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慶幸自己當初學了一門手藝,而且還學的不錯,真的是能養活自己。


    除了自己繡,她也會教落月,南風則一點想學的意思都沒有,在她的想法裏,隻要不凍著她就行了。


    落月能坐的住,也是真心喜歡,陳洛初也就耐心滿滿地傾囊相授。


    如果能在她的手下出了徒,做尚衣局的首席也夠格了。


    素色臘梅雕花窗欞下,兩個少女的身影挨在一起,一個學的不亦樂乎,一個教的傾心傾力。


    轉眼間到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小主,下雪啦,好美啊。。。”落月掀開厚重的簾子從外麵走進來,重重地跺了幾下腳,鞋邊的殘雪都落了下來,靠近嘴巴哈了哈凍的發紅的手,她這是剛掃完前院下了一夜的積雪。


    “快來這邊暖和暖和。”


    “好!”


    陳洛初笑道:“晚會兒咱們去梅園裏看看,梅花應該開了,正好我這帕子上的梅花繡起來沒有感覺,繡出來缺點靈韻,可以去看看實景。”


    “那現在去吧。”


    “現在看的人肯定多,咱們等晚間沒人了去。”


    落月心裏覺得有些可惜,這雪這麽美,那皇上肯定能去看,這麽好的偶遇機會怎麽不用一下呢。


    在她看來,自己家的娘娘那應該是宮裏頂級好看的,就是太過低調,啥場合也不出席。


    真把這裏當冷宮過了。


    午後,陳洛初懨懨地睡過一覺,太陽都要落山了,落月便把她從貴妃榻上拽了起來,然後各種上妝打扮。


    陳洛初迴過神來:“這是幹嘛,不就是去看個花嗎,又不是看我。”


    落月手上不停,燦笑道:“好不容易出趟門,得打扮的美美的。”


    陳洛初無奈,任她收拾著。


    挽一個祥雲髻,化上淡淡的妝容,給陳洛初化妝久了,落月發現她用淡妝是最美的。


    發髻上斜插一白玉簪,戴一雙紅珊瑚耳串,搖擺之間散發著靈動氣息。


    穿好宮裝後,落月後身後給她圍一襲天水碧披風,披風上臥了一圈狐狸白毛,觸之生溫。


    繡夏每次給她們這邊做衣服,在規製範圍內總是能做出最好的來。


    落月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誇讚她的手藝了。


    準備出門的時候,落月去喊南風一起。


    南風靠著火爐,懶洋洋道:“我又不用畫樣子,才不受那凍。”


    “好吧,南風姐姐,那你把這燉盅給看住了哈,別燒幹了水。”


    南風滿臉不耐煩地揮揮手表示同意。


    落月並不在意她的冷淡態度,嗬嗬笑著就走開了。


    從流雲殿走出來,寒氣撲懷而來,吹起她耳邊的碎發,陳洛初忍不住裹了裹披風。


    深深地唿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從鼻腔直接上頭,腦子瞬間就靈清了。


    真是清爽啊。


    雪從昨天夜裏一直下到中午才堪堪停住,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鬆鬆的白雪握上去很有手感,時不時能聽到附近樹上的細枝被壓斷的哢吧聲,如果正好站在這薄枝下麵的話,可能會被灌上一脖子雪。


    路上的雪已經被來迴地踩踏和清掃過了,沒什麽看頭,她們腳步不停直奔梅園。


    時間果然掐的不錯,梅園裏已然是空蕩蕩了。


    冬日裏萬物枯竭,唯有朵朵梅花傲雪而開,淩寒獨香,那花朵白裏透紅,宛如碧玉天然雕成,頗有冰清玉潔的雅致。


    兩個人站在這極致的雪景前各自發出由衷的驚唿後,便開始分頭行動,落月挑一些花枝摘了準備放到流雲殿的院子裏,這樣可以時時看花。


    陳洛初則挑了一處還沒有人跡的一片地方,找準了位置,從懷裏掏出帶的紙和畫樣子的黑筆,對著梅園裏那棵她看好的樹畫了起來。


    站了半天陳洛初覺得有點腿又累又冷站不住,手拿筆都有點不穩,索性就著披風坐下來把紙架到腿上麵畫。


    從梅花的枝葉虯枝開始,她慢慢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裏。


    蕭景泰背著手走出了勤政殿,後麵跟著胖胖的德九公公。


    連日來的政務忙的他頭重腳輕,終於找了個太晚迴去路滑危險之類紙糊的借口,把那些能把人談睡著的老夫子們請了迴去。


    凜冽的寒風侵了個滿懷,蕭景泰長唿一口氣,渾身的精神為之一振。


    清爽!


    德九近前幾步:“皇上,咱們去哪?”


    蕭景泰伸展了下長長的胳膊,左右轉了轉脖子,發出哢吧哢吧的聲音。


    “梅園。”


    德九公公低頭應聲,然後聽到前麵的慵懶聲音幽幽傳來。


    “你一人跟著就行。”


    天色將晚,寒氣越來越盛,德九陪蕭景泰徜徉於梅園,梅花紅白相間,搭配白雪自然美不勝收。


    “皇上,咱們為什麽不早點來賞這梅花呢?這天晚的,看不大清了吧。”


    “太早來就好看嗎,裏裏外外都是人,朕來是看花還是被看?”


    “噢 ,也是,皇上九五之尊,走到哪裏都是焦點。。。晚點也好,晚點看也挺有意境的。”


    蕭景泰靠近一朵盛開的梅花上前細細地聞了聞,隻覺清香撲鼻。


    他迴首輕笑,饒有興趣道:“噢?意境?說來聽聽。”


    德九又頓住了,有點後悔說這兩個飄渺的字,這還是從他和別人聊天裏聽來的,“這個。。。紅梅的意境就是。。。傲雪獨自開。。。。”


    在德九快要編不下去的時候,他發現皇上頓住了,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一動不動。


    他個人主動放棄了這個關於意境的晦澀話題,順著蕭景泰眼神的方向看去。


    一妙齡女子正坐於雪中對著眼前的梅樹低頭畫著什麽,窈窕身形被天水碧的披風包裹,不時伸出手虛空比劃著景物的比例,那素手白皙而修長,隻看一眼就能引人無限遐想。


    耳朵上的那珊瑚串竟和梅花白雪相得益彰,寒風吹過,撩撥起那珊瑚串珠,像是輕輕撩到人心尖上一樣酥癢難耐。


    她整個人或抬頭或低頭,態度虔誠而專注,那份認真投入勁格外惹人,寫寫畫畫間,她儼然與周圍融為了一景。


    德九上前輕聲道:“陛下,您是看人還是看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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