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耿浩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後脖頸,“隻不過,我這是來教學生的,沒想到自己還要學著怎麽當一名老師。”


    “哈哈,這有什麽。不管幹什麽,都是要學的。老師也有老師的一套,你沒接觸過,自然也是要學的。”黃校長按著他的肩膀起身,耿浩忙扶上他的胳膊,幫著他起身。黃校長滿是看好地盯著耿浩,滿是期待道,“慢慢來,你肯定會是個好老師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記得早點迴去。”


    “嗯嗯,我再看看課本,熟悉一下,再把明天的課程安排仔細一點。”


    耿浩送黃校長出了辦公室,跟著他往山坡的土階口走。


    “熟悉課本也很重要。這一年級的課本,看起來很簡單,但是要備好,也是要耗費很大的精力的。”黃校長在土階口停下,將他攔住,揮了揮手,“行了,你迴去吧。還是那句話,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耿浩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著黃校長離開。黃校長的身體還算是穩健的,下土階的時候一步一步雖然緩慢卻是穩當,身子微微躬著,有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一點駝背。等到了坡下,他跟來往的村民打著招唿,笑吟吟地往公路的上方走。


    黃校長,就像是一尊佛菩薩。溫和慈祥,友善平易,又有著教化世人,指點迷津的能力。


    耿浩的腦子裏冒出來這麽一個形容。一迴想,黃校長的耳垂好像還是蠻大的。


    下午兩三點,太陽還是比較強烈的,吹來的風都是熱乎乎的。耿浩站在樹下,立在斑駁的光影中,仰頭看著飄揚的五星紅旗,心裏頭有塊兒念頭在慢慢鬆動,又慢慢堅固起來。


    既然選擇了來支教,就不能老是抱著半年後就會走的心思,而是要更加地堅定。隻要在這兒一天,就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對自己負責,對學生負責,對教育負責。


    雖然他來時就沒抱著敷衍混混的態度,但總有些懈怠,帶著些好高騖遠的思想,想著自己來此就能改變一個鄉村的教育和未來,或者是可以改變一個大學生。今天一天給他唯一的教訓,就是要放下這些虛無的追求,要腳踏實地,自己的目標應該是學會怎麽當一名教師,怎麽去上好一堂課,怎麽把知識和正確的三觀傳達給學生。


    或許,半年後,他才剛剛學會怎麽去上好一節課。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在這片寂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突兀,耿浩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提示著,“你有一條新短信”,來自“楊靈”。耿浩擰眉,看了會兒屏幕,這才打開信息界麵,打開這條短訊。


    “耿浩,聽說你去鄉村支教了?”


    這一句話雖然很短,但耿浩能想像到楊靈在手機那方盛怒的表情,想起那天她決絕的離別,“分手”兩個字還清晰地縈繞在耳畔,耿浩幽沉的目光流露出幾分傷痛之色來,嘴角彎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弧度,還是很紳士地迴了她的問題。


    隻有簡單的一個“嗯”字。


    耿浩盯著屏幕等了會兒,沒等到新的短信,有些失望地抿了下唇,將手機蓋合上,放迴了褲兜裏。不多會兒,一陣震動震的他大腿發麻,隨之而來的還有安靜低緩的鋼琴聲,是手機自帶電話鈴聲。耿浩迅速掏出手機。


    果然是楊靈打來的。


    耿浩幾乎不帶猶豫地按下了接聽鍵,在接通的那一刻做了個深唿吸,努力保持情緒平穩地說了聲:“喂。”


    “耿浩,你現在是在哪兒?在鄉村嗎?”


    對麵傳來楊靈的質問。


    耿浩沒有迴答,楊靈也沒有給他迴答的機會。


    “耿浩,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我聽說你是因為我們分手的事,一時賭氣才去了鄉村,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你麵試上的可是世界五百強,你就這麽放棄了,你知不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麽?你放棄的是你整個人生,放棄的是你這麽多年的努力……”


    耿浩的麵色沉了下來,將聽筒離得遠了些,不想去聽楊靈後麵的數落。隨著楊靈的一句句數落,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眸光也一點點黯淡下去,心底裏最後的一點期待也在消散。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耿浩沉聲打斷了她的數落,對麵噤了聲,卻傳來濃重的喘息聲,可見楊靈被氣得不輕,“我來支教不是因為你,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事情。”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聲輕蔑的笑意:“早就計劃好?我怎麽不知道?”


    “我的人生計劃,沒必要都告訴你吧?你的計劃,不也從來沒告訴過我?”耿浩忍著情緒,鎮定地反駁了迴去,“我現在忙,國際長途也挺貴的,咱們都分手了,你沒必要再來問這些事了。”


    “耿浩,我現在是在作為朋友和同學,在為你的前途擔心,是在認真勸你。我希望你能認真再考慮考慮,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你趕緊去公司報道,不要再窩在小山村裏。你當初不是一直想考出來嗎?好容易考出來,你又要迴去窩一輩子,你這到底算什麽?”


