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嬛生病了?曹植眼見著那個小丫鬟躡手躡腳拎著藥包來到廚房。晚飯時候,廚房裏的丫鬟婆子忙的不可開交,自然沒有人注意這一個小丫鬟悄悄將藥包塞到桌角下,然後假裝匆促的也跟著粗使婆子忙活起來。


    曹植顯然已經將自己答應寫詩賦一事忘了個幹淨,餓著肚子守在後院裏,眼睛穿過重重氤氳熱氣和飯香,盯著桌角下那一包藥,呆愣半響。


    慢慢的,廚房裏的菜肴開始向前院送去,後院裏吵吵嚷嚷的聲音霎時間安靜下來。廚房裏僅剩幾個婆子在看著灶火。曹植這才邁開步子向著廚房而去。


    站的久了,腿腳酸麻,曹植趔趄了兩下,以一種滑稽的步姿走進廚房。


    幾個婆子大驚,瞧見曹植慌忙行禮道“三……三公子來到這裏有何吩咐?”


    曹植不語,徑自走到桌角,將那包藥拎起來便向外走。走到門口處停頓一下,轉頭道“不要對旁人說我來過這裏,也別說是我拿走了這藥。”


    婆子們連連點頭,自是從命。


    於是曹植踮著腳,沿著後門便去往了街道。亳州蕭條,到了晚間更是沒什麽人,家家戶戶關門用晚飯,便是一天的終結。曹植四下望了望,總算是看到一個藥鋪還沒有關門。


    那老大夫瞧見曹植這一身華服便知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倒也有禮道“公子有何事?”


    曹植將藥包放到老大夫麵前,細細拆開道“麻煩老先生幫我看一下,這藥是治什麽病症的?”


    油紙包著的藥慢慢打開,老大夫略看一眼便道“是流產所用之藥,紅花的量不足,想來用藥之人該是懷孕不久。”


    曹植笑了“你是不是看錯了……”


    老先生捋了捋胡須,神色不明道“老夫行醫半生,若是連這最簡單的藥理都不明白,可是要砸了自己的招牌?公子你……”


    老大夫話未完,曹植已然迅速離開,腳步飛快沿著原路返迴。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一身華服走在路上格外紮眼,老大夫將藥仔細包好,放在一旁,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曹植卻是心口紮了一千根針一般,老大夫說的沒錯,那藥定是流產之用。


    郭嬛不是生病了,而是懷孕了。孩子自不必說,定是他的。曹植一腳踹開早已關好的後門,怒氣衝衝而入。廚房裏丫鬟婆子都在用飯,聽到動靜團團出來,卻隻看見曹植徑直向著前院去了,而院門卻是被踢掉了一半。


    飯席上,曹操瞥一眼不悅問道“子建哪裏去了?從下午迴來便不見蹤影,越來越每個樣子。”


    卞氏拉上曹操的袖子,低聲解釋道“子建就是因為午時受了風,身子不舒服,我方才派大夫去給他抓了幾副藥,現在該是休息了。”


    曹操嗯了一聲,暫且相信了這個說法。四下望去,發現曹丕身側隻坐了洛真和嘉樹辭燕,麵上的臉色稍緩,關切問道“郭嬛又是怎麽了?”


    郭嬛一向討好曹操,頗得他的歡心。如今與曹植一對比,似乎曹操對這個兒媳婦的喜愛更甚。曹丕自是知道郭嬛的手段,那世間罕見的兩頂黑玉冠,曹操珍愛之至,自然對郭嬛也偏愛一些。


    洛真悠然起身答道“郭夫人身體不適,在房間裏小憩,飯食我已經吩咐廚房另備一些送去了,父親不必擔心。”


    曹操點了點頭,這才動了筷子,席上將嘉樹招致身邊,爺孫兩個竟是格外親密。曹丕淡淡笑了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曹植腳步匆匆奔向前院,拉住一個丫鬟便問“郭夫人可在席上?”


    那丫鬟正端著盤子從屋子裏出來,一把被曹植扯到一邊,嚇得驚魂未定,結巴道“郭夫人身體有恙……在房間裏歇息……”


    曹植轉身便往郭嬛房間去,那丫鬟則整理了盤子,湯汁濺了一身,滿是狼狽。


    大約她搞不懂一向溫文爾雅又恬淡的三公子,怎的忽然間瘋魔了一般。曹植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靈魂似乎飄到了天外,看著自己被俗世的情感主宰,完全丟掉了自己清高的模樣。


    亳州故居沒有曹府那麽大,不過幾十步的距離,便到了郭嬛的房間前麵。


    郭嬛情緒一直很低落,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夜的露水情緣,自己肚子裏就有了一個生命。可是曆史上郭嬛是沒有孕育一個子嗣的,這個孩子又怎麽留的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郭嬛側臥在軟榻上,閉眼小憩。洛真說派人給她將飯食送來,想來該是到了,便吩咐道“飯菜放在桌子上就好,你先出去吧。”


