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雨漸漸停歇,周斯玨抱著癱軟在地的楚雲霂迴房間,他剛才砸了很多易碎品,再加上書房沒地毯,不少玻璃碎屑都紮進了楚雲霂皮膚裏。


    看著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周斯玨有些心疼,但一想到他今天的所作所為,壓下去的火又騰了起來。


    “周斯玨啊周斯玨,你真是禽獸啊!”


    把人弄成這樣子,又大半夜把他抓過來治療,有大病!


    “少廢話,能治治,不能治滾蛋!”周斯玨靠在門口抽著煙,“你往哪看呢?”


    “大哥,我tm又不是能閉著眼睛看病的神醫,不看怎麽給他清理傷口啊?”家庭醫生無奈,“要不你來?”


    “我要是會還讓你來幹嘛?”周斯玨擺擺手,眼看家庭醫生又去掀被子,實在忍不了,三步並作兩步,搶過鑷子,“你說怎麽做?”


    “先拿碘伏擦一下傷口周圍,然後把碎片取出來,給傷口消毒,上藥……”醫生嫌棄地看了周斯玨一眼,“你的手也要先用酒精消毒,還有鑷子。”


    “鑷子你剛才消過毒了。”


    “被你拿了呀。”醫生聳聳肩,給鑷子翻了個身,“這樣拿的。”


    “麻煩。”周斯玨做完消毒,瞪了醫生一眼,“轉過去!”


    “得得得,我去弄退燒藥水。”醫生翻了個白眼,“自作自受。”


    看著血淋淋的傷口,周斯玨唿吸一滯,他剛才在氣頭上,真忘了地上有碎玻璃和碎瓷片。


    顫抖著處理完傷口,周斯玨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工具才發現脊背濕了一大片。


    “我說老弟啊,你這是何苦?”醫生給楚雲霂掛上點滴,站在周斯玨身邊,“你要真喜歡,就收收你那暴脾氣,哄哄人。”


    “我哄了,沒用。”周斯玨搖搖頭,苦笑道:“他心裏有別人。”


    “那你就不想想,為什麽人家能被放在心上,而你就隻能被拋之腦後。”醫生歎了口氣,拍了拍周斯玨的肩膀,“肯定是別人給了他你給不了的東西,才會讓他念念不忘的。”


    “好好想想。”


    醫生扛起醫藥箱離開,周斯玨不生氣的時候文文靜靜的,一旦脾氣上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床上這家夥也真是運氣不好,竟然惹了這樣的人。


    房間隻剩下唿吸聲,周斯玨愣愣地坐在床邊,迴想著醫生的話。


    鬱洧能給楚雲霂什麽?


    金錢?楚雲霂應該不缺錢,況且他能給更多。


    關心?他的關心並不比鬱洧少,何況鬱洧結婚後根本沒時間關心別人。


    陪伴?鬱洧也沒有天天陪著楚雲霂,況且這點他也可以做到。


    所以,到底什麽東西是鬱洧能給,而他給不了的?


    “先生。”管家敲了敲門,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周斯玨,“這是夫人進門的時候拿給我的,還有這是夫人今天的行車記錄儀和消費記錄。”


    管家放下東西,轉身,關上門離開。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獨自思考的時間。


    周斯玨翻看著行車記錄,楚雲霂離開後去了商場,又去了花店,還去了醫院?


    去花店和醫院他能想通,他的母親前段時間生病了,一直在醫院養身體,買束花去看看是人之常情。


    去商場是為了買東西?周斯玨的目光落到盒子上,顫抖著打開盒子,一對袖扣映入眼簾。


    盒子裏還有一張小卡片,應該是臨時寫的,有些倉促,“生日快樂”幾個字有些潦草,但很好看。


    周斯玨相了半天,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而且早上換衣服的時候發現袖扣掉了,他好像罵了一句,原以為楚雲霂睡著了沒聽到,沒想到他竟然記在了心裏。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周斯玨恨不得抽死自己!


