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澄十分真誠且堅定:“沒有,我對其貌不揚的食物過敏。”


    令狐芷想起當年歸於被圍,全城糧草告急,為了撐地更久,上頭下令每人配糧減半。


    可她正好在負責城牆固防,幹的都是極需體力的活兒,原本的配糧就不夠吃,減半後她每日下工時都是頭暈眼花。可她晚上還要入帥帳與方子澄報城防進度,改軍械圖紙。


    撐了兩日,令狐芷便在方子澄麵前餓暈了。於是,在歸於脫困之前,方子澄的口糧有大半分給了令狐芷。她曾為此感動的不行,因為在那樣的歲月裏,方子澄分給她的根本不是食物,是命。


    “歸於城二度被圍,斷糧斷水時,你將烙餅省給我……我哥吃,其實自己私底下偷偷啃肉幹。”令狐芷還是不敢相信。


    “唔……我有分給你哥吃嗎?”他一臉沉思模樣。


    罷了,令狐芷決定不再探討這個問題。她抽走了他手中的燒餅,又塞了碗湯給他,並將放餅的簍子端的遠遠的。


    就在這個時候,青柳來報,令狐甲來了。


    令狐甲進門就跟方子澄道歉,說是怠慢了他。


    這一通怠慢能讓他喝上令狐芷親手做的羹湯,他倒也願意。


    與方子澄你來我往地寒暄一陣後,令狐甲發現女兒竟然沒有開口留飯的意思。


    他想了想就道:“聽說府中出了天花,前院大廚房裏的人跑的跑,亂的亂,竟是連個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了。辛虧芷兒你手藝好,沒叫王爺餓肚子。”


    令狐芷的手藝到底有多好,令狐甲是知道的,說句托大的話,有些菜便是宮中禦廚也未必能做的比她做的好吃。


    這話暗示意味實在太明顯:方子澄沒餓著,你老子我可還沒吃飯呢。


    方子澄這個沒吃幾次的人,顯然不懂令狐甲的迫切,見他都這麽說了,便也給了台階:“令狐侯爺不如一起吧。”


    令狐芷皺眉:“我菜做的不多,不過,餅貼的不少。父親若要留下一並用餐,就隻能多吃餅少吃菜。因為王爺他隻吃菜不吃餅。”


    “餅?”


    令狐甲看了一眼那摞燒餅,頓時眼睛都亮了。這不就是他接令狐芷從歸於迴京的路上,她做的那種餅麽?雖然其貌不揚,但裏麵其實是鮮香十足的五花肉配香蔥,咬一口可饞哭路邊小孩。


    念及此,他已經食指大動,但慈父的臉麵還是要維護地,他惆悵地抱怨:“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此話半點不假。有了夫君,便不要父親了。連口熱菜也不叫多吃。”


    麵子糊弄完,他就快速坐下來,直接拖過了令狐芷沒用開的碗筷動手,生怕女兒再反悔。


    令狐芷:……


    方子澄倒是看出點意思來:令狐芷做菜有這麽好吃?這湯分明很一般嘛。


    但一想到這些本來都是他的,現在平白多了個來分享的人,寧王就有點不爽了。


    令狐甲老牛喝水般咕嘟嘟灌下一碗湯,別的菜也不吃,摸起餅就啃。


    這餅比起他們迴京路上時的來,又有了不同,裏麵多了梅菜和一種能讓舌頭發燙發麻的作料,很刺激。


    令狐甲先是一皺眉,嚼了嚼又覺得這種佐料能極大地刺激口腔,讓餅更香了。


    “芷兒,你在裏麵加了什麽?怎麽比以前更好吃了。”他幾口啃完了餅,就又拿一張。


    “番椒。”令狐芷淡淡道,“父親喜歡就多吃些。”


    “好,好!”令狐甲心道,這一趟可真沒白來。


    空氣中漂浮著燒餅的鮮香味兒,似一把鉤子,勾得人口齒生津。


    青柳她們也被勾地頻頻在門口伸頭,方子澄卻因為之前放了話,再饞也隻能端著,麵無表情地喝湯吃菜,吃的幾乎味同嚼蠟。


    令狐芷發現了他的不自然,心中好笑,但就是不給他找台階。畢竟這人當年騙了他好多感動呢。


    方子澄快快吃完飯後,把筷子一放,就問令狐甲:“父親,母親那邊如何了?禦醫可曾到場?”


    這是方子澄進門後,第二次喊令狐甲父親。他是王爺,饒是娶了令狐家女兒,也是不必非得對他們以父母相稱的。


    令狐甲受寵若驚,手中的餅也就沒法再啃下去了。


    “來了,隻是禦醫現在也說不準,說可能隻是出疹子,也可能真的是……”他的臉色頓時凝重。


    方子澄一陣無語,後院那邊情況不明,他竟然也吃得下去。看來令狐甲對洛氏那點情分確實是散的差不多了。


    說到這裏,令狐甲跟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看向令狐芷:“芷兒,你是楚神醫的弟子,若你母親得的真是天花,你……你可有把握治?”


    令狐芷道:“爹,我怎麽可能有把握治啊。我不是都說了,我學藝不精麽。跟著師傅的時候,幹的最多的就是每天弄點什麽好吃的。再說,天花這個東西,您就是請我師傅來,他也不敢打包票呀。”


    聞言,令狐甲臉上頓時愁雲慘淡起來。


    令狐芷道:“治病的把握我是沒有,可若真確診了,保你們不被傳染的法子倒是有的。”


    令狐芷給了令狐甲一個藥方,裏麵總共羅列了五十多種香料。


    她叮囑:“此偏方上的藥材一味也不可少,圍著母親的院子點一圈,越快越好。”


    令狐甲見她說的鄭重,自不疑有他,拿了方子就匆匆走了。


    禁衛圍了侯府,太醫院的人泰半也都來了此處,藥材自然是不缺的。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洛氏的祁紅院外就飄起了濃煙,沒多久,府內其他地方也飄起了濃煙。


    方子澄有些好奇:“你不是知道洛氏並非天花,這又是為何?”


    令狐芷道:“我估摸著禁衛也未必攔得住太子身邊那個劍客。就想在他們身上留點他來過侯府的證據呀。”


    方子澄恍然:“那煙有問題?”


    “倒也沒什麽問題,就是味道比較濃鬱,沾此香者五日難祛其味。”令狐芷笑道。


    她視線掃過他雙膝,又道:“聽說這次太醫院來了不少藥材,我讓青柳去看看也拿一些,你也該換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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