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景院裏,嬰兒清脆卻微弱的哭聲讓每個人都惶恐不安。逢螢更是以齒扣唇,生生咬出一道血印。而那個臥在床榻上滿麵通紅,唿吸急促的嬰兒更是糾織了眾人的目光。


    袁尚與雪染所生的男孩早便寄養給了逢螢,名袁淮,小名江黍,現今不過兩歲。因著是袁紹長孫,小江黍在所有人心裏都有著舉足輕重卻又說不清道不明的地位。如今忽的發了高熱,可不是急壞了逢螢和劉氏一眾人。


    “螢兒,江黍怎的忽然發的高熱?你怎麽照顧他的?”劉氏瞧著頷首站在一旁的逢螢,心中又怒又急。


    逢螢沒說話,那個不斷擰著帕子給小江黍降溫的丫鬟卻登時跪在劉氏麵前“老夫人息怒,今日裏院外跑進來一隻野貓,我轉身給小公子拿糕點的時候,小公子便和野貓玩了起來,待我迴來及時趕走了野貓,晚間小公子卻發起了高熱……”


    劉氏蹙眉“若是小公子出了事,你便跟著陪葬吧。”


    一句話讓小丫鬟連連磕頭,顫抖著跪在一旁,卻不敢求饒,隻怯怯的哭著。忽然外間裏有人說著張大夫到了,原來是劉氏早在趕來辰景院前便派人尋了*來。


    *是醫中聖手,沒顧的了禮節。進了屋便直奔內室,打眼看向榻上的袁淮,眉頭緊皺,伸手撥開小江黍的衣裳,隻見白皙的皮膚上生了許多的紅疹,瞧著便有些慘不忍睹。


    *麵色一緊“勞煩夫人讓屋子裏的人都別出去,小公子得的怕是天花。”


    天花兩個字如擲地有聲般,屋子裏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時候得了天花基本就是死路一條,全身生瘡,潰爛而亡。


    劉氏禁不住向後趔趄一步,好在被紫橦穩穩扶住,才迴了些神智問“張大夫,這可如何是好?我們也會被傳染麽?”


    *神色不定“我也不知,請盡快把與小公子接觸過的人都聚在一處,三日後若無相似症狀的,才能放出去。”


    逢螢聞言立刻從床榻一邊繞的遠遠地,仿佛唯恐避之不及一般,這一切看進劉氏眸子裏卻一陣冰涼。


    “那就謹遵張大夫安排了。”劉氏轉身向著張大夫躬身,行禮。張大夫也誠惶誠恐躬身迴道“請夫人放心,我必定竭盡一生所學保眾人平安。”


    隻這一夜,辰景院便被封了,一隻老鼠都沒放出去。


    袁熙遍請了鄴城名醫,全部守在了辰景院外,幾個湊在一團,拿著筆墨寫寫畫畫,寫成了個方子便趕忙派人去照樣煎藥,再隔著重重布幔把藥遞進去,眾人分食。


    可這天花若是這麽容易治好卻還至於如此令人聞風喪膽?*眼見著小江黍身上的疹子漸漸長成膿瘡,越來越多。而那天跪在一旁的貼身侍候小江黍的小丫鬟也漸漸在皮膚上冒出了紅疹,成了天花之勢。


    *隻得歎一聲,聽天由命吧。


    疏桐院裏,洛真正在給花狸繡一根細繩,備著往後出行時可以拴住它。朝露神色驚恐的跑進來,喊一聲“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洛真手一抖,一個針腳便落錯了,本是靈動的蘭花,卻瞬間變成了雜草一般。渾手團成一團,洛真心中念著,難道是彩兒出了什麽事?


    朝露快步靠近洛真身邊,眉頭緊鎖道“辰景院裏小公子得了天花,如今張大夫封鎖了那裏,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老夫人和逢夫人都在裏麵呢,公子在外守著,急的不行。”


    “天花?”洛真心頭一顫,天花即使是放到現代也沒辦法有效治愈,唯有接種天花疫苗,才能預防。難道那一院子的人都要死光了麽?


    “走,我們去看看。”洛真即刻起身便要向外走,朝露卻在原地跺腳,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了“夫人,我們還是躲得遠遠的吧,現在辰景院沒哪位夫人趕過去,我們也不要去了吧?”


    洛真聞言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我們確實不能就這樣去……”


    朝露鬆了口氣,卻聽洛真說“先拿好水桶隨我去廚房。”話完,洛真便快步走開了,朝露心裏雖然疑問,卻不得不緊跟上去。


    兩人到了廚房,洛真喚來了幾個促使丫鬟,拿了水桶,把家中僅存的鹽都倒了進去,攪拌著直到鹽不再溶解為止。朝露腦中滿是疑惑,想開口問卻見洛真行色匆匆指揮著幾個粗使丫鬟拎著水桶又拿了些帕子便向著辰景院去了,隻得再次跟上。


    距離辰景院還有幾十步的距離,那些丫鬟便踟躕著不再向前走,每個人臉上都是戚戚的神色。洛真自是明白她們心中的顧慮,開口道“你們便把水桶和帕子放在這裏吧,我不為難你們。”


    幾個粗使丫鬟如蒙大赦般落下水桶,行了禮便趕忙走了。朝露湊上前來問道“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麽?”


