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天下。


    卞氏屏退了甄堯,望了望屋裏蒙麵的四位丫鬟,卻是默許她們留了下來。看著屋門關的緊實,甄堯唯有去尋曹丕速速趕來,卻見卞氏帶來的侍衛已是先他一步去往了軍營方向。


    甄堯上前攔下,急切道“卞夫人有何吩咐?”


    那侍衛見甄堯,還是有幾分恭敬,客氣道“夫人要我們去請大公子迴來,自是為了甄夫人的事。”


    侍衛說的含蓄,可是卞氏那話裏早就說的明白,她懷疑嘉樹不是曹丕的孩子,畢竟當初曹丕迎娶她之前,她便已經懷了身孕,如今不知道在哪裏聽得風言風語,對洛真起了疑心。


    甄堯起初對曹丕還算信賴,可見洛真已然落得如今場景,卞氏又刻意刁難之下,甄堯很難再對曹丕放心,便也隨著侍衛一同去了,希望能與曹丕說上幾句話。


    屋裏的氣氛已然降至冰點,卞氏終是不忍心看嘉樹委屈的哭泣,便叫丫鬟鬆開了嘉樹。嘉樹一溜煙跑到洛真身前扯住她的裙角,倔強的眼神絲毫不服輸。


    “娘親,祖母要拿嘉樹的血做什麽?嘉樹怕痛……”


    洛真被幾個丫鬟按住了身形,動彈不得,卻是安慰嘉樹道“別怕,有娘親在,誰也不會讓嘉樹痛的。”


    說罷,洛真望向卞氏“敢問母親,可有何證據,引得母親如此懷疑?”


    卞氏下意識的望了那四個蒙麵的丫鬟一眼,抬眸道“我不過是想著,你嫁給子桓已是二嫁之身,況且是在嫁給子桓之前便懷了嘉樹……”


    洛真忍不住打斷道“母親,您當您的兒子是什麽?我與他有夫妻之實,到懷孕,以及嘉樹出生,子桓心知肚明!”


    卞氏似乎不悅洛真打斷她的話,微揚起唇角“以往我自然放心,不過聽到一些奇怪的話,卻是出自你的口中,你來解釋一下,‘基因突變’是什麽意思?”


    卞氏言之鑿鑿,似乎已經將洛真捉奸在床一樣妻逢對手,總裁請接招全文閱讀。洛真卻是瞬間便明白,當日她與甄堯所言,嘉樹生的女孩子的好樣貌時,倒是順口一提‘基因突變’,沒防備著那四個蒙麵丫鬟,卻不想就此招惹了禍端。


    郭嬛聽到這裏也是明白了,基因突變不過是精子與卵子結合,染色體重組,基因重組的過程中,一些性狀突變,表達了不一樣的外在。比如父母都是雙眼皮,卻有可能生出來單眼皮的孩子。可是古代的人哪裏知道這些,沒把洛真當成神經病已經是萬幸了。


    郭嬛沉了沉嘴角,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開口合適,亦或者,這件事並不是表麵那麽簡單?


    洛真露出些許自嘲的表情,低頭看向嘉樹道“母親,這話是在哪裏聽到的?基因是什麽?突變又是什麽?這麽奇怪的話也能成為您懷疑嘉樹的借口?”


    卞氏一愣,似乎沒想到洛真居然用死不承認這一招。可是任憑洛真無關自己,高高掛起,她也要解除心中的疑慮,非要驗證嘉樹與曹丕的關係不成。


    “身正不怕影子斜,待子桓迴來,一試便知。”


    洛真心中自是委屈,她死死地咬著唇角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這些人按著她的肩膀,自己的兒子攥著自己的裙角,毫無招架之力。搖籃裏的辭燕也聽聞了響動,哭鬧起來……朝露急忙將辭燕抱起,默默守在一邊,抬眼,早就紅了眼圈。


    這一幕場景直到曹丕推門而入才打破僵局,曹丕身後,甄堯立在門外,沒有越矩踏入內室。他本就是無論發生什麽都是能淡然處之的人,尤其是在與曹丕談了幾句話之後,他也就看得清楚,即使是洛真的事,也沒那麽焦急了。


    曹丕幾步踏進屋子裏,望見洛真沮喪的神情,身形一頓,轉而對卞氏行禮道“母親,此般為何?”


    卞氏似乎氣的頭痛,不語,郭嬛便側身過來,靠在曹丕身邊將來龍去脈細細說了清楚。隻見曹丕皺了皺眉,便抬起手招唿嘉樹道“嘉樹,過來這裏。”


    嘉樹看著卞氏眼神裏全是閃躲,可曹丕的懷抱對他來說又無比安全,於是他囁喏著跑到了曹丕身邊,一頭紮進了他的懷抱中。


    身邊早就有丫鬟準備了水碗和銀針,曹丕抱著嘉樹細聲細語道“嘉樹是男子漢對不對?那父親也是男子漢,我們都不怕痛是不是?”


    嘉樹重重的點頭,笑著笑著,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


    曹丕拿起銀針紮進自己的手指頭,麵不改色的擠了一滴血落入水中,繼而笑道“我和嘉樹做個遊戲好不好?看我們的血會不會融到一起呢?”


