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周斯羽揉了揉眼睛,微微動了動腦袋,不小心撞上鬱洧的下巴。


    “嗯,醒了?”鬱洧睡眼惺忪,眯著眼睛打著哈欠,收緊放在周斯羽腰上的手,沙啞的聲音透露著慵懶,“再睡會兒。”


    “我餓了,睡不著。”


    周斯羽輕鬆從禁錮中抽身,撐起身子努力扒開鬱洧的眼皮,強迫他睜開眼睛。


    “餓了。”


    鬱洧好像是在重複,又好像在問他。


    看他懵懵的樣子,周斯羽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再睡會兒,我去找點吃的。”


    “你別去,我去。”


    鬱洧坐起身,拍了拍臉,走到門邊敲了敲門,全副武裝的研究員打開門,見門後是鬱洧,鬆了口氣。


    “麻煩幫我拿兩份晚飯,謝謝。”


    那人點點頭,拿起通訊器,通過內網發了條消息。


    “看來今晚還得在這裏休息。”鬱洧聳聳肩,走到書桌邊,拉過椅子坐下,“外麵都是全副武裝的人,你怕不怕?”


    “怕什麽?”


    周斯羽盤腿坐在床上,單手撐著下巴。


    “咱們要是硬闖,肯定會被打成篩子。”


    “太醜了。”周斯羽撇嘴,裝傻道:“那咱們別走了唄,在這兒有吃有喝有閑。”


    鬱洧愣了愣,突然問了句讓人摸頭不著腦的話:“你喜歡這裏?”


    “說不上喜歡,但這裏,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地方。”周斯羽緩緩掃視著每一麵綠色的牆,“如果沒有奧蘭實驗室,沒有林叔叔,我可能已經餓死街頭,或者被周齊賣掉了。”


    當初他奪得了第一名,但他是未成年,要進入實驗室還需要監護人簽署同意書,周齊已經決定將他賣掉抵債,自然不可能同意。


    林瓴親自上門和周齊談判,雖然他不知道兩人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隻知道,第二天周齊就簽署了同意書。


    雖然實驗室確實有很多不好的迴憶,但那些都和林瓴無關。


    “這樣啊。”鬱洧眨眨眼睛,將情緒收迴心底,試探地開口:“那你想留在這裏嗎?”


    “你希望我留在這裏嗎?”


    周斯羽反問,桃花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希望,你跟我走。”


    “如果我說不呢?”


    這一次,鬱洧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低著頭思考了很久,最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吐出幾個字:“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


    周斯羽剛想說話,房門就被敲響,鬱洧起身開門,接過兩份打包好的飯菜。


    “吃飯吧。”


    鬱洧將飯菜放在桌上,舀起一勺粥吹涼喂到周斯羽唇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


    “晚上我要去看爺爺,你去嗎?”


    鬱洧將雞腿肉切碎,沾上醬汁喂給周斯羽。


    “不去。”周斯羽嚼著肉,使勁搖著頭:“我這樣子去了,會嚇到他的。”


    “那你先休息。”鬱洧歎了口氣,看似抱怨吐槽,言語間卻滿是欣喜,“晚上肯定又要被爺爺說教了。”


    “那就聽著唄。”


    周斯羽真的不想戳破這個虛偽的人,明明高興得連笑都藏不住,嘴上偏偏要抱怨。


    “是啊,有什麽辦法呢。”


    鬱洧讚同地點點頭,喂周斯羽吃完飯,自己快速扒拉了幾口,解決完剩下的飯菜後,趁還飯盒的時間托人打熱水。


    等周斯羽洗漱完,鬱洧從椅子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拉開被子蓋在周斯羽身上,“今晚可能迴來的比較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周斯羽拉著鬱洧的胳膊輕輕搖晃,可憐兮兮地看著鬱洧,“如果爺爺帶了玫瑰糖……”


    “不給。”


    “就吃一顆。”


    “不行。”鬱洧堅決地搖頭,“你不能吃刺激性太大的東西。”


    “玫瑰糖那麽溫和,怎麽能算刺激呢?”