    洛真拿著帕子浸入鹽水中,稍稍一擰,蒙在自己的臉上,係在腦後道一句“你也照做,我保證你不會被天花傳染,且幫我把這些水桶抬到那邊去。”


    朝露細細打量著手上的帕子和那同鹽水,哭笑不得“夫人,那隻是鹽水而已,怎的……”


    洛真看了看辰景院門口熙攘人,也不與朝露解釋,挽起袖子便拎起兩桶水向著那邊走去。朝露看著洛真搖搖晃晃的身影,一跺腳,連忙照洛真一樣,係了浸了鹽水的帕子,抬起兩桶水向著辰景院走去。


    袁熙眯起眼睛,緊抿著唇,攥的緊緊地拳頭看向院中。他幾次三番想闖進去卻被*在裏麵喝止了,隻說現在情況還不緊急,叫袁熙不要犯險。


    餘光裏一抹單薄的身影搖搖晃晃著沿著院牆走來,袁熙一轉眼正對上洛真的眸子。頓時大步跑過去,接過洛真手裏的水桶放在腳邊,怒嗔道“你來這裏做什麽?趕快迴去!”


    洛真一邊將浸在水裏的帕子撈出來,素手一翻,擰出多餘的水分,抬腳覆上袁熙的臉。急切道“快些蒙上,這樣才不會感染,你不必擔心我,我是有著準備才過來的。”


    袁熙身量昕長,洛真踮著腳也沒辦法給袁熙係上帕子,袁熙稍許呆怔片刻,便伸出手握住洛真濕漉漉的手,接過帕子係在腦後。


    袁熙的眉眼生的極好看,如今蒙了大半,倒像是個女孩子。他瞧了瞧洛真身後跟過來的朝露,問道“你所說的準備便是這水和帕子?”


    洛真點了點頭“天花的傳染是接觸和飛沫,隻要不去觸碰病人,並且掩住口鼻的話,便無虞了。”


    袁熙見洛真一臉認真地模樣,來不及問她如何知道這麽多,便心底裏信了。忙喚些大夫幫著朝露把剩下的幾桶水搬到了辰景院門前。


    不知何時,袁熙已經牽上了洛真手。問一句“如果你的方法真的有用,我這便進去讓張大夫來控製眾人病情。”


    洛真緊了緊袁熙的手“我和你一起進去吧。”話說著,洛真看向院裏張大夫忙碌的身影,心裏忽然有了個奇妙的想法。


    袁熙聞言卻溫柔的望向洛真,眼中一片深邃。


    劉氏端坐在正堂裏,還未熟悉的妝容有些散亂,而逢螢卻是躲在角落裏,除了喝藥以外不讓任何人靠近她。丫鬟們各自為了保命哪還在乎尊卑,有新的藥送進來時便一擁而上,若不是有*主持大局,恐怕場麵會更加混亂。


    半掩著的院門,像是鬼門關一般,踏進來的人都被蓋上死亡的陰影。


    袁熙和洛真牽著手走進來的時候,*忙上前推搡著袁熙“公子!你快些出去,莫要來犯險!”


    洛真卻拿出手上拎著的帕子道“張大夫,你也知道,一旦得了天花便是沒了活路,但是天花的傳染極其有限,一是接觸,二是飛沫。我敢保證,此時此刻院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健康的人,可若是不及時幫助他們防止傳染的話,真就白白送了許多人喪命啊!”


    *怒喝道“古往今來遇到天花隻有這一種辦法,醫生們自從學醫初始便先立了誓,天花禍害世人,寧可身死也不能蔓延而去。我不能聽信夫人的片麵之言,還請公子和夫人快些出去吧!”


    洛真淡淡道“張大夫既然不信,我不強求。隻是院裏有我的母親,弟媳,侄子,我既然進來了便不準備再出去。如此,張大夫可還要攔我?”


    未等*說話,袁熙卻皺起了眉“洛兒,你先出去,這裏我一人足夠了。”


    洛真輕輕搖了搖頭,卻不說話,隻定定的看著袁熙。


    *看著麵前二人,終是鬆了口“罷了,我該勸的已經勸了,且看看夫人到底有什麽本事吧。”


    洛真輕歎一口氣,將手裏的帕子遞了上去“還是先請張大夫掩住口鼻,待帕子幹了還要再去浸濕,水桶放在門口,另請大夫不要用手接觸天花毒痘,以防感染。”


    *見洛真說的條理清晰,心裏疑惑,手卻是接過了帕子,輕嗅一下,覺之沒味道,便係在了腦後,微微躬身行禮,讓開通往正堂的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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