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即滅,袁尚也安全到達了幽州,放出風聲來。劉氏於是喜憂參半,不知道這究竟算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如今偌大個袁府,也隻剩下寒緋與她相依為命,相望而嗟歎。


    初春將至,曹操修整完畢,向幽州進發,故而臨戰前擺設出征宴,郭嬛父親是南陽太守,亦在筵席之列。本來郭嬛哪來的機會在未出閣之前便能拋頭露麵,不過是卞夫人早便聞說郭嬛才貌雙全,起了給曹丕納妾的心思,這才特意囑咐郭嬛父親將郭嬛帶至府中,與曹丕一見。


    曹丕如今卻正犯愁去打探袁尚虛實,而袁熙真的在袁尚手下逃出生天?


    更多的,曹丕想壓下這個消息,不讓洛真知道罷了。無論袁熙現在有沒有活著,早晚都是要兵敗身死的下場,所以倒是並不在意。可若是叫洛真聽了此次曹操出征去攻打袁尚與袁熙的消息,未免又有了異心,千裏奔走。


    這種事情,洛真做得出來。可曹丕,一點風聲都不會讓她聽見。


    千算萬算,倒是沒有算到郭嬛的出現。曹植一直對那個翩若驚鴻的女子耿耿於懷,不僅是因為她的美貌和智慧,更是因為她的神秘。


    “你是誰?”


    枕嵐亭的風格外的涼些,曹植難得有了心慌的感覺。自小到大,奔波逃亡,隨父出征,曹植從未膽怯過,如今麵對一個未曾相識的陌生女子,卻是第一次,覺得慌亂。不為別的,為她一語道破天機。


    郭嬛隨意擺弄著指甲,姿態淡然道“我名郭嬛,父親是南陽太守,曹三公子盡然沉迷美酒詩文,或許不認識。”


    曹植心中微動,荊州南陽郡郡守即宛城守,以前金槍王張繡的位置,戰略位置顯著,是對抗劉表的前哨。如此重要的位置,曹植哪能不知道?


    “南陽太守郭永,忠誠有度,謙卑盡守,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郭小姐方才的話又作何解?”


    郭嬛知道曹植已然對自己的話有了興趣,卻不急著解釋。論話語轉圜,她也是其中好手。故此便開口道“三公子明知故問,可是在擔心什麽?”


    擔心抵不過兄長曹丕?擔心與父為敵?還是擔心政治目的不同,父子兄弟兵戎相見?


    曹植不動聲色的推辭道“天色漸晚,郭小姐是客,也莫要讓接待的人等得急了。若是有機會,倒是期待著與小姐共飲一杯。”


    曹植說的隨意,郭嬛卻是一抬首,笑得明媚道“好,下次見麵,定不醉不歸。”言語之間,瀟灑氣度盡顯,倒不像南陽傳言中的才貌雙全,反而頗具男子氣概。


    曹植這便喚來丫鬟,自己則默然退去。一路行至自己的院落,腳步淩亂,仿佛剛才的淡然全是偽裝。


    他有一種直覺,這個女子定不是尋常之輩,心機重而謹慎,絲毫不輸當世男子。更讓曹植覺得捉摸不透的,便是她的目的為何?


    郭嬛不知道初次見麵竟然就為曹植添了這麽多要思考的問題,不過是試探一下他的態度罷了,倒是仿佛觸碰了滿弓的箭弦,一觸即發。


    引路的丫鬟恰好是卞夫人院落裏的人,輕車熟路的便將郭嬛引至明照榭,取自明月照水之意。郭嬛望著恢弘的主院上那筆走遊龍的大字,低聲道了句“端的好雅致。”


    丫鬟笑一聲“我們夫人向來不落俗套,倒是個奇女子。”言語間全是崇敬之意,絲毫沒有阿諛奉承的意味。


    連丫鬟都心悅誠服的人該是如何八麵玲瓏?郭嬛聞言便來了興致,早便想見一見這個頗具傳奇性質的卞夫人,如今倒是近在眼前了。


    曹操和一眾大臣在軍營裏部署和商定策略,卞夫人早便把筵席的事下放,自己落得清閑,而爭搶著主持筵席邀功的,自然大有人在。以往或許卞夫人還忌憚些,事事親力親為,如今倒也水到渠成,再也沒什麽人可以撼動她的地位。


    明照榭是曹府的主院,自然亭台樓閣,層台累榭。郭嬛讚歎不已,身形卻是穩步矯健,頗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卞夫人遠遠瞧見,便是滿意的緊,到了近處一看,樣貌氣質不輸甄洛,更是滿心喜悅。


    郭嬛盈盈一拜,輕聲道“見過卞夫人。”


    正堂裏以往是接待文武百官之所,如今幾個人立著,難免空曠些。卞夫人喚了郭嬛起身,便親手拉著郭嬛去了後院樓台。


    雖是冬末,明照榭的花卻是不分季節一般,開的如火如荼。南陽也是冰天雪地,郭嬛瞧著這些鮮豔的花便喜悅不已,微微笑道“夫人如此喜愛花草,怪不得人比花嬌呢。”


