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夙被郇明這句話驚出了汗,忙抬首支支吾吾迴道:“呃……郇先生,我隻是四處轉轉,沒想到誤闖此地……實在對不住……”


    鸞夙覺得這話自己說得十分沒底氣,唯有盼望著郇明能念在聶沛涵的麵子上不予追究。她再偷偷看向郇明那張有些麵熟的臉孔,但見他正雙眼微眯,頗為危險地打量著自己,似在思索,又似在觀察。


    鸞夙被那危險的目光瞧得直打了一個寒顫,半晌才聽得郇明迴話道:“慕王殿下出了門沒瞧見你,看著可不大高興。”


    大約是因為郇明為淩府諸人建墓立碑之事,鸞夙忽然對他生出了信任之感,覺得他應比聶沛涵厚道一些,忙道:“求先生庇護,我並非慕王姬妾,而是被他擄劫到這兒的!”


    郇明嘴角微抬:“哦?姑娘與慕王是何關係,與在下何幹?”


    鸞夙被這話問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隻好道:“但求先生莫要將我交給慕王。”


    郇明聞言隻淡淡道:“前頭是死路,你出不去的,還是隨我走吧。”


    這話算是應允了嗎?鸞夙在心中竊喜,忙點頭道:“多謝郇先生。”


    郇明並未迴話,隻轉身領著鸞夙朝原路返迴。鸞夙跟著郇明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發現最後並不是迴到方才那座屋子前,而是到了一處花圃。說來甚是奇怪,郇明所走的這條路明明正是她方才所走的那一條,為何終點卻不一樣了呢?


    鸞夙正兀自思索,此時但見郇明已幽幽站定,不緊不慢又開口問道:“方才你都瞧見了什麽?”


    鸞夙覺得自己若是有意迴避見過那些墳墓,必然會讓郇明看出她的心虛,倒不如此刻大方承認,反而會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在意。於是她便眨了眨眼,迴道:“不過是一些墳塋罷了。”


    郇明瞧著鸞夙故作不知的模樣,又問:“你是南熙人?”


    鸞夙忙點了點頭:“是的。否則怎會與慕王一道?”


    鸞夙想著自己隻裝作不知淩恪是誰,再假扮南熙人,表明自己不知曉北熙政事,如此應能逃過一劫。豈知郇明卻十分精明,笑道:“你是北熙人。”


    鸞夙連忙否認:“我為何要騙先生?”


    “你想活命。”郇明言簡意賅。


    鸞夙此時已是緊張到了極點,生怕郇明會殺她滅口,麵上卻仍然強自否認道:“咦?先生這話倒是奇了,我為何要怕你殺我滅口?”


    郇明冷笑一聲:“你在發抖。”


    “自然是發抖的,我怕先生將我交給慕王。”鸞夙做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還望先生垂憐,我實不願同慕王一道。”


    “這話你說晚了。”鸞夙此言甫畢,忽聽一個清冷妖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是聶沛涵立在自己背後不遠之處。


    聽聞這句話,鸞夙隻覺自己已去了半條命。再瞧見聶沛涵手中捏著的玉石墜子,更覺害怕,隻得幹笑道:“我不過是與郇先生說個笑話而已。”


    聶沛涵麵上並無笑意,隻執著那玉石墜子朝鸞夙走近,直將她驚得後退兩步,他才作罷停步,看似無狀道:“這笑話並不好笑,是本王請了郇先生去尋你的。”


    鸞夙不敢抬眸看聶沛涵,隻轉身對郇明道:“郇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鸞夙有要事相告。”此刻麵對聶沛涵,她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勇氣,欲謊稱自己是小江兒江卿華,至少先騙得郇明護了自己再作計較。


    隻要她不承認她是鸞夙,想來這世間亦無人能想到淩恪會將那龍脈地圖一分為二,分別刺在她與小江兒的足踝之上,這亦算是變相地保全了兩個姑娘的性命。畢竟小江兒是淩府管家江良之女,又有誰能想到父親會將這隱秘地圖的其中一半交給區區管家之女呢?


    鸞夙心中這樣想著,正欲隔過聶沛涵與郇明相談,此時卻見郇明忽然伸出右手鎖在自己咽喉之上,鸞夙避而不及,眨眼功夫便已被郇明挾製在他身前。


    鸞夙立時驚唿出聲,但隻來得及驚唿一句,咽喉要塞處已是被郇明的右手狠狠鎖住,幾乎要喘不過來氣來,遑論再出聲說話。


    鸞夙頓覺異常難受,險些窒息,誰知郇明仍不覺足夠,另一手也揪起了她的青絲,向後拽著,令她半分也動彈不得。


    鸞夙隻覺頭上一陣陣生疼劃過,喉頭也被掐得難受。可是偏偏郇明的手上力道掌握得極好,不會令自己覺得唿吸順暢,卻也不會令自己窒息而亡,隻能在他的掌控之下苟延殘喘,艱難得活著。


    此時鸞夙才又聽得郇明在自己身後冷道:“你們二人一唱一和,當真演得極好。隻不過在下乃是閑散人士,平日裏閑雲野鶴慣了,實在無法經受慕王抬愛,還望慕王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聶沛涵麵上不動聲色,不惱不笑,隻把玩著手中的墜子,道:“先生此話差矣。本王如今身在園中,愛妾性命又受製於先生,應是先生不放過本王才是,又何來本王高抬貴手之說?”