    剛才怎麽就不聽他解釋呢?聽一下解釋會死啊!現在搞成這樣子,楚雲霂肯定更討厭他了!


    “周斯玨你個蠢貨!”


    周斯玨無比希望時光能倒流,世界上有後悔藥,他為什麽不肯相信楚雲霂?為什麽不肯多問一嘴?為什麽要妄下結論?


    他明明可以選擇相信楚雲霂,明明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問問,為什麽就是不肯?


    說到底,他始終沒有想過要相信楚雲霂罷了。


    周斯玨蹲在陽台抽了一晚上的煙,還是想不明白,幹脆聯係上周斯羽,他既了解楚雲霂又了解鬱洧,肯定知道。


    “你tm有病啊!大半夜發什麽瘋?”


    和鬱洧鬧著矛盾的周斯羽好不容易自我開導完,正要睡覺,就被周斯玨催命似的請求連線打擾。


    “我有問題想問你。”周斯玨摸了摸鼻尖,半夜擾民確實不太好。


    “審訊都不帶大晚上突擊的,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周斯羽掛斷通訊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半天都睡不著,還是決定聽周斯玨嘮嘮。


    “有什麽問題趕緊問。”周斯羽抱著胳膊,“周總我出場費很貴的,一分鍾十八萬。”


    “我給錢。”周斯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和鬱洧比差在哪裏?”


    “謔,那可太多了。”


    周斯羽吧啦吧啦數了一大堆周斯玨的缺點,順道把鬱洧誇上了天。


    “我這麽差勁兒嗎?”


    周斯玨表示很受傷,原來他在自家老弟心裏就是一個自私、狹隘、偏執、自大自傲自以為是的人。


    “那可不,你還有疑心病,整天疑神疑鬼的,我勸你去醫院查查,你被害妄想症嚴不嚴重。”周斯羽苦口婆心勸導,“不要覺得害羞,早發現早治療……”


    “我沒法相信任何人,你知道的。”


    周斯玨苦笑著低下頭,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家族裏,隨意相信別人無異於自尋死路,他很早就知道。


    “知道知道。”周斯羽擺擺手,“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出場費結一下。”


    “你為什麽喜歡鬱洧?”


    周斯玨一直很好奇,周斯羽最開始不挺討厭鬱洧的嗎?怎麽突然又喜歡上了?


    “因為他給了我很多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啊。”周斯羽輕輕撫著手指上的戒指,“和他在一起,我第一次知道被愛是什麽感覺。”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愛,沒有人愛他,他也不愛任何人。他對楚雲霂不是愛,僅僅是一種執念,對迴憶的執念。


    看周斯玨一臉懵,周斯羽撇嘴,嫌棄地擺擺手:“算了,你個單身狗不會懂的。”


    “還有呢?還有呢?”


    周斯玨想了想,這他確實給不了,周斯羽也算父親的孩子,同樣享有繼承權,在離開家族前,他可一直把他視為競爭對手。


    不過他給楚雲霂的也不少啊,隻是時間沒有那麽長而已。


    “信任。”周斯羽鄭重地開口,神色無比嚴肅,“這是我們絕對不會有的東西,絕對的信任。”


    他和周斯玨是同類,自私狹隘極端,不會相信任何人,就連對身邊人都會留一手。


    但鬱洧不一樣,鬱家內部十分團結,不像其他大家族一樣勾心鬥角。再加上鬱洧的成長環境比較單調,接觸的都是正麵和陽光的東西,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那麽缺心眼兒的嗎?”


