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寬闊的路上。


    黑衣人看著周有,目光奇異。


    “看我做什麽?”周有還沒有從方才的衝擊裏走出來,嬌嫩的臉上一片沉寂。


    “覺得奇怪而已。”黑衣人抖了抖肩,說:“確定要騎馬?”


    “總不能要走著迴去。”周有一陣無語:“奇怪什麽?難道你也覺得那一萬人死有餘辜?”


    “當然不,畢竟是同一個陣營的人。”黑衣人抖抖肩,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帶人轉了個彎,邊說:“隻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對郡主說那些。”


    “郡主也真是好脾氣。”黑衣人一笑。換做是自己,可能當時就怒了。


    “什麽?”周有眉頭皺起來,她停在原地,看著黑衣人,眼裏全是不讚同:“你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我不該有同情心?”


    “當然不。”黑衣人也停下來,身高的優勢讓他俯視著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子,不大的眼睛裏卻是一片冷漠:“成王敗寇,誰都懂得的道理,你卻質問郡主為何要殺那些人……這難道不可笑嗎?”


    周有怔住。


    “當然,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黑衣人道:“畢竟作為同陣營的人,死了那麽多人,我也很心痛。這代表如果未來大家會殊死拚搏的話,我們會因為人數過少而立與下風。”


    “而且一個照麵就死了這麽多人,對方卻隻是使了一個小小計策而已,這對我方的軍心而言,並非好事。”黑衣人虛虛一歎:“所以兩位大人才會如此生氣。”


    周有徹底傻住,因為他的冷漠而吃驚震動。


    “你們……”


    “成王敗寇而已。”黑衣人淡聲道。


    “當然,如果今日死都不不是己方人而是對方的人的話,我們說不定會放煙花來慶祝,但是很遺憾。”黑衣人是真的很遺憾,身為馮燕的心腹之一,他出身新軍營,眼裏所謂的兄弟包括那些一同訓練的人,甚至可以包括某些手上幹淨的守備軍,但並不包括那些土匪。


    任何一個受過籠統訓練吃喝不愁而心懷正義的人,都不會喜歡那一群土匪。雖然他們也是馮燕的手下。


    但是作為心腹,他深深的知道,那些土匪,早晚有一日會被作為擋箭牌而死。


    瞧,這不就死了嗎?


    黑衣人笑容怪異:“所以你是在為那些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的土匪而吊唁順便發表一下你慈悲的同情心?”


    “這讓我很感慨。”黑衣人說著,手一伸:“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買馬然後出城吧。”


    “我知道一家馬行裏的馬健壯又能跑——但是需要你墊付錢。”畢竟正在攢錢的他很窮,還夢想著有朝一日大勝了,然後娶個漂亮的媳婦。


    周有恍恍惚惚的跟上他,或許是受的衝擊太大,這個可憐的妹子,一路上都沒有發出任何一句聲音。


    在此之前,她隻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能學會騎馬是因為知道以馮燕的身份必然不會像那些書生一樣捧著聖賢書啥也不幹,但除了騎馬她並不會做什麽。


    作為府君唯一的妹妹,哪怕知道風陵渡民情混亂,土匪橫行,但未曾親眼見過那些土匪作惡,甚至連馮燕這個土匪頭子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文弱書生模樣,所見都是美好而和平,這讓她根本沒有想過土匪戰亂會是什麽模樣。


    十八年來唯一接受過的不平之事也隻是心儀的對象突然退了婚,雖然傷心,但從未放棄,因為馮燕與哥哥交好。


    但是世事總是難料,轉眼間,哥哥死了,庇護沒了,家也被幾個小嫂子掏空了,辛苦來投奔情郎,結果得知情郎根本不喜歡女人。


    如果之前還尚且能支撐她的話,但之後狼熹與馮燕的態度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辛苦投奔情郎,結果情郎不僅不喜歡她,甚至默許了狼熹對自己冷嘲熱諷看不上。


    是個人都忍不了。


    可是必須要忍。


    周有捂著臉,心裏錯綜複雜,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還是早早迴去好了,隻要迴到家裏,就什麽都好了。


    沒有惶恐,沒有指責,也沒有冷漠而對。


    ……


    酒樓裏。


    坐了一會兒,一百個人陸陸續續的都迴來,完整,一個不差。


    出於某種原因,並沒有坐大廳,而是包了整個二樓,幾個人一間房子,也呆得下。


    小二戰戰巍巍送來飯菜,趙清和拆了筷子,對麵幾個領頭的非常自覺的匯報情況。


    “地形摸的差不多了,那個校場裏大概有兩萬到三萬人,有人專門的給他們做訓練。”


    “城裏陸陸續續滲透了好些人,街頭巷尾差不多都有他們的人盯著,非常緊密。”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趙清和道:“和月郡一樣。”


    “這是有多不安啊。”有個人沒忍住,吐槽一句:“用鐵桶來形容這裏,簡直不能再貼切了,真可比長安可怕多了。”


    長安那是天子腳下都沒這麽嚴絲合縫。人處在這裏,感覺連半點隱私都沒有,簡直恐怖如斯毛骨悚然。


    “這種人要是當了皇帝……”眾人聯想一番,齊齊打了個寒戰。


    趙清和也有些無語,好笑說:“可不怕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了,怕是不好的念頭剛起來,下一刻就有人來抄他家門了。”


    說到這個,趙清和被逗笑了,對齊旭說:“由此看來,你們老齊家的江山,簡直像個篩子一樣。”


    齊旭倒了杯茶喝,道:“忽略那些不必要的原因,單看掌權的話,還是不錯的。”要是真的像馮燕這樣,怕是所有的大臣都會聯合起來撂挑子不幹了。


    人都是需要有隱私的。


    “好了,說正事。”趙清和打了個響指:“大家怎麽看待馮燕?”


    眾小頭領麵麵相覷,心說這個問題很懸啊,這難道不該問怎麽處理馮燕嗎?


    躊躇裏,有人試探著開口:“區區一郡土匪,卻能偷偷摸摸養了這麽多的私兵,這個人,用心不淺。”怕是要造反。


    這簡直是句廢話,因為自從眾人知道他私底下養了這麽多私兵之後,就知道馮燕沒安好心。


    但眾人並沒有反駁。


    另一個人接了他的話頭,道:“但是風陵渡旁邊就是塞北二十萬大軍,馮燕哪怕手裏那三萬人已經有了氣候,也不能與塞北鐵騎相比的。”


    “區區三萬人就想造反逼京的話,明顯不可能。”畢竟長安那邊也不是沒有兵了。光是禁軍都有五萬呢,雖然跑了一萬,但剩下的還有巡防營呢。


    以及那邊的河南作為一大城池,也是養了五萬兵的。


    “所以。”那人躊躇著開口:“或許他不止有三萬兵。”


    “又或者,他背後還有人。”


    眾人紛紛看他。


    趙清和微微一笑,將茶杯端起來,讚同了他的話:“他背後確實有人。”


    眾人一驚,下意識看向齊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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