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宋王是信使


    至於那家夥他的麵色變得愈加蒼白了。


    不可否認這道題要比上一題難一些,這時候需要利用到排除法,他們需要排除掉一項項不符合條件的推斷,在最後的環節才得出答案。


    這是相當考驗邏輯思維能力,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一旦思維出現混亂,那他的思路就徹底斷了,自己隻能再重新開始。


    似他這等從未接觸過邏輯思維題的士子,他們甚至連題目都無法解析,又怎麽和宋王殿下談什麽解題?


    更要命的是,他現在此刻心情極為焦慮,而解析邏輯思維題所需要的就是冷靜的分析能力,此刻心神大亂的他又怎麽解答地出來。


    我是猜……猜一個罷!


    就這樣吧!


    他自己偷偷瞧了一眼朱慈烺,見其麵帶微笑,仿佛純粹是等著看他笑話,他心中又氣又急胡亂猜測道:“現在是……是丁家!”


    同樣在計算的士子們聞言一愣,詫異說道:“這丙家與丁家並不相鄰啊,題中已清楚講明了。”


    他一聽頓時就蒙了。


    原來心神大亂的他根本就是連題目都忘了,自己純粹瞎猜了一個,還好死不死猜了一個與題目相違的。


    見此朱慈烺微微搖了搖頭,才淡淡說道:“這是甲家。”


    說罷他拿起案幾上早已準備好的筆,將甲乙丙丁四家的坐落按照丙甲乙丁的順序書寫下來,這才傳遞於眾士子手中。


    眾士子對照著這個順序想了又想,看了又看,旋即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看他們的表情仿佛跟夏日裏喝了一碗冰水一樣舒暢。


    而連接兩道題都沒答對的這家夥此刻已有些坐立不安了,現在這額頭的汗水如漿湧一般。


    “第三題,假設我的兒子是某人的兒子的父親,那麽請問,某人與我是什麽關係?”


    由於上麵已出過兩題類似的邏輯題,席間士子們逐漸也找到了門路,而才思敏捷的三皇弟甚至於沒過一會就已經想到了答案,隻不過這答案怎麽瞧都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這


    算了吧!


    唯獨那那家夥板著手指在他冷汗淋漓,滿腦子都是兒子父親,他自己越想越急,越急越亂,儼然有種眼冒金星般的錯覺。


    過了片刻朱慈烺怪異地說道:“這題比上題簡單簡單呐,公子還是說不出來嗎?……答案很簡單啊,某人是我兒子,我是某人他爹啊!”


    眾士子聞言一愣,或有幾人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可是礙於這家夥的顏麵,他們於是隻好捂著嘴好不難受。


    然而連番受到打擊的他似乎唯有察覺,神色木然地喃喃自語什麽。


    “三題皆未答對啊,公子!”朱慈烺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他。


    他臉上閃過一陣羞紅,這時候一陣青白,咬咬牙粗聲粗氣地說道:“請再一題,宋王殿下再出一題,我定能答上來。”


    “你說讓本王再出一題?憑什麽呢?”朱慈烺淡淡笑道:“這三道題還不能說明問題麽?……方才公子所言是什麽來著?若是答錯一題,自己抱著腦袋從這高風堂滾出去?還說什麽從此在高閣詩會除名?”


    他張了張嘴,無言以對,自己的臉上又羞又惱。


    他咬了咬牙強辯道:“恕在下直言,宋王殿下所出之題皆小道爾!……實在是庸俗至極,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還死鴨子嘴硬?


    朱慈烺眯了眯眼譏諷道:“這話你起初為何不說?……哦,本殿下忘了,那時公子對自己自信滿滿來著。”


    而聽了他的話,三皇子與席間眾年少士子亦不覺皺了皺眉。


    在他們看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哪有輸後還來怪題出得不好的道理?


    這家夥現在分明就是輸了之後的狡賴之詞!