    可是那人似乎開了門便靜靜立著,沒什麽動作,郭嬛這才睜開眼。


    暗淡的天色裏,那個人的身影籠罩上一層模糊的黑色,可郭嬛卻將他望的真真切切,似乎他的模樣早便刻在了自己的心裏。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與你說清楚了麽?若是叫別人看見……”


    “你懷孕了?”曹植淡淡開口,語氣卻是尖銳的讓人無法逃避。


    郭嬛片刻的怔忪,她開口便是笑了“我沒有。即便是有,也與你沒有半分關係。”


    曹植緩步向前,郭嬛瞬間起身站起身來,兩人麵對而視,誰也不肯顯露出一點氣勢上的弊端。曹植輕聲笑道“當真與我沒有關係?難道你的第一次不是給了我?你敢說你郭嬛現在心和身體都不是我的?”


    郭嬛眼中微動,低眸不語。曹植的氣勢也漸漸收斂起來,看著麵前這個心愛的人,他有些後悔自己話說的重了,雙手向前不自覺的伸了伸,再下一步就要將郭嬛攬進懷裏。


    “孩子留下來,其他的事我來想辦法。”


    曹植淡淡的語氣讓人安心,郭嬛依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曹植得手騰在半空,將要落到郭嬛肩膀上的時候,才聽見郭嬛冷冷的語氣。


    “不過是一夜情而已,你倒是當真了,嗬嗬。”郭嬛抬頭,眼裏盡是嘲笑的意味,曹植的手僵硬的落下,麵上僵硬的笑容看起來很怪異。


    “一夜情?你總結的倒是貼切,原來,你把我的真心當做一文不值,原來,我以為的兩情相悅,隻是我自以為的幻象……”


    郭嬛倒退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她淡漠疏離的笑意,和那張清冷的麵容似是絕配。朱唇微啟,吐出的卻是利劍。


    “原來,你還有些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便快些走吧,不要叫旁人看見了嚼舌根,這個孩子我會處理掉的,勞煩你掛心了。”


    曹植幹幹笑了兩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腳步像是拖著,一步一個顫抖的身形,被暮色淡化了光暈。門四敞大開著,郭嬛走過去將它輕輕合上,臉上的笑意瞬間不見,沉澱下來變成晦澀。


    手指漸漸劃上小腹,這個孩子注定是不該來到這個世間的。而自己也是不應該愛上曹植的。


    但是,命運最讓人著迷的地方便是,你所有以為自己永遠不會經曆的,早晚會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來到你生命中。


    亳州之行,原本不過是一個月之期,卻因為曹操頭疾突發而延長了半月餘,這半月裏,郭嬛幹淨利落的解決掉了這個孩子,像是來了月事一樣,拖了七八天便佯裝如常,健步如飛。盡管這樣對身體的損害極大,可是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幸好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曹操的頭疾上,唯獨洛真飯時問一句“妹妹,怎的你的臉色這麽白?可是沒有休息好?”


    腹痛陣陣,郭嬛身上盡是冷汗,卻是笑道“水土不服罷了,待迴到鄴城,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曹丕點了點頭,望向郭嬛的眼中盡是深意。“此次再迴鄴城,也便沒那麽多閑雜之事了。”


    盡管拖了半月之期,亳州的大夫對待曹操的頭疾皆是束手無策,無奈之下,卞氏幹脆下令火速趕迴鄴城,並傳信給鄴城的人,尋得天下名醫,候在曹府。


    曹操此次病重,牽動的不止鄴城裏的勢力,遠在許都天子腳下也是攪亂了幾方權利掌控者。擁漢派的老臣巴不得曹操一命嗚唿,天收了這個逆臣賊子。曹植一方的人也希望曹操出點不測,此時曹植勢力方正盛,平心而論,若是曹植沒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來,當真是勝於曹丕的。


    一路顛簸,總算迴了鄴城,郭嬛閉屋不出,隻見晴茗進進出出,送藥送飯。洛真有些擔心,領著嘉樹和辭燕,邁進了郭嬛的屋門。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郭嬛莫名的消瘦了大半,唇上沒有一點血色。洛真直覺有些不妙,看向晴茗手中的藥,厲聲問道“你家夫人究竟怎麽了?”


    晴茗慌忙跪下,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了滿襟。


    “夫人害了急症,上次月事便拖了許多天,大夫說,恐怕夫人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這話半真半假,假的是前麵晴茗隱瞞的真相,真的卻是大夫所說的這句。郭嬛沒有好好做小月子,又一路顛簸,傷了根基,懷孕該是成了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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