    嘉樹有些猶豫,望了望洛真朗聲道“可是娘親剛才說過了,她不會讓我痛的,這針紮進手指頭會痛……”


    曹丕順著嘉樹指的方向看過去,與洛真的眼神交織到一起。他幾乎心疼道無以複加,因為洛真的眼裏全是涼涼的淚,許久她笑著說“子桓,嘉樹是不是你的孩子你本就清楚,我與你在一起時是不是處子之身你也明白。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處子之身?卞氏和郭嬛都忍不住睜大了眼,似乎沒想到洛真與曹丕之間還有如此淵源。


    曹丕不敢去看洛真的眼睛,他垂眸看向懷中嘉樹亮晶晶的眼睛道“不過是幾滴血便能證明給別人看的東西,你為何如此執拗?”


    “這不是執拗。”洛真一字一頓,字字泣血。“這是我在這場愛情裏,最後的尊嚴。”


    她有口難言,向曹丕隱瞞袁熙活著的事實在先,所以即便曹丕另娶新歡,嫌棄她‘髒’,她都認了龍印戰神全文閱讀。可是他們之間的過往不是假的,他不能一竿子打死,將髒水潑到他們過去攜手走過的路上,他不能懷疑他們過去的感情和嘉樹的存在!


    曹丕不語,整個房間寂靜非常。他牽起嘉樹的手,笑著放到碗邊“嘉樹怕麽?”


    嘉樹看著洛真快要哭出來了,可是再看向自己的父親卻是堅強的搖了搖頭“不怕……”


    於是銀針一刺,又一滴鮮紅的血珠落進了碗裏。


    兩滴血漸漸交融在一起,化作一團。丫鬟虔誠的端著這碗水遞到卞氏麵前,讓卞氏過目,卞氏漸漸露出放鬆的表情來,再看向洛真的時候便帶了些許歉意。


    “既然如此,算作我的不是……此後,你便不必拘束在容華香榭,可自由些。”


    不過一場驗血風波,便換來了洛真的自由,郭嬛鬆了口氣,本以為洛真也便該心平氣和,卻不想卞氏剛剛起身,洛真卻傳來一句。


    “母親,你怎麽把辭燕漏掉了?嘉樹是我二嫁子桓剩下的孩子,辭燕還是當日明照榭書房一事之後才生出來的呢……”


    洛真似乎在笑,眼神迷蒙卻無比慘烈。郭嬛聽得心驚肉跳,洛真這是在自找死路?那件事一直是曹府裏人人居而自危的秘密,洛真卻將它挑明了出來,難不成不禁棄‘解禁’的優待與不顧,還要把自己性命搭進去?


    朝露抱著辭燕默默地流淚,她自然知道洛真此時的心情。子桓不信任她,那她便要將這份屈辱千倍萬倍的還迴去!可最終傷的最深的還是自己。


    卞氏登時便射過來一道淩冽的眼神,四目望去,聽聞此言的丫鬟盡然低著頭,佯裝閉耳不聽。她冷哼一聲“再拿碗水來!”


    嘉樹捂著手指泣聲道“祖母,真的很痛,嘉樹替妹妹再滴一滴血吧,不要紮妹妹了……”


    曹丕也是上前幽幽道“母親,足夠了。”


    足夠什麽了?沒人知道。唯獨郭嬛漸漸明白其中的膩味。她望了一眼洛真破敗的身形和淒涼的眼神,忽然間猶豫,不知道自己此時做的是對還是錯。


    卞氏一揮袖子,離開了容華香榭,也帶走了隨之而來的一眾丫鬟和門口守著的侍衛。甄堯棲身進來,似乎已經將憤怒壓抑到了極致,他上前扶起癱坐在地上的洛真,一記眼刀丟向曹丕道“你與我在軍營外是怎麽說的?”


    曹丕將嘉樹放在地上,向前邁了一步,卻投鼠忌器般停住。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我軍營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曹丕便要轉身,卻聽見身後傳來幽幽一句“和離書我會盡快送到你手上。”


    曹丕頓了頓,沒說什麽,隻是走出去的時候險些被門檻絆倒,一個趔趄,顯示出些許的慌亂。郭嬛盈盈轉身,不發一語的緊跟著曹丕走了出去。


    洛真已然顫抖的不像樣子,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憤怒。她的手指冰涼,按在地麵上泛出慘白的顏色。甄堯此時也不顧什麽禮節,將洛真打橫抱起放到床上。


    洛真仍舊眼神空洞,似乎能對曹丕說出那最後一句話已經耗盡了莫大的氣力。


    嘉樹和辭燕由朝露領著去往了外室,甄堯攥緊了拳頭,抵在床沿上,發出咯咯的聲響。


    曹丕在軍營外答應的好好的,說不會讓洛真受委屈,可是在自己的母親和妾室麵前,讓洛真如此難堪是為了什麽?


    郭嬛隨著曹丕出了容華香榭,一隻白色的信鴿消無聲息的飛向了長安的方向。曹丕駐足許久,郭嬛也瞬間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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