    “那也不行。”鬱洧搬出林瓴的理論,解釋道:“不同味道的食物會讓你產生不同的情緒,玫瑰糖太甜了……”


    “可是吃了糖我的心情會更好。”周斯羽乘勝追擊,“再說了,早上你都給我吃。”


    “一天一顆,不能再多了。”


    “你可以先給我,我明天再吃。”


    “我考慮考慮。”


    鬱洧將周斯羽的手收迴被子裏蓋好,親了親他的額頭,“今晚乖乖睡覺,不然明天沒糖吃。”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周斯羽吧唧一口親在鬱洧臉上,見鬱洧愣在原地,忍不住開口催促:“你趕緊去找爺爺吧,別讓他久等。”


    “嗯,好。”鬱洧點點頭,突然捧起周斯羽的臉,親了親他的唇,輕聲說了句:“等我。”


    “不是讓我別等你嗎?”


    周斯羽覺得他的狀態不對,自從中午告訴他自己的身體情況後,他經常走神,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


    “嗯,對,早點睡。”


    鬱洧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端起盆走出房間。


    光線填滿空曠的會議室,將三道影子打在牆上。


    鬱洧推開門,隻見一張皮質轉椅背對著門,右邊的扶手上搭著一隻瘦削蒼勁的手,食指和中指間飄出一縷青煙。


    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個人高馬大身著黑裝戴著墨鏡的保鏢,鬱洧關上門,輕輕依靠在門上。


    “爺爺,你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來見什麽神秘組織的幕後大佬呢。”


    見鬱爺爺不說話,鬱洧轉身,手握著門把手:“既然您不想見我,那先走了。”


    椅子上的人沒動,似乎篤定鬱洧不會走。


    然而,“哢噠。”一聲,門把手響了,鬱爺爺大驚,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真打算走!


    “等等……”


    聽到身後的聲音,鬱洧得意地笑笑,慢慢轉過身。


    兩人幾乎同時轉過身,都在打量對方。


    良久,鬱爺爺率先開口:“你瘦了。”


    “嗯?沒有吧。”鬱洧拍了拍胳膊,卷起袖子展示肌肉:“你看錯了,我壯得像頭牛似的。”


    “我說瘦了就瘦了。”鬱爺爺翻了個白眼,指了指圓桌對麵的椅子:“坐。”


    鬱洧點點頭,並未上前就坐,而是拿過鬱爺爺手中的雪茄,在煙灰缸中撚滅。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站在左邊的立刻想要上前,被站在右邊那位用眼神製止。


    整個鬱家敢在鬱爺爺麵前這麽放肆的,除了那位曾經身嬌體弱現在壯如牛馬的小少爺別無他人。


    何況老爺子都沒生氣呢,他們沒立場開口。


    鬱洧吹掉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煙灰,黑眸隨意掃過兩個保鏢,順手拖過一把椅子在鬱爺爺麵前坐下,“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雪茄、煙、酒、甜食,少碰。”


    “嘿,你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鬱爺爺抄起拐杖,作勢要打鬱洧,鬱洧也不躲,嘴角含笑看著鬱爺爺,鬱爺爺哼了一聲,放下拐杖,比劃著道,“你怎麽瘦了這麽多?我記得你的臉是圓的……”


    “是是是,瘦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鬱洧擺擺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了一句:“爺爺你什麽時候長白頭發了?”


    “還不是被你氣的!”鬱爺爺瞪了鬱洧一眼,這小子是一點煽情的氣氛都不給他營造!


    鬱爺爺著急地扒著頭發湊到鬱洧麵前,“快給我仔細看看,全都拔了拔了,一根不留。”


    “嘿嘿,騙你的。”


    鬱洧狡猾地一笑,起身躲過鬱爺爺順手抄起的拐杖。


    “膽兒肥了?嗯?連我都敢騙?”


    鬱爺爺也並未真的想打他,鬱洧是他的心頭寵,打在他身,痛在己心。


    “哎呀,我錯了嘛。”


    鬱洧的認錯速度向來很快,不過絕對不改就是了。


    “行了,這次找你來是說正事兒的。”鬱爺爺拍了拍椅子,“坐下說。”


    “我還以為你是特意來關心我的呢。”鬱洧滿臉受傷,捂著胸口,泫然欲泣。


    “誰愛關心你?”鬱爺爺翻了個白眼 一巴掌重重拍在鬱洧頭上,“別惺惺作態了,趕緊坐好。”


