然的很。


    君臨困惑的眨眨眼,決定來個商業互吹,道:“冉貞姑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識今,能與您促膝長談自然是人生樂事之一,但是您所言差矣,我雖被陛下賜為太子側妃,但尚未完婚,還是家奴,冉貞姑娘如此出眾,我一目不識丁的愚人,恐怕擔當不起姑娘的邀請。”


    冉貞笑道:“慕容姑娘謙虛了,您若是目不識丁的愚人,整個前涼豈不都是愚上加愚。”


    君臨聽到前涼身子一僵,不敢說話,偷偷瞄了蕭澤一眼。


    蕭澤看了君臨一眼,那眼神很是複雜,大概以為君臨早就認識冉貞,心中有所不快,對君臨道:“冉貞姑娘既如此要求,凰兒你卻之不恭。”


    君臨身子又是一僵,聽到凰兒二字,牙都快酸掉了。


    就這樣,君臨就被冉貞帶迴白藏閣。


    冉貞頗有深意的一笑,道:“蕭澤那眼神,我要是個男的,他的眼睛就能噴火了。”


    君臨:“……”


    白藏閣。


    依舊是庭院深深,幾株鬆樹點綴著院子,月光下頗為好看。


    冉貞道:“慕容姑娘,你的麵相很奇特啊。你有沒有什麽雄心大誌,比如,君臨天下,再比如,母儀天下、鳳傾天下?”


    君臨大喜,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


    冉貞也大喜,露出了然於此的微笑。


    兩人分外臭味相投。


    君臨掏出一本街頭話本,露出那微笑,道:“沒想到冉貞姑娘這等神仙似的人兒,也愛看鳳傾天下這等街頭話本,我也喜歡看。不過這話本我看完了,還有別的推薦給我嗎?”


    冉貞:“……”


    君臨大失所望,道:“沒有就算了。”


    冉貞痛心疾首,道:“慕容姑娘,別以為你逃脫前涼的政治漩渦,就能遠離紛爭,當今局勢容得了你袖手旁觀嗎?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別說是四國、契丹、西域諸國,就是江湖也是風起雲湧、暗潮湧動。”


    君臨頗為無語。


    她要是剛出茅廬的毛頭小女孩,也許就當真聽了冉貞這話熱血沸騰起來,然後施展施展抱負啥的。


    可惜,她不是那種黃毛丫頭。


    至於抱負什麽的,其實她早就施展過了,要不是她,前涼能這麽繁華,能這麽享譽諸國嗎?


    好不容易掙脫權利的桎梏,君臨可不想再鑽進去。


    “江湖合水塢為最,合水塢傾向明穆皇後等外戚勢力,而江湖之中,最詭異最強大的是五毒教,而近來五毒教與西秦來往過密。除去江湖不論,士族之中,又以王謝兩家為最,琅琊王氏作壁上觀,陳郡謝氏亦是如此。如此一看,各方勢力牽製,局勢倒也是暫且安穩。”


    君臨點頭。


    王謝這兩家,確實互相牽製又互相幫助,局勢暫且也安穩。


    冉貞優雅的捧起一杯香茗,道:“而四國也是互相牽製,互相提防,前涼富甲一方,又有佳定公主、征西大將軍裴恆那等猛將把持,其餘三國不敢輕舉妄動,東晉又是四國之中綜合國力最強的,又有不敗戰神蕭澤固守東晉,晉明帝野心勃勃,但東晉帝王之星雖強盛掩別星之光卻有隕落跡象,東晉帝王之星未隕落之際,諸國也顧忌萬分。北燕雖無佳定公主、蕭澤那等猛將把持,但卻地形險要,易守難攻。西秦雷丞相把持朝政,他長袖善舞,圓滑無比,實則狡詐萬分。如此一來,四國互相牽製,倒也是百姓之福,萬千百姓免於戰亂之苦,敗,百姓苦,贏,百姓苦。哎。”


    君臨心中微微一動。


    真是小看冉貞姑娘了,果真不愧才女之名,各國優勢、弊端分析的那麽清楚,尤其是對雷丞相的評價,真是深得我心啊!


    隻不過,冉貞姑娘這麽研究四國形勢做什麽?還試探問她想不想君臨天下、鳳傾江山?


    難不成冉貞姑娘是想借她之手當女皇,滅四國,一統江山,坐擁萬裏江山?


    ……真乃絕世奇女子啊。


    普通女子想的多半是相夫教子,誰又能有這個膽子,誰又能敢這麽想?別的不說,冉貞姑娘會想著四國局勢如何,百姓苦不苦,這就已經超過大半人了。


    不愧是驚世駭俗、驚才絕豔的奇女子啊,想法就是與眾不同。


    許多姑娘就算有這種想法,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姑娘,還是算了,但是她們完全沒有想過是個姑娘為什麽憑什麽就要算了。


    冉貞姑娘的思想超乎大半人,並不在意自己性別,率性而為,行事果真是高深莫測,令人始料未及啊。


    君臨試探的問了一句,道:“冉貞姑娘是想天下爭霸,逐鹿中原,奪取萬裏江山?”


    冉貞姑娘歎了口氣,道:“我暫且沒有這個想法。”


    君臨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冉貞姑娘要是有這個想法,天下局勢可能變不太平了。”


    君臨討厭連連征戰,她見多了邊關垂死的眾多黎民百姓,她甚至一將功成萬骨枯,每打一次仗,贏也好,輸也罷,總有很多士兵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每個士兵背後都是一個家庭,有父母,有妻兒。


    她聽夠了父母妻兒的哭泣之聲,看厭了戰場白骨。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戰爭避不可免,一國之中無數人的利益都是靠這張沾滿血腥的手持劍獲取的。


    砍下敵人腦袋的那一刻,她有時候會想到敵人也有父母也有妻兒,但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砍下的。因為前涼,因為她的國家。


    正如同當年她殺了惠平公主的丈夫耶律德光一樣,雖然對不起惠平公主,但是她別無選擇。


    有時候她會想,人為什麽要分中原人、契丹人、鮮卑人、胡人……


    這麽多年來,君臨的想法是無法避免的戰爭越快結束越好,可有可無沒意義的戰爭要避免。


    冉貞若是想要逐鹿中原,呃,也不知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此言差矣,就算我暫且沒有天下爭霸的想法,天下也無法太平,四國平靜的外表下暗潮湧動,古往今來,誰不想像秦始皇一樣一統六國在曆史長河上留下璀璨一筆,名垂千古呢?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群雄割據,終非長久之道,利益紛爭,矛盾自會起,四國之中誰又願意安居現狀、任人宰割?這片大地需要一位如秦始皇一般的帝王統一。”


    冉貞說的確實在理。


    可是如秦始皇一般的人才這是容易出的嗎?


    不過冉貞姑娘通曉星象,也許能知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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