    於是乎就連平日裏與他關係還算不錯的諸位年少士子,亦不由地將鄙夷的目光投向了前者。


    這家夥現在也注意到了曾經的同伴們那鄙夷的眼神,心中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誰叫他之前將話說得那麽滿,如今三題全然沒有答上來,你說叫他怎樣?難道真抱著腦袋從高風堂滾出去?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而相比抱著腦袋從高風堂滾出去,從此在高閣詩會除名更叫他難以接受,要知道高閣詩會堪稱是北京年輕士子中最具名望的聚會,不知有多少權貴名門的子侄們托關係都希望能加入進來,而他好不容易融入其中,卻因為此事不得不被這詩會除名,這讓他這個小心髒如何接受得了?


    瞧著他滿頭大汗仍然在那強辯,旁邊的一個人好心地提醒道:“你現在認賭服輸啊。……我輩士子光明磊落,輸了就是輸了,依我之見不妨你向宋王殿下道個歉,我等也求求情,難道宋王殿下還會真與你計較,當真不顧我等的請求將你趕出去麽?……宋王殿下那可是智挫的俊才,宋王斷然不會與你一般見識。”


    這讓……


    朱慈烺略有些驚訝,畢竟這人在一邊勸說賀崧的同時一邊抬高他朱慈烺,用讚美之詞堵他的嘴。


    對於這樣的做法朱慈烺並不反感,畢竟他與那家夥也沒什麽深仇大恨,無非就是那他太過於心高氣傲,說白了就是太過於老資格,仗著他與三皇子以往玩得不錯,冒出頭來挑他朱慈烺的刺,還口口聲聲說什麽高閣詩會的規矩,他這樣簡直就是找揍。


    若不是看在三皇弟的麵子上,朱慈烺真想叫這家夥明白明白,什麽叫做他朱慈烺的規矩!


    不過既然這楊裎這麽說了,朱慈烺倒也不是不能賣他一個麵子,畢竟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個旁邊的家夥看到了三皇子的眼神示意,主動站出來圓場,也算是變相地替朱慈烺化解了之前的失禮局麵,還他一個人情也沒有什麽。


    想到這裏朱慈烺也不再催促,自顧自飲著酒,早已經儼然是表明了態度。


    見此席間眾士子對這位宋王殿下更是好感頓生,紛紛開口勸說這不要臉的家夥,可奈何那家夥死咬著他所謂的道理不放,死活不肯認輸,這讓本來與他關係還不錯的士子們大為失望,索性就任由他去了。


    “宋王殿下再一題,我隻要再一題!”


    他眼神死死地看著朱慈烺。


    “慈烺哥……”三皇為難地望著朱慈烺。


    看來老三的麵子上,就放他一馬吧。


    三皇子向朱慈烺使著眼色。


    朱慈烺見此臉上一樂,搖搖頭歎息道:“罷了罷了,看在三皇弟與諸位的麵子上,我就出一題你熟悉的,若你答上來了,你之前的那些話我權當沒聽見。”


    他頓時神色一振。


    朱慈烺稍一猶豫出題道:“一人登高,越高越重……猜一個字。”


    賀崧沉思了片刻,滿臉欣喜地說道:“是跌!……古雲登高易跌重。”


    這麽簡單的題?看來慈烺還是給我麵子的……


    三皇子弘昭聞題也是一愣,心中著實有些欣慰。


    然而令諸人不解的是,朱慈烺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清,詫異對他說道:“什麽?你說大聲點。”


    見此他大聲說道:“跌!”


    “乖!”朱慈烺臉上忽然露出幾許怪異的笑容:“你贏了,現在坐著吧。”


    “誒?”非但他愣住了,就連席間眾士子也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片刻之後高風堂內頓時哄堂大笑,而那他現在旋即也反應過來了,憋地麵色通紅。


    怪不得父皇那般喜愛慈烺哥,亦直稱他為劣子,果然是性子惡劣……


    三皇子苦笑連連。


    他這才意識到,他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當日高閣詩會,參與詩會的眾北京年少士子們總算是對宋王朱慈烺有了個初步的認識。