    卞夫人笑的眯起眼睛,似有深意到道“都言愛花草的人生女兒,我卻一連生了四個兒子,看著旁人有女兒陪伴,心裏總覺得失落……”


    郭嬛行禮笑道“若是夫人不嫌棄,嬛兒願意做您的女兒。”


    這話真真假假已經沒人去琢磨,卞夫人和郭嬛之間似乎已經達成某種默契,便是將這個話題引下去一直說到正題的默契。


    “嬛兒?”卞夫人開懷笑道“你這名字倒是和我那個大兒子的名字諧音,他名曹丕,字子桓,我也喚他桓兒。”


    郭嬛似是驚訝道“曹公子智謀過人,才絕萬代,又生的俊朗,原來是卞夫人所出,那便不奇怪了。”


    “兒子左右沒有女兒貼心,嬛兒既然與我親近,不妨多來曹府走動,也就熟絡了。”卞夫人輕輕拉上郭嬛的手,繼續試探問一句“嬛兒可有婚約?”


    郭嬛如今是二十餘歲,與洛真相差無幾。若沒有嫁人,也該是早有婚約在身,甚至如洛真一般二嫁之人也大有人在。


    郭嬛羞澀的垂眸道“還未有,是我自己眼光高了些,孟浪膚淺之流,入不了我的眼。”


    卞夫人笑的更加開心,輕輕拍了拍郭嬛的手背,又緊緊握起“嬛兒不是尋常女子,自然不能嫁與尋常莽夫。既然你願意做我的女兒,那你的婚事我也便留意些,定為你覓得良夫。”


    郭嬛臉頰微紅,如女兒般嬌羞,垂起的眸子裏卻是精光一閃。


    曹操從彩兒的雲中院探望過倉舒後,便去往了軍營,晚些時候又是出征的餉宴。彩兒一人照顧著倉舒,身心俱疲,卻又不敢絲毫放鬆。朝露到的時候正是彩兒給倉舒喂藥的時候,見到朝露的身影,彩兒的心裏難得的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麽恨了。


    卻是徑自給倉舒喂藥,絲毫沒有理睬她。朝露也不急,在麵對倉舒的時候,她和洛真是一樣的。自小照顧,見證了他第一次睜開眼,哭聲和笑容都印在心底。所以凡是關於倉舒的事,朝露和洛真都選擇,一如既往的寬容。


    喂完了藥,倉舒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拿起一旁的書卷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眉頭微皺,小小年紀卻是一副老學究的樣子。彩兒笑一聲,拿起藥碗退了出來,這才望向朝露,疏離道“何事?”


    朝露切一聲,轉瞬卻是嚴肅道“我家夫人找你,該是有很要緊的事,關於倉舒。”


    如果沒有最後一句,彩兒大概真的不願踏足任何洛真所在的地方,思及洛真為倉舒請來張仲景的恩情,終是點了頭。“稍等我片刻,我這便與你一同去。”


    吩咐了丫鬟半個時辰後給倉舒喂飯,又於倉舒說了幾句話,這才隨朝露一起去往僅次於主院明照榭的容華香榭。


    一路走著,彩兒的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人若是有了嫉妒心,當真會變得可怕。可生命中另一種比嫉妒更傷人的便是失去。彩兒已經沒有什麽閑心去嫉妒誰了,快要失去倉舒的感覺已經讓她難過得無以複加。


    容華香榭較卞夫人的明照榭不過少了幾間涼亭,仍是叫人讚歎不止。朝露瞧見彩兒臉上驚羨的神色,輕聲一哼。“彩兒,你可曾後悔?”


    當年的背叛,彩兒那一步走錯,失去了多少,她自己最清楚。


    彩兒咬了咬唇,笑道“我讀的書少,後悔兩個字怎麽寫,還真的不知道。如果甄夫人和你是仗著對倉舒亦對我有恩,要倆羞辱我,我定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朝露麵露可憐之色,唏噓道“瞧瞧,你現在還是這種模樣,仿佛夫人和我要如何加害你一樣,可實際上,永遠是你拿著刀叫囂!”


    兩人距離堂前近了,洛真聽到吵嚷聲,疾步走出來,瞧見彩兒與朝露劍拔弩張的架勢,皺眉淡淡道“若不是為了倉舒,我們也不會聚在這裏,彩兒,朝露,你們如此這般又是為何?”


    聞言,彩兒和朝露的氣勢便泄了,一前一後走過來。彩兒抬眸問道“你所言究竟何事?”


    洛真四下一打量,屏退了新來的丫鬟,開口道“張仲景與我說,倉舒之所以發作的越加嚴重,是因為上次你喂給他的藥裏,放了不該放的藥材。”


    洛真見到彩兒臉色青白交加,淡淡歎息道“有人要害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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