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兒媳前來問候。”


    書房外,傳來世子夫人溫思純的聲音。


    玉皎一聽是母親來了,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將溫氏迎進來。


    一路上,老奎將事情約略說了。看著與玉皎長得是一模一樣的姑娘,溫氏不由怔住。


    她轉頭望向樓伯贇,“父親?”


    “這姑娘受了傷被送至屯田大營,”樓伯贇保持著平靜,聲音不急不緩,靜水無痕,“姑娘無意間知曉一件事,是與皎皎相關的,特來告予我等。待會,及笄禮宴,由這姑娘代替皎皎,你是母親,幫著籌謀一二。”


    樓伯贇說完,帶著老奎進漱瀚齋裏間。


    樓國公進漱瀚齋裏間,溫思純才從驚愕中迴過神來。父親大人的意思是,玉皎有危險,這姑娘是替身,待會代替玉皎去接待那些名門貴女們?


    “皎皎,你同意?”


    溫氏用疑慮的眼神望著玉皎,玉皎一怔,既是低下頭去。


    “夫人,小女無意中聽到有人謀害小姐,小女心甘情願的。”玉蕤上前朝世子夫人行禮,“時間倉促,容我以後慢慢說與您聽,勞煩您幫我和玉皎小姐換裝。”


    姑娘是這樣熱心,溫氏倒不好意思再勸了。況且,是家甕定下的事,兒媳婦隻能照辦。


    兩個姑娘迅速換了裝。


    翠微已從暖玉閣拿了梳妝匣和一套便裝。


    溫氏用一把細長的剪刀修正玉蕤的眉型,將眉梢處修成彎彎的柳葉眉。細碎的頭發渣落在眼睫毛上,長睫毛不停地抖動著,玉蕤撥攏著眼簾,眼眶裏迅速升起一團霧氣。


    溫氏柔聲細語道,“姑娘,一會就好!”


    “夫人,叫我皎皎,或是玉兒,”玉蕤以不容置疑的語氣,簡單而直接,“來的都是京城的勳貴小姐們,要是被人看出什麽,對國公府的聲譽可不好!”


    “哦,對!”


    她能如此迅速進入狀態,溫氏覺得稀奇,心裏雖疑惑,想她一個姑娘家,所做的事危險重重,心裏是極佩服,嘴上便讓了步。


    溫氏笑一笑,手上的動作不由快起來。


    玉皎換上碧色的羅衫,領口和袖口繡著花枝交纏的暗紋,映襯得她肌膚如凝脂般白皙澄淨,身材修長腰肢纖細如弱柳扶風,秀麵芙蓉香腮凝更顯清秀脫俗。


    再看玉蕤,她穿上富貴團錦宮絲絛裙,頭發挽成朝雲髻,梳妝舉手投足一顰一笑,海棠桃李般的儂豔富貴逼人,活脫脫的玉皎小姐。


    溫思純怔怔的,原擔心神態氣質裝扮不出來,看著裝扮好的姑娘,哪裏能分辨出來真假玉皎?


    “夫人,您配合我就好,”玉蕤斂衽行禮,“今日禮宴看似輕鬆,實際危險重重,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她已經準備好,氣定神閑交待著。這神態舉止,不比樓玉皎輸多少!


    溫氏又是一怔,偷偷瞄一眼玉皎。玉皎的驚懼,亦不比她少。


    溫夫人迴轉頭,盡力壓製住心裏的波濤,頷首道:“玉兒,你隨娘去花廳待客!”


    玉皎小名皎皎,溫氏還不習慣以此稱唿一個陌生人。


    玉蕤怎會不明白,微微一笑,“阿娘,您先請!”


    她這一聲“阿娘”,叫得親切又隨意,像是叫了許久似的,溫氏既有些不習慣。


    溫氏微微點頭,盡量露出笑來,“嗯,跟我來!”


    “是,阿娘!”


    玉蕤跟在溫氏的身後離開,留下一臉驚懼的玉皎和翠微主仆二人在漱瀚齋。


    樓玉蕤跟在溫思純身後,朝花廳走去。


    今日,她定要拿住行兇之人,不讓國公府名譽掃地,更不能讓玉皎小姐花容蒙塵。


    ……


    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敲打著青石路麵施施然而來。馬車四周用昂貴精美的絲綢裝裹著,檀木窗格被一攏淡藍的薄紗遮擋著,外麵的人無法一探這華車所載之人。


    馬車踏風而來,在國公府大門停住。一雙纖細柔美的玉手撩開簾子,裏麵端坐著一位如桃花般盛開的嬌豔少女。


    少女皓腕一抬,笑道:“春夏,大約是這,你去通報一聲!”


    “喏!”


    這叫春夏的丫鬟下了馬車,拿了帖子上前,剛要去門房問話。


    大門內走出一位姑娘,姑娘笑問,“是永寧侯府的貴客到了?”


    春夏一愣,“姑娘是?”


    “我叫阿蠻,我家玉皎姑娘叫我來迎謝三姑娘!”


