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漫天星辰明滅。


    齊旭賃的這個小院離大二兩位皇子的府邸都不遠,夾在高門大戶裏,柵欄圍牆,鬧中取靜,有閑雲野鶴的山野之意。


    房間不多,院子卻很大,內有一個小池塘,池水清淺,是半活水,有荷花出淤泥而亭亭玉立,粉白相間,遊魚擺尾,蛙聲一片。


    而今正是花期,整個院子裏荷香四溢。


    齊旭不知道從哪弄了個棋盤過來,不算高檔,卻很風雅,邊緣刻滿了雲紋,擺在池塘邊,二者對坐,裙擺落地,寬袖迎風而動。


    時光悄然靜默,唯有落子的聲音不時響起。


    孤月與綠陽也在,這兩人在那一對旁邊另搬過來一塊石頭,在上麵玩五子棋,贏輸摻半,很快就是一局,玩的超歡快,不時有或歡快或懊惱的聲音響起。


    “淦,又輸了,看走眼了!”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齊旭悄然落下一子,麵露慨歎,又輸了。


    “而今已是七月流火八月朔風。”趙清和伸手捏棋子,笑著懟了一句,下一句卻是:“有約不來……什麽人——”


    棋子應聲而飛,下一刻,牆頭上有人悶哼一聲,一個全身黑的人從上而下掉落,全身都摔了一下。


    孤月與綠陽立刻站起來,滿臉警惕。


    下一刻,有四五個黑衣人從牆外一躍而起,手持飛劍,盡數飛來。


    趙清和與齊旭都沒動,孤月與綠陽立刻迎了上去。


    刀劍相撞的叮鈴聲響起,有人喊了一句:“主子說了,要活的。”


    這一句話,便讓對方束手束腳,尤其是他們也沒想到不過就是幾個商戶而已,怎麽會這麽難打。


    孤月善輕功,身姿輕巧,用匕首做武器,動作極快,往往在對方還沒發覺的時候,身上就多了一個傷口。


    有時是胸膛,有時是脖子。


    躲快一些能留命,也能流血,慢一步或許就沒命了。


    至於綠陽,說是人形殺器也不為過,雖然看著跟孤月差不多大,身手卻好上許多,猶喜歡黑夜,適合暗殺,身上的暗器層出不窮,甚至還抹了毒。


    往往和他對戰的人,思緒還想著怎麽打鬥,身子卻不受控製倒下了,恐怖如斯。


    這一場打鬥沒有超過一刻鍾。


    “是二皇子的人。”綠陽一一撕掉那些人的麵罩,覺得有些眼熟,很快得出答案。


    “他們來殺我們作甚?”孤月滿臉疑問,不忘在某個人臉上補了一腳。


    綠陽清楚看到他的動作,眼角一抽,解釋道:“是活捉,不是殺。”


    孤月嘀咕:“這沒得區別啊。”說著一躍而起:“我去搜羅一下還有沒有人。”


    原地,綠陽收了武器,拿手掩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想逃避不收拾屍體啊!”


    嘴上說,身體卻飛快的把那六個人上上下下摸了一通,然後什麽也沒摸到。


    “什麽也沒有。”綠陽有些遺憾。


    齊旭笑道:“這種任務,沒有人會出門帶銀子的。”說著看向趙清和:“師妹如何想?”


    趙清和覺得沈辰瘋了。


    搖了搖頭,道:“居然想用我們去要挾沈黎,真是瘋了。”頓了頓,吐槽道:“他是不是腦瓜被蟲子蛀傻了?”


    這要是被沈黎捅到女皇麵前,這就是送上門的把柄。


    養蠱的齊旭:“……”有被冒犯到。


    “或許他本來就不夠聰明。”齊旭決定不背這個鍋。


    “要不要將屍體送給沈黎?”齊旭開始打小算盤:“讓沈黎去對付他。”人家是兄弟,也是仇人,彼此之間最熟悉不過,知道怎麽利用這些人才能給對方造成最大傷害。


    “去。”趙清和笑了一下,言語溫柔,眼裏卻閃著壞意。


    當然是要去的,沈辰竟然再次把算盤打到了自己頭上,不能忍,非常不能忍。


    二人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很快孤月就跑迴來了:“沒人了,估計就把咱們當軟柿子捏呢,派這麽點人來。”這幾個人都不是真正的暗衛,應該是放在明麵上的勢力,雖然能打——好吧,也不算太能打,遠遠比不上沈辰私底下養的那些暗衛的。


    當然,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


    翌日一早,沈黎就收到了來自趙清和與齊旭的屍體關愛,剛吃的早飯差點沒吐出來。


    “你們什麽意思!”沈黎麵色鐵青,覺得這兩個人就是來故意膈應自己的。


    “給你送溫暖來了。”趙清和微微一笑,十分友好又溫柔的模樣。


    沈黎:“……”想打人。


    “齊妍呢?”趙清和將手裏拎的藥罐子放在桌上,黑漆漆的藥罐子,一路走來現在還在發燙,隱約有股子混雜的中藥味傳來。


    沈黎頓時捏鼻子,不斷揮手試圖揮散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味道:“還沒起呢,說是要睡個飽。”


    趙清和抬眼看了一下天:“辰時末了。”


    “嗯,孕婦嘛,就該多休息。”沈黎覺得正常。


    “確實應該多休息,但是作息應該保持正常——畢竟她才懷孕一個多月。”趙清和有些無言,指了指藥罐,道:“把人叫起來,這個要趁熱喝,我煮了一夜的,不能再迴熱了。”


    沈黎皺眉,有些不願意:“可以拿熱水溫著。”


    趙清和精準發問:“你是不是害怕她發脾氣。”


    沈黎一僵,隨後覺得自己受到鄙視,這很不能接受,當即站了起來:“這怎麽可能!堂堂男子漢,怎麽可能會怕媳婦發脾氣!”說著不等人迴話一溜煙的跑了。


    原地趙清和拿食指蹭了蹭鼻尖,看向齊旭。


    齊旭微微一笑,求生欲非常強:“無論是師妹哪一麵,都是可愛的。”


    “噫。”趙清和覺得自己有被肉麻到,但還是很開心的,於是嘉獎一樣摸摸齊旭的小腦瓜。


    “感覺你在摸狗?”齊旭想起她也是這樣摸小黑小白,一陣心累。


    “沒,我在摸你的智慧。”趙清和一本正經。


    “那你摸到了嗎?”齊旭身體坐的很直,眼神發亮。


    “……”趙清和瞬間沉默,然後將空空如也的手伸到齊旭麵前。手裏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


    “再摸兩下。”齊旭很不滿,主動伸頭求撫摸。


    趙清和又摸了幾下,成功帶掉幾根頭發,說:“你要禿了。”


    “……”齊旭咬牙,伸手拿了那幾根頭發讓她看發梢,“這是正常的生理排泄,我是不可能禿的。”


    “哦。”趙清和一臉平靜,找出被他藏在手心的發根,示意他看。


    “這是我的智慧。”齊旭一陣心累,還有些恐慌,覺得自己迴去得喝點藥,但還是強行安慰自己:“這是我的智慧,你帶走了我的智慧。”


    “那我給你裝迴去?”趙清和心裏笑的打跌,麵上卻是一本正經,十分認真,仿佛真的有這個想法。


    齊旭:“……”


    可惡,頭發掉了怎麽可能還能裝迴去!!!


    “不用了,幾根頭發而已,我有的是。”齊旭表情平淡,眼神傲然,心中卻很頹廢。


    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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