    要說宋王他張狂倨傲吧,朱慈烺始終都很謙遜,與三皇子一樣都不是一個擺皇子架子的人,平易近人也能與詩會上的眾士子聊得很好,可若是說宋王他謙遜有禮吧,一旦這位宋王殿下動起怒來,那儼然就是鋒芒畢露,仿佛不狠狠羞辱你一番誓不罷休,在這場詩會中一直很尷尬的士子就是前車之鑒。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位宋王殿下果然傳言的那樣,是大明一位性情乖僻的頑劣皇子,但不可否認若是沒有惹到他,這位宋王殿下還是相當好說話的。


    在意識到了這點後,席間眾士子逐漸也就不再拘束了,他們這些人照舊像曆來詩會時那樣,飲酒作詩、或奏樂高歌,而讓朱慈烺有些意外的是,這群他印象中隻曉得高談闊論的士子,其實也並非全然是不務實的清客,他們也會評論種種朝政的利弊,隻不過這些人要麽還隻是未踏足仕途的士子,要麽就是像孫老嫡孫這樣在翰林府當書令史的微末小官,實在是人輕言微。


    然而不可否認,這些士子也是胸懷抱負之人。


    可惜啊,否則……高閣詩會的這些士子日後必將能成為他的膀臂之助!


    暗暗觀察著高閣詩會成員的朱慈烺心中略有些惋惜,雖然他並不清楚二皇子的伴臣、幕僚團體究竟水準如何,不過想想那些曾經的原班底既然能協助二皇子匯編出一本新書,想來本事也是不錯的,可即便如此朱慈烺仍然覺得三皇弟的高閣詩會,這些詩會成員的水準應該是能與班底持平的,隻不過這些士子的才華目前仍然局限於理論,他們這些人缺少實踐的經驗。


    可是想想這些士子背後的家門就不難猜到高閣詩會能體現的能量,隻可惜三皇子自己全然隻是將高閣詩會當成是有相同愛好的士子們的聚會,絲毫沒有借助這些夥伴們的力量去爭奪皇位的心思。


    他現在需要明明白白的拿下這皇位。


    這不禁讓朱慈烺有些惋惜,畢竟目前在他心目中,老二與這位皇弟儼然是能夠使大明變得富強的儲君人選。


    說起來同樣是第一次參加高閣詩會,朱慈烺的關注點在於詩會成員的文學水準以及家世背景,而太平公主顯然是單純地佩服這些年紀相仿的士子們的文采。


    雖然大明的公主也被要求必須知書達理,懂得讀書寫字琴棋書畫,可是比起高閣詩會這些已然將琴棋書畫當做娛樂的年少士子們來說,太平公主的程度顯然是要遜色一線的。


    畢竟高閣詩會的成員,那可是集北京眾多權貴名門公子的佼佼者,非文采出色品德良好不能受到邀請。


    哪怕是被朱慈烺耍了一迴的吏部尚書的孫子也在朱慈烺半教訓和半玩笑的打壓下沒有發作,雖然看此子的表情,他儼然還是有些不服氣,對於朱慈烺用一些旁門左道的題目為難他而感到憤懣。


    不過讓朱慈烺感到無語的是,那家夥雖然對他並不服氣,可是對於針對某些話題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看法的太平公主,這廝卻相當的禮待,哪怕太平公主有些話說得有偏差,也沒見這廝跳出來挑刺。


    唔,準確地說,不光隻是他,應該說在場的高閣詩會成員普遍對太平公主相當寬容,哪怕是從太平公主的觀點中聽出了什麽,也隻會很隱晦地提醒她,和顏悅色地糾正,尤其是那個家夥,簡直與對待朱慈烺時判若兩人。


    這種差別對待讓朱慈烺猛翻白眼,不過看在太平公主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他也懶得跟這幫人計較。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嘛,顯然這幫人是屬磁鐵的。


    因為高閣詩會要持續到巳時前後,因此,在黃昏時分時朱慈烺便起身告辭,準備送太平公主迴天意閣。


    對於似孫老嫡孫那些士子們似乎都有些遺憾,不過他們也都能理解,畢竟大明公主所受到的管製要比皇子們嚴格地多,似這般偷偷跑來參加他們高閣詩會,已經算是比較出格的事了,現在倒也不能再強求什麽。


    不過看著這幫人隱晦地邀請太平公主下月再來參加詩會,朱慈烺不禁有些無語,心說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差別待遇。


    護衛牛頭等人打著酒嗝從偏殿裏出來,很顯然,在朱慈烺與太平公主在前殿參加詩會的時候,這幫人鐵定是在與三皇子的護衛們在偏殿飲酒,一個個喝地紅光滿麵,精神抖擻,也不曉得究竟喝到了多少。


    在送太平公主迴天意閣的途中,朱慈烺見她似乎很開心的樣子,遂好奇地問道:“感覺如何,你三皇兄的高閣詩會?”