    楊靈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說話語氣也穩重多了,一心想將耿浩說教成功。可這些話落在耿浩耳裏,卻是刺激的很。他凝視著飄揚的五星紅旗,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


    “楊靈,在你的眼裏,隻有追求大富大貴才是不幼稚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堅信自己現在走的路是正確的。我現在才看清,咱們兩個人走的路從來都不是一條,我不想跟你爭吵,你也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說完,耿浩直接掛了電話,悵然若失地將手機塞迴了褲兜裏,麵對著莫村小學,腦海裏浮現出他和楊靈當初的點點滴滴來,兩道眉毛緩緩地垂了下來,心口似乎還在隱隱作痛。他剛剛走出一個迷茫,好像又重新陷入另一片迷茫之中。


    工作和忙碌常常能讓人忘記不愉快的事。耿浩一直在辦公室溫課到了六點左右,正好趕著飯點迴去。


    剛剛走到村委,鍾秀正在鎖大廳的門。


    鍾秀扭頭猛地看見他,有瞬間的怔愣。耿浩拿著兩三本書,靜靜站著,模樣清秀又白淨,身材也是高高瘦瘦,渾身清清爽爽的,滿是書卷氣,就像從書中走出來的弱書生。耿浩的外在形象很討莫村人的喜歡,短短一天,鍾秀已經聽到許多姐妹們對他的幻想言論了。想到這兒,鍾秀忍俊不禁。


    鍾秀長得就是溫柔型,忽然一笑,眼裏透著幾分機靈,倒有些明媚。耿浩不明所以,卻是被感染,掃去一天的疲憊,也露出了個微笑,算是打招唿。打了幾次照麵,說過幾次話,他和鍾秀算是熟悉些的。


    “你怎麽迴來這麽晚?在學校加班呢?”


    鍾秀將鑰匙裝進一個刺繡小布包裏。


    “嗯,多呆了會兒。”


    耿浩被她的那個小布包吸引,多看了兩眼。那是個白底的單肩布包,大小隻有a4紙的一半大,上麵繡著一朵卡通的向日葵,向日葵下麵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很是陽光可愛的一個小包,那上麵的繡法也很純熟精致。


    鍾秀發現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包,微微有些窘迫又有些驕傲地看向耿浩:“好看嗎?”


    耿浩想到每迴楊靈也會拿些新買的包來詢問他的意見,那些包在耿浩眼裏都長得差不多,他也不明白楊靈為什麽每迴都要換。楊靈會跟他說,那些都是什麽什麽牌子的,都是些名貴奢侈品。楊靈告訴耿浩這些,也不是為了羞辱耿浩,隻是想讓耿浩長些見識罷了。但耿浩也不知道,知道些奢侈品牌,算是什麽見識。


    忽然間想起這些,耿浩再麵對鍾秀手裏的小包時,再次感歎:那些名牌包還沒這個向日葵布包好看呢。楊靈也告訴過他,那些名牌包很多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看,它賣的那麽貴,賣的是牌子,是質量。


    “耿老師?”


    聽見鍾秀的唿喚,耿浩這才從迴憶的深潭裏拔出來。鍾秀就站在他麵前,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耿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因為跑神,忽略了鍾秀的提問,立馬歉意道歉。


    “不好意思,你的包很好看。”


    “謝謝。”


    鍾秀抿唇一笑,很明顯,她剛剛濃鬱的期待感已經因為長時間得不到反饋而消了下去。


    “我先迴去了,你吃完飯記得早點休息,畢竟昨天晚上也沒睡。”


    “嗯,好,你迴去也小心。”


    耿浩客氣地迴了一句,側身讓開鍾秀麵前的路,讓她過去。


    鍾秀朝他擺了擺手,徑直繞過他離開,嘴裏哼著周傑倫的《青花瓷》。這首歌在今年的春晚上唱過之後,深受大家的歡迎,耿浩也很是喜歡。特別是這首歌的歌詞很美,每一句耿浩都記得。


    鍾秀輕聲的哼唱很是幹淨利索,隻瞬間,《青花瓷》的曲調就在耿浩的耳邊來迴流轉。直到黃姐叫他吃飯,他才中斷對旋律的迴憶。


    ……


    第二天,黃校長真的騰了一節課,坐在一年級的教室後麵,聽耿浩的講課。盡管耿浩也做過不少的演講,主持過一些大型活動,但看到黃校長坐在後麵時,還是免不了地拘謹緊張。


    “上課。”


    “老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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