    鬱洧乖乖坐迴椅子上,雙腿合並腰背挺直,將手放在背後,一副小學生的乖巧樣。


    “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裏,你的確成長了很多。”鬱爺爺欣慰地拍了拍鬱洧的腿,“軍隊固然重要,但鬱家的家業你也不能放下。”


    “等等,等等,爺爺你喝茶。”鬱洧倒了杯茶遞給鬱爺爺,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軍隊待著各方麵挺好的,家裏的產業我也不懂,所以……”


    鬱洧看著鬱爺爺,一副“你懂的”樣子。


    “你還能一輩子呆在軍隊不成?”鬱爺爺狠狠瞪了鬱洧一眼,“再說了,沒有家裏的真金白銀往裏砸,你們那軍隊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艾托蘭帝國後期,皇室無法負擔軍費開支,各地將領紛紛自掏腰包養兵,長此以往,本屬於帝國的軍事力量慢慢變成了貴族的私軍。


    鬱家也不例外,每年都要從家族收入中劃出一大筆錢作為軍費開支。


    反帝國戰爭中軍費雖然有周家和楚家承擔了一部分,但大頭還是鬱家在出。


    聯盟成立後,鬱家包攬了軍隊所有開支,將其他幾家踢出局,斷絕了其他幾家染指軍隊統領權的可能,確立了對軍隊的絕對統治權。


    按照慣例,委員長不僅是軍隊最高領導,還是鬱家掌權人。


    不過到了鬱瑧這裏出現了一點小問題,鬱瑧和他的兩個哥哥是經營白癡,對經商一竅不通,而林瓴作為鬱瑧的伴侶,同樣對賺錢不感興趣。


    鬱洧自小就很聰明,雖然病怏怏的,但作為幕後決策者和掌舵人,他不需要太強壯,隻要腦子會動就行。


    但是他沒想到,鬱洧的身體在經過調養後竟然真的變好了,活蹦亂跳的,他一個不留神,鬱洧就跑到青訓營去了,還順利通過考試選拔進入軍隊。


    “爺爺,我現在真的沒有精力去管那些事情,前線還有一大堆事呢。”鬱洧眨了眨眼睛,抓住鬱爺爺的胳膊搖晃,“爺爺,你身強體壯的,還能再幹一百年,再讓我玩幾年嘛。”


    “臭小子,你是一點都不心疼你爺爺我啊!”鬱爺爺一個爆栗打在鬱洧額頭上,怒罵道:“我一把年紀還要整天東奔西走,應酬喝酒,加班談判,就不能讓老爺子我早點退休,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別人六十歲退休嫌晚,他耄耋之年還要操心費神,鬱洧這臭小子不體諒他就算了,還要他再幹一百年,這是不榨幹自己不罷休啊!


    士可忍孰不可忍,他不幹了!


    “哎,爺爺,話可不能這麽說。”鬱洧走到鬱爺爺身後替他捏著肩膀,“你還很年輕的,還有大把時光……”


    “還有大把時光給你擦屁股?”鬱爺爺白了鬱洧一眼,哼了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等把那群龜孫打消停了,你肯定要帶著小羽跑路,把攤子丟給小故還有你爸爸和伯伯們。”


    “這你都知道?”


    鬱洧繞到鬱爺爺麵前,蹲下身,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仿佛在確認他是不是真人。


    “你們那點小心思……”鬱爺爺哼了一聲,愜意地靠在椅子上,眼裏滿是得意:“瞞不過我。”


    “那爺爺你是答應了?”


    鬱洧拉著鬱爺爺的袖子,眨巴著眼睛撒嬌。


    “我答應個屁!”鬱爺爺嫌棄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一巴掌拍在鬱洧頭頂,“話我撂這兒了,這個家主,你不當也得當!”


    說罷,鬱爺爺將象征著權力的手鐲從手腕上褪下,戴到鬱洧手上,“鬱家的公司你本來就有股權,再加上我名下一半那一半轉給你的股權,你就是公司最大的股東。”


    “爺爺,你老實告訴我,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鬱洧想將手鐲退還給鬱爺爺,卻被他製止。


    鬱爺爺拍了拍他的手,“家裏有我坐鎮呢,能出什麽事兒?”