    “皆是我大明的年輕俊才呢!”太平公主由衷地稱讚著,或許她在她的姐妹中算是文采出色的,但是比起那些出身書香門第的士子們來說,她顯然還是要遜色一些的。


    而這次的詩會,顯然是讓太平公主明白了她與那些年紀相仿的男兒們的差距。


    “要是我也能辦一個類似的詩會就好了……”太平公主遺憾地說道。


    她不由地感到遺憾,畢竟公主們受到的管束要比皇子們嚴格地多,哪能像三皇子似的,邀請京中那些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別說宮內的規矩不允許,那些有才學的女子的家門也不會允許。


    不過朱慈烺顯然不會潑她冷水,他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道:“皇妹的野心很大嘛,怎麽,準備將京中有才識的女子都邀請到天意閣去?……皇妹若是真的辦成了,可別忘記叫上我喲,我也想見識見識我京中那些名門千金呢。”


    雖然明知此事不可能,可是聽朱慈烺這種誇張的語氣,太平公主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撇撇嘴故意說道:“瞧你這色樣!……好啦,到時候第一個就叫你。”


    “那咱可約好了。”


    “嘻嘻。”


    說說笑笑之間,朱慈烺便將太平公主送迴了天意閣。


    他並沒有在天意閣呆多久,便準備去坤寧宮,因為這些日子他宮裏宮外跑得勤快,去這裏的時日明顯少了許多,因此他母妃皇後娘娘勒令他這幾日必須到她那裏去用飯,他弟弟亦受這無妄之災。


    然而當朱慈烺從天意閣出來的時候,他倍感意外地碰到一個人,那便是他父皇身邊的大太監曹化淳。


    遠遠地瞧見曹化淳帶著兩名小太監就站在朱慈烺的必經之路上,朱慈烺不覺有些意外,因為按理來說曹化淳應該是寸步不離他父皇明皇帝的。


    “公公?”


    朱慈烺主動向曹化淳行了行禮,畢竟對方是大明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朱慈烺也不想輕易得罪他。


    不過讓朱慈烺有些詫異的是,此時曹化淳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怎麽了?”朱慈烺好奇問道。


    “你們二人在這裏候著。”隻見曹化淳轉頭對身邊的兩名小太監吩咐了一句,抬手對朱慈烺低聲說道:“宋王殿下請移步細說。”


    什麽事這麽神神鬼鬼的?


    朱慈烺心中不解,於是吩咐護衛們在原地等候,跟著曹化淳往最近的園子裏走去。


    走了大概幾十步,曹化淳這才停下腳步,他朝著四周望了望,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問道:“宋王殿下,老奴鬥膽問殿下一句,殿下這幾日可是天意閣的太平公主走得很近?”


    朱慈烺聞言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童公公這話是什麽意思?”


    曹化淳顯然是瞧出了朱慈烺臉上的不快,連忙擺擺手解釋道:“老奴沒有別的意思,老奴隻是奉勸殿下,莫要與太平公主走得太近。……這是老奴對殿下的忠告。”


    “什麽意思?”朱慈烺眉頭皺著更緊了。


    見此,曹化淳歎了口氣,低聲對朱慈烺說道:“宋王殿下乃陛下日益器重的皇子,老奴斷然不會害殿下的……無論端陽節殿下私下偷偷帶太平出宮一事,還是今日殿下帶太平公主前往高風堂參加高閣詩會一事,老奴都替殿下遮掩下來了,可紙終歸保不住火,縱使是老奴,也無法一直替殿下遮掩著……”


