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顧芷逢還留在了美院的。


    寢室的三個女孩有兩個都迴家過周末了,另一個忙著談戀愛也不在寢室裏。


    雖然顧芷逢是渝城本地人,家裏離學校其實也就二十來公裏路,但她上大學後就一直沒迴去過,就算是寒暑假也會去找個假期的臨時工啥的或者幹脆一個人出去旅行。


    中午在食堂吃過午飯,她就迴到宿舍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十指交扣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微微的閉著眼睛,眼球在眼皮裏順時針的轉動,周圍的環境似乎也跟著旋轉起來。


    正當她半明半昧的快要入睡時,手機的鈴聲像監考老師發現打小抄的同學後發出憤怒而極具爆發性的聲音,著實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爬起來拿起手機。


    是母親陳麗美的來電。


    “小逢,你在哪裏?”


    “幹嘛!”


    “媽媽在你們學校大門口啊,過來看看你!你也不迴家,馬上天冷了給你捎幾件衣服過來!”


    顧芷逢快到大門口時看到她媽正皺著眉頭翹首張望,遠遠的看到顧芷逢馬上展現出笑容來。


    “小逢!”她熱絡的朝著顧芷逢揮揮手。


    顧芷逢加快腳步小跑過去,發現站在她旁邊的還有他繼父王大躍,頓時陰沉著臉頭也不迴的轉身跑開。


    她媽擰著個大包在身後一邊追一邊叫小逢小逢,顧芷逢沒應也沒迴頭,她媽追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這孩子,要強到什麽時候去?”


    “你要想來看我我沒意見,你帶他來幹啥?”


    “他開車送我來的嘛,這麽遠你讓我坐公交車啊?”


    “嫌麻煩不用來看我!”


    顧芷逢甩開她媽的手,加快步伐自顧自往前麵走。


    “喂!你幹嘛老是針對他呀!”


    “他做了什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顧芷逢停下腳步迴過頭來,雙眼含淚的叫道。


    她媽枯立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她女兒,顧芷逢絕望的搖了搖頭,跑開了。


    “你的衣服啊!”隻聽到身後傳來幹枯沙啞的聲音。


    顧芷逢剛上大學那會,很多男生爭先恐後的向她示好。


    她長著一副乖巧又伶俐的模樣,圓圓的小臉稚嫩水靈,小嘴像盛開的一朵粉色海棠花,而唯獨那大眼睛裏流露出少年老成的冷靜目光,與她這般玲瓏機靈的清純少女模樣格格不入。


    然後顧芷逢對於向他示好的所有男生從不正眼一瞧,就連當時的校草級的人物也被她冷漠的拒絕過,她習慣於獨來獨往,安靜又獨立,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寡姿態,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的個性,也不再去叨擾她。


    對男生如此,對女生也一樣,她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女生朋友,她這種類型的女孩,注定是要受到同類排擠的,背地裏班裏係裏的那些長舌婦們都叫她綠茶婊,其實她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


    就算有時她一迴寢室,原本喧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幾個室友各自心領神會擠眉弄眼,偷偷的看她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做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她也怡然自得從來不覺得尷尬啥的。


    你們繼續,把我當空氣就好。


    她偶爾會說。


    她雖然脾氣古怪,但也沒妨礙到誰。


    所以大家也不去多理睬他罷了,漸漸的,她真的就成了渝城美術學院的透明人,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小逢越來越漂亮了哦,我們家的小逢也成了個大姑娘了!”


    她感覺到那個男人的手有意無意的觸碰他的身體,在關心和挑釁的邊沿繼續試探。


    她害怕得縮成一團,多少個霧重霜濃的夜晚,她被那些陳年往事糾纏著,一次次的在瀕臨窒息的邊緣中愕然驚醒,一次次在恐懼和無助中獨自在被窩裏垂淚。


    別的孩子走過無憂無慮陽光明媚的青春期,而她的青春一直籠罩在無力掙脫的黑暗和恐懼中。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她媽給她找了一個繼父王大躍。


    她媽說,


    再不找一個男人依靠一下,自己也不知道還活不活的下去,趁現在還年輕拿得出手還有人看得上趕快再嫁一次吧。


    十三四歲的她哪有什麽能力來表達她的觀點,她隻能默默的看著母親被生活的重擔壓榨成絕望的怨婦。


    最終,她媽帶了個男人迴來,不到半年這個男人變成了他的繼父。


    而這個繼父王大躍對於她學習生活的無微不至的關心讓她媽如釋重負,這個男人承擔了家庭所有的重任,漸漸成為母女兩尤其是她母親堅實的依靠。


    然而也就是這個男人,像一個魔鬼一樣在利用關切之便向顧芷逢伸出了魔爪,在一次次的試探中得寸進尺,而每每顧芷逢向母親投去求救的目光,都被母親言左右而顧其他,她不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還是母親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這樣的黑暗時光一直持續到高二的某一個深夜,她終於聲嘶力竭的爆發出來,而她母親流著淚哀求她不要報警,甚至跪下來乞求她。


    在那之後她再也沒迴過家了,一直住在學校宿舍裏。


    這個漫長的暗黑時光對於顧芷逢來說是不見底的深淵,她哭訴無門,對於家庭,愛情,男人,以至於對於這個世界,她都沒有想要的欲望。


    她時常感受到自己是這個世界多出來的一塊累贅。


    所以她寧願做個透明人,在無人知曉的世界裏悄悄活著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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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晚,從涪陽迴來。


    林修澤帶著老婆公玉長因去父母家。


    月湖清墅——林修澤父母的住所。


    渝城上河區的富人別墅區。


    如其名字一樣,小區內一條彎彎的人工湖,像彎月一般環抱著一棟棟星羅棋布的別墅,別墅多是三層樓高的包豪斯風貌的獨棟小樓,隱藏在道路兩邊在茂盛的銀杏樹和香楓之間。


    而別墅的四周,修剪整齊的法國冬青像厚厚的綠色圍牆一般守護者庭院,最有名的是月湖旁邊依湖而立的一排排櫻花樹,每年春季三四月份,櫻花盛開把月湖裝扮成一片粉色的海洋。


    進了林修澤父母家的庭院。


    從庭院裏種植的綠植來看,就透露出了這家主人的職業身份。


    別人家的庭院種植的都是薔薇啊,繡球花或者杜鵑啥的,再看林修澤父母家的庭院都是些光葉蕨,萼翅藤,還有一些長因都叫不上名來的奇花異草。


    再不然就是各種像假山一樣的老枯木,嫁接上新的枝丫,上麵還包著厚厚的保護膜,也難怪,作為植物學家的林父把植物園幫到了自家院子來了。


    如今雖說已經退休了的林海柳,比退休之前更忙碌了,不僅偶爾在大學課堂客串一下,還被一個會被載入史冊的重大園林修建項目——百年生態大遷徙千厥林樂園特聘迴去,專門專研古木整修靠接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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