    周斯玨疑惑,但必須承認,他很羨慕鬱洧。


    鬱洧從小聽到的不是“你看看隔壁小孩兒比你優秀多少。”、“怎麽才第二名?”、“怎麽隻比第二名高了十分?”、“我養你有什麽用?”、“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兒子!”而是“我家寶寶真厲害!”、“寶貝兒子真棒!”、“又進步了哦,要什麽獎勵呢?”。


    林瓴和鬱瑧教他的是忠孝禮義,而不是算計人心,他看到的是兄友弟恭,而不是手足相殘。


    他的假期去的是遊樂場水族館公園,而不是呆在家裏麵對一個又一個家教和永無休止的比賽。


    他羨慕鬱洧生活在陽光裏,羨慕他永遠像太陽那樣明媚耀眼,羨慕他無論在哪兒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星星。


    “他不是缺心眼兒!”周斯羽不滿地撇嘴,怎麽能這麽罵人呢?鬱洧明明是真誠善良純潔的白玉。


    “懂懂懂,他是真誠善良陽光開朗樂觀向上,行了吧?”周斯玨翻了個白眼,“話說你什麽時候迴來,該不會打算一輩子呆在第二十八星球了吧?”


    “這裏挺好,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民風淳樸,你真該抽時間來體驗體驗,順道治治你那臭脾氣。”周斯羽走到陽台,看著遠處奔騰的江水和連綿的群山,“我打算在這邊建療養院和度假村什麽的,你要不要入夥啊?”


    “你真打算和楚家徹底撕破臉皮?”


    周斯玨微微皺眉,上流社會誰不知道旅遊、養老、度假是楚家幾大支柱產業?周斯羽這明擺著要搶楚家碗裏的飯。


    “沒辦法,我總得吃飯不是。”


    周斯羽絲毫不慌,看不慣楚家的可不止他一個,何況楚家現在自身難保,接連得罪鬱家和林家,楚勝的日子可不好過。


    民不與官鬥,玩錢的終究還是比不過玩槍子兒的。畢竟錢能買來防彈衣,但是禁不住迫擊炮和炸彈。


    “聽我一句勸,別跟在周齊屁股後麵亂來。”周斯羽輕輕敲擊著欄杆,“周齊不會把周家交給你的。”


    “他就我這麽一個兒子,不給我給誰?”周斯玨嗤笑,周斯羽這小子估計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在這兒給鬱家拉盟友呢。


    “周斯韻,也同樣享有繼承權。”


    “她放棄了繼承權,跑奧蘭實驗室去研究秘域了。”周斯玨伸了個懶腰,“隻要你不和我爭……”


    “周齊有一個私生子,和第二十八星球鄭家家主生的,現在正在第一星區聯盟綜合大學讀書。”周斯羽微微一笑,他完全可以想象周斯玨現在的表情,肯定很驚訝。


    第一次見鄭力的時候他也很驚訝,他和周齊長得太像了,眉眼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更稚嫩和青澀。


    “不是,你開玩笑吧?”


    周斯玨不敢相信,周齊什麽時候去過第二十八星球?


    “我猜的,隻是提醒你一下。”周斯羽吹開飄落的花瓣,滿不在乎地彈著手:“你別忘了,周齊要的隻是一個聽話的傀儡,他這種人,可不會講親情。”


    “我合理懷疑你在挑撥離間。”周斯玨挑眉,“那個小朋友叫什麽名字?”


    “鄭力,你可以去看看,反正大學離得挺近的。”周斯羽伸了個懶腰,撥弄著打在欄杆山的雨珠,“周齊什麽德性,你比我更清楚。”


    “錢、人、名聲,都不是等來的。”


    “是搶來的。”


    兩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開導你這麽久了,周總,出場費結一下咯。”


    周斯羽偏頭,粲然一笑。


    “沒錢,抵一個采石場給你,愛要不要。”


    周斯玨起身敲著腿,蹲了半天,腳麻。


    “周總大氣。”周斯羽笑了笑,“需要幫忙就說。”


    “別,我怕你背後捅我一刀。”


    “我對周家那一堆石頭不感興趣。”周斯羽撩了撩頭發,“但是屬於我爸爸那一份,你得給我留著。”


    “我手上連家族三分之一的東西都沒有,說這些太早了。”


