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吉時,樓府為毓國公樓弋出殯。


    一門兩位國公,此等殊榮,非平常人家可期。更有欽慕樓府的,早早就等在出殯路口,直等著一睹榮光。


    毓國公靈柩緩緩行來,哀樂連連,路人無不哀婉,默默行注目禮。


    靈車前有六十四名青衣請靈,樓弋兒子樓沾樓磊、女兒玉皎玉蕤皆在送葬行列,再有樓府親眷,永寧侯府、祁獻候、舒王、斂信候、禮部尚書等派子侄跟隨送殯。


    各府送殯的在沿街設有靈棚。公候伯爵各府,王孫公子不可枚數,每戶大家十來頂大轎,三四十頂小轎,連家下大小轎百餘乘,連前麵各色執事陳設,接連一帶擺了三四裏。


    一路經過街巷,皆有各家路祭,樓府身穿素服子弟上前迴禮。


    前麵禁軍護駕的鑾駕,靈柩停了下來。


    “前方,為何停下不行?”樓伯贇坐在後列的車內。


    “稟國公爺,是聖上……聖上,前來送行!”


    樓伯贇一驚,趕緊下車往前去。


    樓弋為國捐軀,皇帝心生感念,望著經幡前繚繞的煙霧,仿佛有一絲光彩閃過,迴到純真無瑕的幼年時光。


    想起幼時種種,皇帝心有戚戚,看孤兒寡母,他更覺心有不忍。


    皇帝真情流露,落了不少淚。


    “陛下,”樓國公走了過來,顫巍巍跪下,“柏荃泉下有知,當感皇恩,感激陛下知遇之恩。”


    國公爺此舉,算是還皇帝的禮。


    樓伯贇因了先帝的情分,讓兒子入宮為太子伴讀,是為了開導當年的皇帝,並非知遇之恩。百官皆在,要給皇帝麵子的,不好將樓家提得太高。


    “國公爺請起!”皇帝轉過身來,親自扶起樓伯贇。


    皇帝怔怔地望著,


    樓國公畢恭畢敬站著。


    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竟是慈愛滄桑,褐色的眼睛深陷,眼眸裏布滿紅血色,年輕時烏黑的頭發已染上秋霜變成灰白,


    軟帽下伸出的幾縷斑白的須發,觸目驚心地伸展著。


    皇帝心內一震。


    他對樓國公的印象,還是戰無不勝的上將軍,威風凜凜,霸氣側漏,像是有使不完的勁,……


    而不是眼前的垂暮老人!


    國公爺,是真的老了!


    皇帝緩緩走上前,“樓愛卿節哀,樓府一門忠烈,抗敵衛國不懼死,堪稱表率,……”


    皇帝滔滔不絕,說出了心底的敬重和感激。


    陪同前來吊謁的文武百官,各人心思不一……


    毓國公風光下葬,一切歸於平靜。


    操辦完毓國公喪事,樓伯贇休沐在府。


    玉蕤來到東苑漱瀚齋外,老奎迎了出來,“姑娘來了?”


    “是,”玉蕤恭敬答應,“奎爺爺,祖父在嗎?”


    “在呢,老爺正在等您!”


    “好,”玉蕤點頭,推門而入。


    樓伯贇身穿藏青色單錦袍,神態安詳端坐在檀木太師椅上。


    他聽見動靜,抬起頭來,“蕤丫頭,過來坐!”


    玉蕤趕緊走上前,挨著祖父坐下,“祖父喚孫女,可是問孫女追查幕後嫌疑人一事?”


    “可有進展?”國公爺很關注。


    “蕤兒命暗衛細細查訪,但凡蛛絲馬跡都不放過,”玉蕤道,“虞方說,沒發現可疑之人,再者,這幾日府中有大事,……這,又擱置了。”


    毓國公出殯並無意外,暗衛們沒發現什麽。


    “朝廷有賣國內應,與賊子勾結致使平陵關失守。”


    樓伯贇黑眸如炬,道,“你父離開平陵關迴京,燕國便舉兵來犯,……樓蘅領兵馳援,燕軍卻後退!你父的直覺,他說,燕軍不會輕易放棄,……你二叔聽得真真的,可以作證!”


    “祖父的意思,有人操控這一切?”


    玉蕤點點頭,“孫女那掛名的師父,蕭若水曾經拿一副邊關的軍備圖要獻於狄國王子,……孫女覺得,這事與蕭若水脫不了幹係,本想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的,……可,蕭若水像人間蒸發了般,既是查無蹤跡,……”


    “蕭若水?”


    樓伯贇一愣,想起來已故兒媳的那個丫鬟秋水!


    “暗衛都查不到?”樓伯贇眯起眼睛,轉念一想,說道,“她,或許被許皇後藏匿在京城哪某處,或許,已經離開京城了?”


    蕭若水離開了京城?


    這,她怎麽沒想到?


    蕭若水會去哪呢?


    玉蕤杏眸一轉,急急道,“她,會不會迴了朱雀門?!”


    蕭若水將她藏匿在朱雀門十五年,定然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這指使她的神秘人氏,會不會就是幕後之人?


    不管是不是同一人,他們之間必定有某種聯係!


    對樓府懷恨在心,做事都在針對樓府?


    如醐醍灌頂般,玉蕤突然看到迷霧中的一團亮光,這亮光帶給她清醒的意識。


    玉蕤突然站起來,“祖父,我必須去查查蕭若水!徹頭徹尾地查查!”


    “徹頭徹尾地查?”


    樓伯贇一愣,“丫頭,你太著急了,……不一定好查的!”


    樓伯贇派軍師徐宏去查過,得到的消息,並不比他們知道的更多。


    “有一人,我給忘了!”


    玉蕤朝祖父鞠躬,就急急往外走,“我得問問,這些年,蕭若水與什麽人來往!”


    “丫頭,能問到麽?”看她急促往外走,樓伯贇不禁搖頭,


    該問的,都問過;


    該查的,也查過;


    當年事,與現在的,怎可能扯一塊?


    樓伯贇關注,朝堂上心懷叵測之人,至於坑害孫女的人,過去太久了,恐怕是不好查了!


    ……


    玉蕤等不及坐車,她離開漱瀚齋,到馬肆牽出一匹馬來,飛身而上,朝熙蕤堂飛奔。


    到了熙蕤堂,她翻身下馬。


    不等眾人上前來,她大聲問,“柳師兄在不在?”


    “柳師兄?!”


    見當家姑娘風風火火而來,小二不覺驚愕,“當家姑娘問,柳大管家?”


    當家姑娘今日的行裝,沒有平日氣定神閑的優雅,一點不像那個溫文爾雅的小姐!


    “是!”


    玉蕤意識到自己的急躁,她定了定神,笑道,“柳大管家在哪?”


    小二迴道,“迴當家姑娘話,大管家在後院賬房呢。”


    “嗯,”


    玉蕤轉身,急急朝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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