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雪不停,清冷勝過寒蟬淒鳴。


    寧淅雨踏著蓮步,走過殘破的冰麵,溫潤如水,寧柔靜美的身影倒映在冰鏡之中,勝似仙人。


    喪屍的綠色液體染上她影子的臉頰,讓她眉頭一皺,殘留的火焰氣息使的空氣更加幹燥,令人唿吸都有些壓抑。


    她在尋找冰王與火主的路途上前行,卻能感受到冰王和火主或者因為她這個強大的存在的接近而瑟瑟不安,從而總是往更安全更僻靜的地方遠離。


    單方麵的尋找就變成了雙方麵的捉迷藏。


    冰宮九轉十八彎,迷宮區域更是困人之所,隨處可見死亡凍僵的生靈,有的瘦成薄皮包骨,有的餓到兩眼昏花,有的斷腿斷手,抓子卻搭在迷宮區域的冰牆上,渴望離開的決心即便死亡也無法阻止。


    如果沒有殺戮,這該是一座多麽靜美的宮殿。


    但仙子一路走來,見識了太多死亡,看過了太多屍體,領悟到了各種陷阱的陰毒與狠辣,這裏就是一座地獄,隻是披上了天堂的外衣。


    她輕輕皺眉,既然看見了這些,又怎能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唿吸的空氣帶著稀碎的冰渣和淡淡的血腥味湧入喉嚨,那種莫名的惡心讓寧淅雨突然說了一句話:“我真的不喜歡雪啊!”


    十五歲的那天,在寒冬的傍晚,敦煌在那片小時候從小玩大的森林裏,屠戮了整個村落。


    那一天也下著雪,無論多麽溫熱的血液包裹全身,也暖不了她的身心。


    仙子嗬出輕輕的白氣,望著垂下的血絲,神情越發沉默。


    十五歲的那年,她隻能看著他離開,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那天過後,她就練出了斬雪的能力。


    而此時此刻,的確是應該斬斷這地獄的枷鎖了。


    小時候的她總是喜歡跟在敦煌的身後,看他練劍,敦煌曾問過她,願不願意學劍,她抵擋住誘惑艱難地拒絕了。


    可是如果真的不想學劍,又為什麽總是喜歡看他練劍?


    如果不修行,不練劍,她與他的世界注定會越來越遠,他會成為行走江湖的大俠或者是主持戰事的將軍,而她隻會成為為人洗衣煮飯的婦人。


    以後的以後,他們的世界越來越遠,她又憑什麽留在他的身邊?


    之所以說不喜歡,不過是因為村子的積蓄隻夠他一人練劍的開銷。


    可惜的是敦煌始終沒有發現她的真實想法,每次都被她以不喜歡和那些大媽大娘在一起玩的拙劣借口而騙過去。


    所以當她的父親要帶她出去的時候,她很不舍但是很愉快地出去了,因為她想見一見世麵,去看看外麵的天地,去外麵尋找自己修行的機會。


    離開,隻是為了與他更好地重逢。


    可惜他從未懂,笨到自己不說,他絕對不懂。


    她一直追隨敦煌的腳步,可敦煌卻走的更快,變得太快,一轉眼,那個熟悉的他就已經不見了。


    寧淅雨手中櫻花紛飛,衣袖成劍,淒厲長鳴!


    “破障!”


    她一劍刺出,漫天風雪倒卷向上紛飛,四周大風以她為中心向外紛飛。


    這是大地向天空的怒嚎,這是內心向世外的展示。


    無論是高壓的天空還是囚籠的世外,擋其心者,皆為障礙,斬之!


    四周的冰牆紛紛倒塌,被強大而恐怖的壓力推向外圍,猶如浩蕩雪崩,又如爆開的氣球,往外擴張。


    這一劍,斬物!


    敦煌曾的確是她追趕愛慕的對象,但一切已經迴不到過去了,無論他有何種理由與借口,他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方式,從他沒有考慮自己的感受而選擇了極端做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放棄了自己。


    所以,是時候該放棄他了。


    他已成魔,所以我隻能成佛。


    腦海中,敦煌曾經與她的嬉笑打鬧,他喜歡揉摸自己頭發的溫柔,夕陽下並肩的身影已經被被徹底斬的粉碎。


    這一劍,斷念!


    冰宮轟然倒塌,風暴席卷百裏,輪到極炎界統治的世界因為這場風雪再度變成了極冰界。


    冰雹無情地砸向大地,就像上蒼憐憫這個世界而流下的眼淚。


    冰宮這個龐然大物支離破碎,內心的那些陰謀與殺戮埋在碎屑之下。再也沒有抬頭的那天。


    一劍百裏!


    寧淅雨抬頭望天,臉龐並沒有因為源力的極速消耗而變得蒼白,反而兩腮有些微紅,宛若嬌羞的少女。


    四周依舊有風雪落下,唯有她雙眼望著的天空一片湛藍。


    她笑了,一如兒時的可愛明媚。


    冰王與火主遠遠地望著站在冰塊廢墟中的仙子,想動卻不敢動。


    他們能感受到那個女人此時的虛弱,那近乎能毀天滅地的一劍並不是神擋殺神,佛擋**,而是在毀滅的外表下藏著無盡的虔誠和溫柔。


    那一劍有意識地避開了冰宮的生靈,並沒有讓它們和冰塊一樣被碾成廢墟。


    這是非常難的一劍,需要極其強大的靈魂與對源力極其細膩的操控才能做到的事。


    殺敵千萬而傷己一人。


    所以冰王和火主知道,這個女子必然消耗極大,此時正是她虛弱之時,如果吞了她的源生樹,不僅傷勢能夠痊愈,實力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可是,這樣恐怖的女人,如果留有後手呢?