    說罷曹化淳朝著朱慈烺躬身行了一禮,便原路返迴了。


    瞧著這位宮內大太監離去的背影,朱慈烺不由地皺了皺眉,他沒想到他安排地明明那麽妥善,可他私下帶太平公主出宮的事還是被這位內侍監的司禮秉筆太監給得知了。


    這可不太妙……


    朱慈烺微微吐了口氣。


    平心而論,若單單隻是他,他並不怕事發被他父皇得知,可這件事涉及到太平公主,這就難免會讓他投鼠忌器,他可不希望太平公主因為他而受到處罰。


    次日朱慈烺又走了一趟天意閣,將此事告訴了太平公主。


    本來太平公主見到朱慈烺是十分開心的,可是待聽說此事後她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本來她還在期待朱慈烺能帶她參加下個月的高閣詩會呢,這下她哪也不敢去了,隻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天意閣,自己再也不敢奢望什麽。


    於是乎待等七月初七的高閣詩會,朱慈烺就隻能獨自一人趕赴高風堂。


    “今日……那位沒有來嗎?”


    待等七月初七,朱慈烺為了履行他對三皇弟弘昭的承諾,再次前往高風堂赴詩會時,詩會中的士子們見今日隻有他朱慈烺一人獨自前來赴會,而沒有太平公主的陪同,均感覺有些失望。


    而坐在朱慈烺側席的孫老嫡孫,更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見此朱慈烺就簡單地解釋了一番,大致就是太平公主上迴來赴詩會的事宮內有人知曉了,因此不方便再露麵。


    “也就說日後都很難再過來了嗎?”孫老嫡孫滿臉遺憾地問道。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朱慈烺也是微微歎了口氣。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瞧了一眼孫老嫡孫,取笑道:“怎麽,現在兄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沒……”孫老嫡孫頓時驚慌失措起來,連連擺手說道:“我隻是……”


    “隻是什麽?”朱慈烺壞笑著問道。


    孫老嫡孫尷尬地笑了笑,低著頭不再言語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當日的高閣詩會,也不曉得是不是太平公主沒有赴會的關係,總之詩會內的成員們興致都不是很高,現在這氣氛總顯得有些沉悶。


    對此朱慈烺倒是不難理解,想想也是,他在李姑娘一同飲過酒後,不是也沒啥興致再跟牛頭那幫護衛們一起喝酒了麽?


    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不過讓朱慈烺有些意外的是,等到黃昏時候他與護衛們準備迴宮閣時,那孫老嫡孫竟也匆匆地跟了出來。


    “宋王殿下。”孫老嫡孫麵紅耳赤地將朱慈烺請到一旁,小聲說道:“殿下能否幫我一個忙?”


    撇了一眼孫老嫡孫臉上的尷尬表情,朱慈烺又低頭望了一眼他手中那捏地死死的一張紙,表情不禁有些怪異:“什麽事?說來聽聽。”


    隻見孫老嫡孫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水,擦了又擦,扭扭捏捏了好一會,這才將手中捏得死死的那張紙遞到朱慈烺麵前,臉上堆著勉強的笑,訕訕說道:“宋王殿下能否幫我將這封信轉呈……轉呈……”


    眼瞅著他糾結於轉呈兩字,結結巴巴了好一會也不見下文,朱慈烺有些不耐煩了,接口說道:“是轉呈我皇妹?”


    “是是。”孫老嫡孫下意識地點頭,可一瞧朱慈烺那怪異的表情,他又連忙擺手解釋道:“宋王殿下莫要誤會,我隻是聽說太平公主因宮內規矩無法來參加詩會,覺得她或許會感到遺憾,因此就將今日詩會上我等交流的事和作的詩詞寫在紙上,希望這能使她稍解遺憾。”說著他連忙將那幾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又重新攤開舉在朱慈烺麵前,仿佛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


    朱慈烺掃了兩眼那幾張紙,發現果然如孫老嫡孫所言。


    怪不得這家夥一直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麽,原來是在寫這個……


    朱慈烺微微搖了搖頭忽然問道:“兄……喜歡上我皇妹了?”