    郇明冷冷一笑:“慕王殿下莫要再裝了。難道不是你命她去我園中查探的?”


    聶沛涵輕挑眉峰:“先生聯想豐富。”


    鸞夙耳中聽著這兩人的一言一語,隻覺自己已有些承受不住。唿吸漸漸困難,咽喉與腦後也是陣陣生疼,唯恐再堅持片刻,自己便會暈得不省人事。


    聶沛涵顯然已注意到鸞夙情況不妙,又對郇明道:“也罷,先生既不願出山相助,本王也不予勉強。這小妾先生若是喜歡,便也送予先生了。本王就此告辭。”


    鸞夙聞言睜大雙眼,心中暗恨道聶沛涵果然不是個好東西!豈知便在此時,卻見一直未現身花圃的馮飛突然出現,手中還牽著一根繩子,另一頭綁著一個額上是血的男子。這男子麵目已被鮮血模糊得分辨不清,但瞧他衣著打扮,應是方才假扮郇明的那位管家。


    聶沛涵側首瞧了瞧馮飛帶來的人,才又對郇明笑道:“本王愛妾既留予先生,先生應當禮尚往來才對。正巧本王府上缺一管事之人,這管家不錯,本王便要走了。”


    聶沛涵口中說著,鸞夙立時感到郇明手上先是一緊,再是一鬆,直將自己勒得難受欲死。她聽得郇明冷哼一聲,才語帶惡狠狠道:“我這園子竟然困不住你!”


    聶沛涵終是噙起一絲笑意:“本王戎馬數年,兩軍交鋒觀遍天下計策,區區雕蟲小技又豈會放在眼裏?郇先生不過略施奇門遁甲之術,然而本王的老師卻是墨門子弟出身,於此道乃是個中高手。”


    “墨門子弟……”郇明口中喃喃重複,再問:“可是南熙‘飛將軍’丁益飛?”


    聶沛涵點頭:“果然瞞不過郇先生。”


    他此話一出,鸞夙再也沒有聽到郇明的迴話。她強忍逐漸渙散的意識看向聶沛涵,但見他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亦或是盯著自己身後的郇明。鸞夙幾乎能想象到郇明此時是何等模樣,定是在考慮斟酌,亦或同樣在打量著聶沛涵。


    這兩人的對峙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期間被馮飛所縛的管家失血過多,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卻從始至終忍住沒有哀嚎一聲,足可見忠心耿耿。


    聶沛涵俯首瞧著暈倒在地的園子管家,不由笑道:“這人是個忠仆,受了重傷也不吱聲,不像我那小妾心存反意……倘若本王就此將他帶走,倒是先生損失過大。”


    聶沛涵話到此處,才聽郇明冷笑迴道:“慕王殿下好口才,好鎮定,亦得了一位好老師。也罷,今日在下便看在‘飛將軍’的麵子上放你幾人離去,還望殿下遵守諾言,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再不相擾於我。”


    聶沛涵點頭:“如此甚好。”


    豈知郇明尚有後話:“放你幾人離去可以,但我要留下這女子的舌頭。”


    “舌頭”二字一出,鸞夙頓覺鉗製著自己喉頭的那隻手再次收緊,直將她勒得忍不住張口喘氣。此時卻見一道寒光在眼前迅速閃現,一把冰冷匕首已抵在她的下頜之處,欲朝她微張的口中紮去。


    鸞夙從未感到如此恐懼,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眼見著匕首便要碰觸到自己唇邊,豈知耳畔忽然傳來“叮當”一聲脆響,再迴神時匕首已被折成兩截,掉在地上。


    鸞夙不由睜開雙眼,隻見聶沛涵此刻仍舊單手把玩著那枚被她丟棄的吊墜,另一手卻做出一個剛剛收迴的姿勢,麵上露出威脅一笑:“先生可要當心了,本王既能失手折斷先生的匕首,便也能摘下先生項上人頭。”


    聶沛涵的笑意越發惑人心智,再道:“一條舌頭換一顆人頭,這筆買賣不虧反賺。”


    鸞夙看著聶沛涵勝券在握的魅笑,頸中也漸漸感到了鬆懈之意。當郇明的手離開自己脖頸之時,她立時咳嗽起來,大口唿吸不止,隻怕自己下一刻便會窒息而亡。


    郇明再將扯著鸞夙頭發的那隻手鬆開,一把將她推向聶沛涵,口中感歎道:“單憑慕王今日使出的手段,你那幾個兄弟已不是你的對手。”


    聶沛涵眼疾手快接過鸞夙,將她攔腰抱起,迴笑道:“承先生吉言。他日先生若改變主意,我慕王府大門永遠為先生敞開。”


    郇明再次拱手一歎:“慕王殿下已無需在下相助了。惟願殿下記得今日一諾,他日放郇某一條生路。”


    聶沛涵眼見鸞夙意識昏沉,難以為繼,最後笑道:“後會有期。”言罷已率先邁步朝反方向行去,馮飛亦扔了繩子,尾隨其後。


    鸞夙方才力撐多時,又在聶沛涵懷中感到些顛簸搖晃之意,已是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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