    周斯玨眼眸微暗,周齊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更不可能讓他太早接手家族。


    “不,你會掌握周家的。”周斯羽邪邪一笑,“隻需要解決鄭力就行。”


    “你為什麽一定要解決鄭力?你們好像沒有利益糾葛。”


    “覬覦了不該覬覦的東西,就應該付出代價。”


    周斯羽眼神冷厲,鬱洧的臉太招桃花了,他舍不得劃了他的臉,那就隻能讓他辣手摧花了。


    周斯玨單純地以為鄭力惹了周斯羽,又或者周斯羽得到什麽消息,周齊想把屬於他爸爸的東西給鄭力,所以才會生氣。


    “一個小孩子而已,掀不起水花,我抽時間去會會他。”


    “不用感謝我。”


    周斯羽咧嘴笑了笑,在雨幕中十分詭異。


    “不說了。”


    周斯玨掛斷通訊器,周斯羽現在有鬱家撐腰,生意也做得挺大,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至於他爸爸那一份,本來就是他的東西,還給他也無傷大雅。


    周斯羽抱著胳膊,食指輕輕敲擊著手臂,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發芽。即便最後確實證明鄭力和周齊無關,周斯玨和周齊的關係也很難再恢複如初。


    周齊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問題,周斯玨從小就活在恐懼之下,對周齊沒有一絲敬愛,有的隻有恐懼和敬畏,再加上看多了豪門父子反目的戲碼,總認為周齊不過是在培養一個能替他工作的傀儡,一旦有更好的人選出現,他就會立刻被取代。


    恐懼壓抑在心裏慢慢轉化成怨恨,周斯玨就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隻需要一根導火索,就會爆發出巨大能量。


    狗咬狗貓咬貓,周斯羽很樂意坐收漁利。


    看著遠處的燈火,周斯羽眼底閃過一絲苦惱,到底怎麽樣,才能把鬱洧永遠綁在身邊呢?


    返迴房間,周斯玨輕輕撫著著楚雲霂的臉,或許,他可以試著相信他?


    鬱洧可以用三年的時間捂熱了周斯羽這塊頑石,他也可以用更多時間融化楚雲霂這塊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不信他會比鬱洧差。


    “雲霂,別騙我,好不好?”周斯玨輕聲開口,“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


    睡夢中的人微微皺眉,似乎看到了什麽很害怕的東西,不停的發抖。


    周斯玨看得十分心疼,但錯了就是錯了,打碎的杯子粘不迴去,即便粘好了也有裂痕。


    翌日,昏迷的楚雲霂睜開眼睛,敏銳地捕捉到周斯玨眼裏的悔恨以及小心翼翼。


    “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斯玨滿眼欣喜,在對上楚雲霂的目光時愣了幾秒,他眼裏有厭惡,有失望,有很多情緒,唯獨沒有憤怒,就像一個失望的家長看著一無是處的小孩。


    楚雲霂隻看了一眼,便轉過身,背對著他。


    “雲霂,我錯了,你理理我。”周斯玨輕輕推了推楚雲霂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疼,很難受,但是我真的知道錯了。”


    楚雲霂不為所動,閉著眼睛,又是這些話,他早就聽膩了。


    “我以後再也不鎖著你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可以去醫院,也可以迴家,可以迴軍隊,但是你能不能偶爾迴來看看我?”周斯玨低下頭,“我不想失去你。”


    “放我走。”楚雲霂轉過身,滿眼失望看著周斯玨,“我討厭你。”


    “等你身體好了,你隨時可以走。”周斯玨歎了口氣,“我不是鬱洧,一句話就能留住你,但是你至少等身體好了再走,讓我再照顧你一段時間,好嗎?”


    “條件。”


    “沒有條件,我放手,還你自由。”


    周斯玨眼神真誠,讓楚雲霂嚴重懷疑他是不是被魂穿了。


    “希望你信守承諾。”


    “我會的。”


    周斯玨笑了笑,他可以信守承諾,但不代表別人也會啊。


    雲霂,還是太單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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