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中和一攤泥,皇上坐在一堆奇形怪狀的泥塑中,兩手沾滿泥巴罵銘恩:“蠢貨,怎麽教的?”


    銘恩看一眼手裏笑容可掬的娃娃,小人捏的很好啊,嘴上不敢說,隻笑道:“小人向來愚笨,皇上,再多捏幾個,這不越來越好嗎?開頭尚分辨不清,這會兒能看出人形來了。”


    皇上看一眼漏壺,朝著泥塑一腳踩了過去,煩躁說道:“都四更了,五更就要上朝,然後各位重臣於垂拱殿議事,午後批閱奏章,夜裏就該乞巧了,來不及……”


    銘恩看皇上焦灼,突靈機一動:“皇上在鞏義的時候,不是總在山間雕刻石頭嗎?皇上,就做一個石雕的磨合羅,不是更好?”


    皇上皺眉道:“怎麽不早說?”


    福寧殿中一夜燈火未熄,上早朝前皇上將雕好的持荷童子放入袖中,早朝時曳著袖子,一邊聽奏報,手藏在袖中拿砂紙打磨石雕。


    沉香閣中君婼一覺醒來,身邊不見皇上,起床梳洗著看一眼身後的錦繡,緊繃了臉道:“錦繡,以後不許與皇上說笑。”


    錦繡唬得福下身去:“皇上問了些七夕的習俗,奴婢不敢不答。”


    君婼站起來朝她重重哼了一聲:“你不是總盼著出宮嫁人嗎?這就讓你出宮去。”


    錦繡忙忙跪下了:“奴婢得等到公主冊封了皇後,誕下皇長子,再出宮,否則,奴婢心中不安。”


    “為何不安?”君婼瞧著她。


    錦繡磕個頭道:“奴婢為了逃出景福殿,將公主推入水中,公主不追究,便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君婼依然狐疑,從未見過皇上跟誰說過那麽多的話,瞧著錦繡問道:“那你,喜歡皇上嗎?”


    錦繡忙忙搖頭:“說實話,奴婢還真不喜歡皇上,臉太冷,性子太怪,高高在上的,還得哄著拍著,奴婢喜歡知冷知熱的。”


    君婼不置信看著她:“你竟然不喜歡皇上?竟然敢不喜歡皇上?天底下的女子,能有不喜歡皇上的嗎?”


    錦繡歎口氣,公主喜歡的,天底下的人都該喜歡嗎?看一眼君婼,斟酌著問道:“公主,奴婢不喜歡皇上不對,喜歡公主又不放心,那奴婢,是該喜歡呢?還是不喜歡呢?”


    君婼嗤一聲被她逗笑了,捂著腮說道:“呀,我怎麽這樣了?”


    錦繡站起身道:“公主,皇上日後還要三宮六院呢。”


    君婼擺擺手:“先不想那些,早起沒見著皇上,心裏有些空,就疑神疑鬼的,錦繡,我錯了……”


    錦繡笑道:“那就到福寧殿候著?”


    君婼噯了一聲,起身向外,銘恩迎麵進來,一揖說道:“傳皇上的話,親蠶宮蠶兒都已結繭,公主若有興致,可去瞧瞧,暑氣起來之前就迴,午後暑氣落了,可去後苑,後苑中要搭乞巧樓。”


    君婼不想去親蠶宮,雀躍著要去看乞巧樓,銘恩笑道:“皇上怕公主冒著暑氣前往,是以吩咐下來,午後暑氣落了,再開始搭建。”


    君婼怏怏垂了頭,轉眼又笑起來:“既閑著,我就為皇上做些消暑的午膳。”


    銘恩笑道:“皇上已吩咐了尚食局,中午到延福宮用膳。皇上還說,若公主不去親蠶宮,趁著涼爽去延福宮遊玩,劃船賞荷或者在假山間涼亭上看書,隨公主盡興。”


    君婼眉開眼笑重新梳妝,換了好幾次衣裳,看著滿眼的素白歎氣,眼看日頭高起來,咬牙著了鵝黃衫兒柳綠裙,袖中藏一支金鳳銜珠釵,錦繡忙說不可:“公主,好看是好看,可在喪期呢。”


    君婼罩了白色披風匆匆邁步:“我要為皇上養養眼,甘願冒險。”


    因有之前落淚香方一事,君婼篤定皇上守孝,非是出於對先帝的孝心。


    到了延福宮在亭台樓閣間盡興遊逛,累了到山間涼亭小憩,亭中石桌上沏好了青竹雪花,旁邊擱架上擺滿了書,君婼瞧過去,全是唐人傳奇風物誌之類,隨手抽一本,津津有味看了進去。


    亭中清涼,埋頭書中不覺已是正午,假山腳下有高瘦的身影走近,沿石階而上,站在她身後,君婼渾然不覺,一隻大手撫上她的後頸,溫言道:“禦膳已備好,可餓嗎?”


    君婼唔了一聲,向後靠住他,揚一揚手中的書:“將這一個故事看完。”


    皇上任由她靠著,靜立於她身後作陪,良久君婼擱下書站起,伸個懶腰轉過身來,笑盈盈看著皇上,皇上看著她,也笑,似乎,許久沒見了。


    君婼側過身子看一眼山下,笑道:“皇上替我擋著啊。”


    皇上笑著點頭,就見她後退幾步,抬手解了披風,她身後秀山碧水紅柱彩簷瞬間失了顏色,隻留她鵝黃衫兒柳綠裙,鮮嫩活潑撞了滿眼,瞧著她入了神,君婼咬一下唇:“皇上,妾是不是造次了?”