    不僅冰王火主這樣想,冰宮裏無數幸存的存在也這樣想,喪屍,火狼,冰鳥,傀鬼,牛魔大猩猩……無數種存在都這樣想。


    它們被她所救,不再被冰宮所困,此時高高地站在殘垣斷壁的冰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個和仙子一樣漂亮的女人。


    有生靈感謝她,有生靈懼怕她,有生靈敬仰她,有生靈褻瀆她,但所有的生靈都望著她,再也移不開目光。


    她是美女,站在野獸成群的中心,淡然應對野獸聚焦的目光。


    冰王舔了舔嘴唇,凝視許久後,決定做第一條上陸的魚。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但他剛剛邁出第一步,就再也邁不開第二步。


    因為他看見無盡的源力從四麵八方聚集起來,循環流迴她的身體。


    那些剛剛像風箏一樣,隨著那一劍飛出去的源力,此時卻像聽話的小狗一樣尋著主人迴來了。


    太恐怖了!


    源力,簡直,生生不息!


    寧淅雨感受著漸漸空虛的體內慢慢充盈,臉色依舊淡然。


    敦煌喜歡殺戮的血,衷情寒冷的雪,但她還是更喜歡小時候明亮的溪水,金黃的草堆,溫暖的餘暉和翠綠的森林。


    她喜歡那些簡單,衷情那些美好。


    她想留住那些生命的溫暖與色彩,想讓它們在自己的世界生生不息,於是博愛的心便生生不息,滅魔的恨便生生不息,戰鬥的源力便生生不息。


    她要用敦煌不在乎的過往去毀滅敦煌現在追尋的希望,證明他的路是歧途。


    簡單,也可以很強大!


    強大,也不一定要瘋狂!


    你已成魔,我隻能成佛!


    這是她對童年的師兄最後的堅守,這是她因為他而悟出的力量。


    這是支持他青春年少的力量,也是斬殺他浴血成魔的力量。


    源力盡數流迴,鋒芒徹底收斂,她重新變得溫柔似水,清淡如雲。


    寧淅雨掃了一圈四麵八方的那些兇獸妖靈,隨後將目光落在那頭威風凜凜的冰麒麟身上。


    “冰王?”


    “你識的本王?”冰麒麟收迴剛剛邁出的步伐,內心一陣思考,並不想在火主覬覦的情況下再度冒險。


    “不要與我戰,那樣你會死。我不與你戰,那樣我會弱。”寧淅雨聲音淡如清風,表明自己的立場。


    但這些話落在冰王火主的耳中卻如驚雷一般炸響,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壓力。


    她並沒有嘲笑冰王火主和那些生靈的奸詐,敵人強大時,所有人全部躲著,敵人虛弱時,卻傾巢而出,看看能否有利可圖。


    “你是誰?”冰王與火主望了一眼,兩人竟然摒棄前嫌,站到了一起。


    麵對場間威脅最大的存在,雙王也知道取舍。


    “冰宮的陷阱是你設計的?”火主全身噴發出金色的火焰,火色頭發如鋼針一般高高豎起。


    “如果是我設計的,為何要將其破壞。”寧淅雨不會罵人,所以麵對冰王與火主傻子一樣的提問,她也是很大度地解答。


    “對我們設陷阱的是誰?”冰王齜了齜牙,冰息如瀑布一般射出幾丈。


    “哈大士。”


    “哈大士是誰?”


    “一條忠誠的狗。”寧淅雨如實迴答。


    “你他媽在逗我?”火主有些慍怒。


    “對不起,我不大擅長與人交談。”寧淅雨略帶歉意地低頭,一點也沒有強者的霸道與蠻橫。


    她的此舉反而另場上的許多存在有些微訝然,如此謙虛潔淨的仙女即使說話沒有什麽說服力,但給人的感覺確實很舒服,讓人很願意去相信。


    “你要做什麽?”


    “一條狗有這麽厲害?”


    “我的確在冰宮裏見過一條狗,它有七條尾巴,非常狡黠。”


    “這麽漂亮的仙女怎會鼓搗那些殺人陷阱?”


    “這麽漂亮的娘們一看就胸大無腦,怎麽做的出那麽複雜的迷宮?”


    四周響起生靈們爭吵的聲音,他們各抒己見,相當一部分明顯被寧淅雨的溫柔和外表所征服,另一部分卻因為受傷太重,見識過險惡人心,顯然沒有這麽容易被說服。


    冰王提高音調,喘著粗氣,壓下嘈雜的爭吵,目光警戒地開口:“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寧淅雨依舊溫柔,像山穀裏的細雪不會被旁邊走路的老虎所驚動一般。


    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神望著冰王暴躁壓抑甚至有些血腥的目光,波瀾不驚地迴應:“我並不需要你們相信,隻是要你們離開,因為留在這裏,很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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