    “那你突然過來……”


    “小洧,你長大了,有些責任你必須要承擔起來。”鬱爺爺握住鬱洧的手,示意他坐迴原位,待鬱洧坐穩後,歎了口氣道:“要論人心,我看的可比你清楚多了。”


    “鬱家之所以能掌握軍隊,一個原因是我們掌握最尖端的武器技術,另一個原因就是軍隊是鬱家養著的。鬱家對軍隊的絕對控製權離不開錢,所以鬱家掌門人必須文武兼修,武能馳騁戰場,文能叱吒商場,少一樣都不行。”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人有一代人治理軍隊的方法,你爸爸用數十年建立起的威信,怎麽可能輕易被你打破?沒有錢,你在軍隊就沒有話語權,那群德高望重的老家夥會服你?”


    鬱洧低下頭,鬱爺爺說的不錯,那群老派代表雖然表麵上對他言聽計從,實則打從心眼裏看不起他,更不會好好執行他的命令。


    可他沒辦法把這些人弄走,他們在軍中待了大半輩子,威望不是他一個後輩能比的。


    “他們寶刀未老,而你,用不起這把刀。”


    鬱爺爺是真心為鬱洧打算,新派和舊派的矛盾由來已久,每一屆委員長都會想方設法把上一輩留下的人踢出局,用不了的刀就封起來,讓它永遠沒有見光之日。


    這點鬱瑧做的很好,鬱爺爺那一輩的基本都被踢出了局,所有重要崗位都換上了鬱瑧信任的人。


    但是鬱洧情況特殊,他臨危受命,根本沒有時間清理鬱瑧留下的勢力,再加上戰爭爆發,他需要舊派為他衝鋒陷陣,卻又沒有能力駕馭這把刀。


    一隻沒有完全成熟的雛鷹被迫飛向了天空,麵臨的挑戰是巨大的,他必須小心翼翼,稍有不慎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明天就把消息發給各個公司。”鬱爺爺拍了拍鬱洧的肩,鄭重道:“小洧,以後鬱家所有的財產都歸你調配,商場的危險程度不比戰場低,你要當心。”


    “爺爺,謝謝你。”


    鬱洧抱住鬱爺爺,眼裏含著熱淚。


    鬱爺爺明知他能力不足,還是決定把公司給他,無異於告訴他,公司你隨便造,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


    公司是鬱家祖祖輩輩的積蓄,也是鬱爺爺一輩子的心血,就這樣給他糟蹋,他對不起鬱爺爺。


    可他真的很需要錢,食物、能源、武器、醫藥品,哪一個不是吞金獸?


    他不能朝周斯羽伸手,也不能賣武器,既不能開源也不能節流,窟窿隻會越來越大。


    “這些東西早晚都要交給你,說什麽謝謝?”鬱爺爺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趕緊迴去休息吧,小羽該等著急了。”


    “爺爺,你別打趣我。”鬱洧耳尖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送你迴房間。”


    “不了,我今晚就走。”鬱爺爺慈愛地揉了揉鬱洧的頭發,“看到你活蹦亂跳的,我也就放心了。”


    “那我送你上飛船。”鬱洧站起身,背過臉抹掉眼淚,“我幫你收拾東西去?”


    “行李都在飛船上,你陪我走走。”


    鬱爺爺站起身,將拐杖扔給身後的保鏢,背著手大踏步走在前麵。


    鬱洧跟在他身旁,祖孫兩人邊走邊聊,分享了不少趣事。


    飛船消失在漫天星河中,鬱洧看著天空,心中感慨萬千。


    夜風輕拂著發梢,周斯羽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


    “你怎麽沒睡覺?”


    鬱洧脫下外套披在周斯羽身上,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冰涼的,沒有發熱。


    “我的糖呢?”


    周斯羽伸出手,鬱洧聳肩攤手,“沒有。”


    “你騙人。”


    “不騙你,爺爺沒帶。”


    “我不信。”


    周斯羽搖搖頭,伸手在鬱洧身上到處亂翻,把所有口袋都翻過來檢查了一遍,結果連張糖紙都沒看到。


    “看吧,都說了沒有。”鬱洧聳聳肩,打橫抱起周斯羽,“走了,迴去睡覺。”


    “沒糖,不和你睡。”


    “搞半天你是為了糖才等我的?嗯?”鬱洧低下頭親了親周斯羽的額頭,低低笑罵道:“小沒良心的。”


    周斯羽不說話,隻是哼了一聲作為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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