    永寧侯府馬車內,謝佳柔打眼一瞅,來人是玉皎的伴讀兼半個丫鬟樓阿蠻。阿蠻是樓家同族女子,是自由身並沒簽賣身契。


    謝佳奕妙目含著笑,朗聲道:“阿蠻姑娘。”


    阿蠻迎上前,“姑娘,您是頭迴來這處別院,我家姑娘特囑咐來迎迎。”


    “好!”謝三姑娘頷首。


    阿蠻朝門房小廝點點頭,門房認得這車,立時笑嘻嘻地將車馬迎進院。


    車停,掀開轎簾,阿蠻攙扶著謝佳奕下了車。


    謝佳奕白淨臉上漾著笑,牡丹團錦絲蘿裙一擺,跟著阿蠻進垂花門進入院內,走入廡廊沿著右側牆根抄手迴廊一直前行。


    穿越幾個月亮門,眼前豁然明朗。


    前庭中央一池碧波輕輕蕩漾,亭亭玉立的荷花搖曳著像是歡迎姑娘們到來。謝佳奕走近看,能聽到嘩嘩流水聲,她心裏便覺驚奇,水由一條暗渠引入的,再由一條暗渠引出確保水流通暢,流水不腐水色長清。


    謝三姑娘心裏讚歎。


    “佳佳,你來了!”


    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響起,謝佳奕轉過頭來,看到溫夫人身後的玉皎。


    她展顏一笑,手提裙裾飛奔過去,“皎皎!”


    謝三姑娘緊緊拽著樓玉蕤的手。玉蕤心裏一喜,謝三姑娘將她當成了玉皎,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溫夫人一愣,生怕認出假玉皎,她趕緊上前,說道:“三姑娘能來,真是太好了。千恩萬謝,侯爺請準你出府?”


    永寧侯夫人一早來為玉皎執及笄梳頭,走時,還不能保證她家三姑娘能不能來呢。


    這會,又行了呢?


    “別人的及笄禮宴,本姑娘可以不去,皎皎與我手帕交,她的笄禮宴我怎能缺席?”謝佳奕笑答道。


    “哦,如此甚好!”溫夫人拉著謝三姑娘的手,要與她一同進花廳。


    “夫人,今天玉皎好日子,她也是我最好的閨蜜,我怎能讓她落後?”謝三姑娘鬆開溫夫人,親熱地挽著玉皎步入花廳。


    溫氏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


    花廳內,夫人小姐們盛裝而來,鶯鶯燕燕圍攏一起,或站或立,頭上身上的珠翠琳琅滿目,一動就是一道炫目的光影。


    玉蕤與佳柔手挽手進了花廳,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過來,眼前不由一亮。京城身份顯赫的兩位姑娘站一處,芙蓉人麵俏佳人,玉人羅裳姿輕盈,氣質出塵風姿卓越,既是分出不伯仲。


    樓玉蕤像模像樣地望那一站,接受著花廳裏鶯鶯燕燕們目光,那目光裏有欽佩,有羨慕,有嫉妒,還有莫名的寥落,……唯獨沒有人看出她是假小姐!


    玉蕤抿唇,偷偷直樂。她斂衽向來賓施禮,多謝這些貴女們前來捧場。


    “皎皎,你今日及笄,以後就是大人了,”謝三姑娘率先讓春夏捧過禮盒來,笑意盈盈,問道:“這個,送你了,不知你喜和不喜歡?”


    “謝謝!”玉蕤打開禮盒,定睛望去,是一本扉頁發黃的劄記。不能吃,不能用,謝三姑娘送這?


    “嘻嘻,歡喜得說不出話來了?”謝三姑娘挽著她的腰,“為了送你禮物,我是絞盡了腦汁。這本前朝大儒的書,你求了許久了?你我手帕交,這雖是孤本,我也隻能忍痛割愛了!可喜歡?”


    孤本?那些文人雅士可不是喜歡珍藏那少而精的東西?想必,這是玉皎小姐的嗜好了。


    “佳佳,你太好了!”玉蕤眸子冒著光,嘴唇微顫著,玉手撫著書,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好,……甚好!”


    “玉皎,這是我送的!”


    “皎皎,我送的,……”


    眾貴女們紛紛向來,送上自己帶來的禮。


    樓玉蕤看著這些珠光寶氣的首飾、漂亮的衣物、上等的護膚花蜜,歡喜地緊,雙眼冒著亮閃閃的光芒。


    她這很不樓玉皎的神態,阿蠻看著有些不對勁,正要上前去。


    小祖宗,可別多事!


    溫氏一把扯著阿蠻衣袖,輕聲囑咐道:“一會到畫舫上,千萬要照拂著姑娘!”


    姑娘們帶來的賀禮一一送出,該是到了禮宴時辰了。


    “各位姑娘們,蹬畫舫入席!”


    姑娘們雀躍著,起身朝前門走去。


    府門大開,下人們將兩旁樹木用藍布攬住隔開一條路,擺上描金連環半壁墩,用鬆軟的織皮鋪上,好讓姑娘們從這上輕鬆地踩過。


    姑娘們提裙蹬上了畫舫。畫舫內早早準備妥當,抬眸望去,富貴無極。


    畫舫內暖香撲鼻,船艙開闊寬敞,臨窗擺二十六張楠木紫檀雕花茶幾,茶幾旁是雕花描金木凳。用綠鬆石做窗棱,朱羅紗做燈籠,夜色來臨,點上燈油燃上鬆香。


    彼時,蕩舟湖上,微風送爽,快意舒爽何等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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