    孫老嫡孫一聽大驚失色,連忙擺擺手準備解釋,可就在這時朱慈烺卻淡淡說道:“兄想清楚了再迴答。”


    孫老嫡孫愣了愣,他這才注意到朱慈烺的表情。


    咬了咬牙,他隱晦地迴道:“我……不敢奢望高攀……”


    你不敢奢望高攀……就是說有這個心思咯?


    朱慈烺心下有些好笑。


    好笑之餘,說實話他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畢竟他對太平公主也是有一份特殊感情的,雖說因為兩者身份的關係,這份感情變得逐漸淡薄,就目前而言遠不如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李姑娘,但即便如此太平公主在朱慈烺心中的地位仍然比較特殊。


    孫老嫡孫………也不好對付,畢竟是孫承宗的後人


    朱慈烺靜靜地思索著。


    若是送書的是三流之人,恐怕他早就迴絕了,可送書的人是孫老嫡孫,這就讓他不由地沉思起來。


    不可否認孫老嫡孫的家門背景乃京都北京的名門,這祖上皆是朝中重臣,而到了孫大人這一輩,那更是受到明皇帝的器重,提拔為兵部尚書,堂堂太極殿內大臣。


    因此這孫家的家門背景是足夠資格使公主下嫁的。


    而孫老嫡孫本人,那也是才學堪比三皇子的北京俊傑,年輕輕輕便在新科會試高中第三名,難能可貴的是此子並不甘心僅得第三名,因此一邊在翰林府當一介書令史熬著,一邊苦讀詩書準備三年後再考,這家夥算得上是一位心智堅韌的年輕人。


    再者孫老嫡孫為人溫文爾雅、謙遜和善,無論品德文采還是進取心,這家夥俱是上佳,不得不說是一位從小受到嚴格家教的貴公子的典範。


    至少朱慈烺看他還比較順眼。


    考慮了足足半柱香的工夫,朱慈烺這才帶著幾分惆悵說道:“好吧,現在給我罷,我會替你轉呈於皇妹的。”


    孫老嫡孫一聽大為欣喜,連忙拱手拜道:“多謝宋王殿下了。”


    從孫老嫡孫手中接過那幾張紙,藏在懷中,朱慈烺便自顧自往天意閣去了。


    由於上個月朱慈烺將大太監曹化淳的忠告之事告訴了太平公主,因此這位皇妹這段日子都嚇得連天意閣都不敢輕易邁出,自己整日裏除了在寢居發呆,就是苦苦等著朱慈烺到她寢閣與她說說話。


    聽朱慈烺說一些新奇有趣的事,這已經是太平公主唯一的樂趣了。


    這不今日朱慈烺剛到天意閣坐下,太平公主便迫不及待地詢問今日高閣詩會的事,她很想知道那些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士子,今日在高閣詩會又會談論什麽事,或者他們又作出了怎樣精美的詩詞。


    見此朱慈烺便將孫老嫡孫所記錄詩會過程的紙從懷中取了出來,遞給了太平公主:“皇妹你自己看吧。”


    “咦?”太平公主愣了愣,好奇地看著紙上的文字,直看得津津有味。


    良久她有些愣神地望著落款上的名字,詫異地問道:“孫老嫡孫……莫不是上迴坐在慈烺你左側席位上的那位士子?”


    “對。”


    “難得他有這份心……”太平公主喃喃自語著,似乎有些感動的樣子:“慈烺哥,你說我應該寫一封迴信感謝他麽?”


    “這種事情皇妹你自己決定吧,我自己不好插手。”朱慈烺喝著茶,隨口迴答道。


    在朱慈烺的偷眼觀瞧下,太平公主猶豫了良久,最終咬了咬嘴唇說道:“那……那我還是寫一封迴信吧,慈烺哥你可以幫我轉交給他嗎?”