    皇上搖頭:“很好看。”


    嗓音似有些發緊:“君婼怎樣,都是好看的。”


    君婼從袖中拿出金鳳銜珠釵,轉個身背衝著皇上,皇上笨拙為她插釵,想起靈前初見,她滿臉眼淚鼻涕正在偷笑,當時疲累得快要倒下,看到她的怪模樣,突然起了戲謔之心,想要逗一逗她,彎下腰啞聲說道,儀態由來畫不成,歸來卻怪丹青手……


    皇上笑笑:“初見君婼的時候,滿臉都是眼淚鼻涕……”


    君婼轉身衝著皇上噘了嘴:“皇上,妾何曾滿臉眼淚鼻涕……”


    皇上輕笑:“是啊,君婼是美人……”


    順手從花間摘一朵嫩黃的芙蓉花,欲為她簪在發間,君婼劈手奪了下去:“妾討厭芙蓉花,十分討厭。”


    “為何?”皇上又折一朵,“和君婼的衫兒一樣顏色。”


    君婼扭著身子躲避:“就是討厭。”


    “治香之人,不是最愛花嗎?”皇上一手將她固定在懷中,另一手為她簪花。


    君婼兩手環上他腰:“皇上,那個叫做芙蓉的小宮女,如今何在?”


    皇上端詳著她頭上的花:“金簪多餘了,拿下來吧。沒有叫做芙蓉的小宮女,朕編出來爭口氣。”


    君婼笑起來,兩手攀住皇上的肩,踮起腳尖去找皇上的唇,皇上低喚一聲君婼,小聲說道:“昨夜裏,朕連夜補課了。”


    君婼輕唔一聲,皇上的唇貼住她的,一點一點碰觸著,輕而且緩,舌尖不時掃過唇角,君婼學著他探出舌去,調皮香軟,引逗得皇上猛然用力,頂開她的齒闖了進去,試探著衝撞著席卷著,攻城略地。


    君婼身子軟在他懷中,仰著臉兒閉了雙眸承受,心中有花綻開,鮮妍怒放。


    皇上聚精會神,很快從入門到嫻熟,聽著君婼輕喘低吟,便有了心得,有了心得生出技巧,君婼陶然而醉,忘了今夕何夕。


    幾乎快要暈厥的時候,皇上鬆開她看著她酡紅的雙頰,聲音低啞說道:“這隻是朕補的其中一課,還有許多。”


    君婼靠著他:“皇上,餓了。”


    皇上牽起她手,君婼要拿披風,皇上說不用:“就這樣穿著,哪個敢置喙。”


    聽雨軒中置一張大桌,擺滿了巧餅巧果五子花瓜挑麵蜜糖,各式七夕飲食應有盡有,小菜果子點心應有盡有,十幾種大昭國特有的飲食擺在中央,伺候的人都被轟走,惟留二人對坐。


    皇上抬抬手,對君婼道:“去同文館請了廚子來,君婼嚐嚐可地道嗎?”


    君婼笑道:“皇上為了妾,特意如此嗎?”


    皇上頓了一下,搖頭道:“也不是,宮中乞巧節每年如此。”


    君婼哦了一聲,看著滿桌美食,舔唇道:“每樣吃一口,好吃的再多吃些。”


    皇上就笑,卷了袖子挨個為她夾菜,隻到一半,君婼說一聲飽了,看著皇上道:“該妾服侍皇上了。”


    坐到皇上身邊,將沒嚐過的那些一樣樣為皇上夾到碟子裏,笑說道:“妾與皇上加起來,便是都嚐過了。”


    看皇上高興,嬌聲央求:“午後就搭乞巧樓吧,皇上,妾想看呢。”


    看著她含著渴盼的眼眸,皇上忍住不舍肅容道:“不許,過會兒朕迴福寧殿,君婼就在此處小憩,待暑氣散了再去後苑。”


    君婼不依,頭枕了皇上的肩耍賴:“皇上,讓銘恩把奏章拿到延福宮來,妾陪著皇上。”


    皇上搖頭:“延福宮是遊樂之所,不可。”


    君婼繼續耍賴:“那,妾陪著皇上迴福寧殿。”


    皇上依然搖頭:“君婼若在,會擾亂朕的心神,批閱奏章會有不公。”


    君婼坐直身子低了頭,皇上看她不悅,手摩挲上她的脖頸,溫言說道:“聽說夜裏瓦市子熱鬧,朕陪君婼出宮逛逛去。”


    君婼雀躍起來,兩手搭在皇上肩頭,唇親了上去,學著剛剛皇上的樣子,廝磨挑逗,皇上低嗯一聲,很快反客為主,二人又糾纏在一處。


    外麵銘恩低聲提醒:“皇上,時辰已到,該迴福寧殿去了。”


    不舍鬆開她,緊盯著她的唇,那樣柔軟芬芳靈巧的滋味,怎麽也嚐不夠,君婼仰起臉,一口親在臉上,皇上一怔,手指撫上去,另一邊臉朝君婼側了過來,又是叭的一口,清脆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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