    看來皇妹對那孫老嫡孫的印象不錯……


    朱慈烺微微有些悵然,徐徐吐了口氣,點點頭說道:“隻要你開口我會幫你的。”


    “那慈烺哥你等我片刻哦。”


    太平公主當即便吩咐宮女取來筆墨,自己提筆在案幾上開始書寫迴信。


    朱慈烺忍住不去偷看,因為以他過目不忘的天賦,他隻要隨便掃一眼,就能清楚記下太平公主所寫迴信的全部內容。


    但是此舉不道德,於是朱慈烺索性就站起身在前殿溜達,四下瞧瞧。


    沒過多久太平公主便將迴信寫好了,遞到朱慈烺麵前說道:“慈烺哥,你瞧這樣寫合適麽?”


    朱慈烺笑了笑,既不看也不評價什麽,隻是將紙疊好。


    畢竟有些事他心中早已有數。


    當日,朱慈烺便叫護衛出宮將太平公主的迴信送到了孫府的公子孫老嫡孫手中。


    如他所料,孫老嫡孫又寫了一封信來,托他帶至皇宮轉交太平公主。


    他這個護衛不敢擅自決定,於是就先帶到了朱慈烺這邊。


    “去送吧。”朱慈烺揮揮手打發了他,畢竟他已經看出孫老嫡孫對太平公主抱有愛慕之心,似孫老嫡孫這般又寫一封信來他並不意外。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朱慈烺儼然開始充當著太平公主與孫老嫡孫之間的信使,宋王替他們相互傳遞書信。


    對此他並不在意,反正隻要太平公主高興他便覺得值得。


    而隨著二人的書信越來越頻繁,朱慈烺漸漸能夠察覺到,太平公主顯然已逐漸對孫老嫡孫報以好感,現在甚至是好感以上的感情。


    雖然他心中早已有所預料,不過眼瞅著太平公主每日期待孫老嫡孫的書信的模樣,他還是略微感覺有點別扭。


    每當這個時候他便出宮去找李姑娘私會,喝喝酒,有時候閑聊幾句,比起李姑娘才是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而在此期間大太監曹化淳也不曉得是什麽緣由,的確是替朱慈烺隱瞞著此事。


    直到有一日大明皇帝問起。


    “聽皇後娘娘說最近慈烺那劣子去凝香宮總之很急急匆匆的樣子,問他他也不說,曹化淳慈烺最近在忙什麽?”


    大太監曹化淳躬了躬身子:“迴稟陛下,宋王殿下最近出了出宮私會那位一方水榭的李姑娘,宋王並無其他事。”


    “哼!那劣子倒是曉得女人了。”大明皇帝不置褒貶地哼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問道:“其他時候呢?總不至於一整天都混跡在哪個地方吧?”


    “其他時候……也沒什麽。”


    “沒什麽?你是說那劣子變得安分了?”大明皇帝好笑地迴頭瞧了一眼曹化淳,見他眼神有些閃爍,心中頓時起疑:“曹化淳,你有事瞞著朕?”


    曹化淳一聽大驚失色,連忙跪地說道:“這,老奴萬萬不敢!”


    “你……”皇帝深深地望了一眼曹化淳,忽然喚來在曹化淳身後陪同伺候的小太監,問道:“最近宋王慈烺都做了些什麽?可有闖禍?”


    那名小太監亦是內侍監的太監,聞言叩地稟告道:“迴稟陛下,正如公公正所言,宋王殿下最近比較安分,除了參加三皇子的高閣詩會以外,就是去天意閣比較勤,宋王自己並無闖禍。”


    “這……”曹化淳跪在地上聽得滿頭冷汗。


    “那劣子竟然沒闖禍?嗬嗬,起來吧,曹化淳是朕多疑了。”皇帝聞言笑了幾聲。


    曹化淳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因為他明白大明皇帝終歸會反應過來的。


    果不其然大明皇帝提筆正要在章折中寫上幾筆,忽然眉頭一皺:“天意閣?朕哪個兒子住在天意閣?”


    “迴陛下,天意閣是太平公主的寢閣。”那名小太監疑惑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不起來的曹化淳輕聲地迴道。


    “太平?”


    皇帝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略顯迷茫的眼神中逐漸地染上了幾分慍色。


    “砰!”


    皇帝的手狠狠拍在龍案上,嚇得跪在地上曹化淳渾身顫抖不已。


    “曹化淳你現在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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