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漢,家世如其名,從祖宗上算,人家是漢人,雖然一家子十來輩兒的人都生活在高麗。自唐朝起,這姓李的人就滿天下。沒辦法,幾代的唐皇都有這愛好,看誰順眼,就賜給人家一個漢姓。除了三藏法師姓了唐,其他的全姓李了。是以當時新羅(唐代朝鮮半島三國鼎立,最後新羅贏了,到了宋代,又成了高麗了)、契丹、吐蕃等等,幾乎所有臣服於大唐的番邦,其皇室多被唐皇賜姓李了。所以一時間,但從姓氏上看,是天下一家親了。


    可是李宗漢他家不一樣。他家祖宗是唐朝的時候領皇命駐守高句麗的將軍。那個時候,高句麗不老實,讓唐皇派兵去一頓揍,給打老實了,之後留下了部分將官軍士。所以別管現在的高麗有多少人姓李,李宗漢他家自視甚高——我們是大唐將士的後人!


    到了遼宋時期,高麗利用地勢之利,抗住了契丹大軍壓境。因此,即便宋朝也嫌棄高麗使者在“朝貢”之後、要求“迴賜”的時候屢屢貪得無厭,為了牽製遼朝,宋朝還是給了高麗使者很大的禮遇。


    宋朝對待高麗的態度緩解了,李宗漢終於說服家人,李家的長子嫡孫,踏上了漢人土地,遊學去了。李宗漢將門出身,但宋朝不像大唐,外族人還能來混個官當當。大宋講究科舉,即便是漢人,武將地位也要遜於文臣。更何況李宗漢這種,在高麗考個科舉或許還成,到了大宋……李宗漢摸了摸鼻子上的灰:老子是武將之後!


    李宗漢家在高麗生活了幾代人,從血緣上來說,他漢人的部分還真不多。更別提他的功夫了。除了家傳的行伍功夫,他學的更多的,是高麗的武道。誌向明確了之後,李宗漢興致勃勃的要拜師學藝,學漢人自己的武道。


    幾番波折之後,心灰意冷之時,李宗漢遇到了喬峰。喬峰見已是落魄了的李宗漢,尚且能把最後幾個買了饅頭、分給幾個小乞丐,就覺得這人不錯。這是真的有俠義之心。於是喬峰請他喝酒,得知了他那點心願,喬峰樂了:這多大點兒事兒啊?愁成這樣!


    喬峰幼年拜師的際遇,讓他沒那麽大的門戶成見。於是他稍稍點播了一下李宗漢。李宗漢感動了:這個兄長人太好了!


    自此,李宗漢便跟在喬峰身後,兄長長、兄長短,畢恭畢敬,那份熱忱,讓喬峰滴汗。貴族出身的李宗漢對江湖幫派的那一套很看不上——喬峰心裏話說了,難怪之前他老是拜不成師父呢——所以喬峰不可能把他引入丐幫。可他又老跟著喬峰。隨後寡言肅穆的副幫主馬大元出麵做黑臉,把他攆一邊去了。


    幾番糾葛下來,李宗漢不知打那裏看出來,這位馬大哥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和喬大哥一樣,是個好人,一樣好學問。聽他這個話,喬幫主和馬副幫主汗都下來了。於是李宗漢的熱情轉向了馬大元。


    其實李宗漢還是挺有觀察力的。如果馬大元隻是一個平常的江湖人,黃敞潮又怎會和他結交呢?但是寡言的馬大元更受不了如此聒噪的李宗漢。於是他舍下老臉,去信給相識的老朋友,找了幾個脾氣溫和、耐心好、喜熱鬧的,托他們指點李宗漢一二。這才算把這個煩人的熊孩子給打發了。


    李宗漢的遊學夢終於實現了。


    馬大元暴死、北喬峰變成了契丹狗賊。李宗漢從他學藝的隱居之地一出來,乍聽到這些江湖傳言,腦子有點發懵。蕭峰此時已到了女真人完顏部落,隨著蕭峰的銷聲匿跡,那流言漸漸傳成了定案,漸漸的,也沒太多人提了。


    李宗漢卻是氣急了。漢人還是契丹人,這關他個高麗人什麽事(這會兒他又想起他是高麗人了)!他隻認那是他的兄長。當然馬大哥也是!他是不信蕭大哥會殺馬大哥的。蕭大哥是契丹人,那他就去遼地找他。


    等到李宗漢到了遼地,蕭峰已是南院大王了。他倒是好命,一點冤枉路都沒走。


    為了追隨兄長,李宗漢進了大賀久識所轄的親衛隊。兩個話癆湊一塊兒了,誰都沒嫌棄誰。到了無遮大會的時候,李宗漢的契丹話已經能說溜道了。遼、契丹、西域各邦的關係,大賀也給他講了個七七八八。江湖諸門派的那些門道,這些年他總算搞明白了個大概。在蕭峰的調/教之下功夫能和韓展陶拚個不相上下。於是,李宗漢自信滿滿的去西夏,為他馬大哥討公道去了。


    耶律崇德看著這個比自己這正牌使節還能端架子的親兵,心裏想著:大王果然知人善任!有此人在,定會搶著痛批西夏那些不入流的行徑。屆時正使再略加安撫,既可威嚇西夏,又全了他們的麵子。如此便大功告成了。蕭大王竟然如此善謀略,真是我大遼之福。嗯,我需盡快將此事告訴父親……


    蕭峰要知道這些,恐怕就不隻是擔心了……


    如今過去兩月有餘,耶律崇德已在他們出發的兩日前迴來複命,西夏國君果然大驚,誠心謝罪。又準備了很多朝賀的禮物,請使者帶迴。耶律崇德已將貢品覲給遼帝。遼帝心情愉悅之下,自是不吝大加讚賞。


    至於李宗漢,一到了西夏就和一品堂的人交上手了。連挫對方大將十餘人,最後被一個叫李延宗的人重挫。好在傷得不重,還能在朝堂上大罵西夏君臣。後來時不時跑的不見蹤影,等到要離開西夏的時候,李宗漢同耶律崇德講,蕭大王另有要務交代他去辦。自此耶律崇德便再沒見過李宗漢。


    李宗漢雖說性子跳脫,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這個優點讓人很是放心,就是他惜命得很。即便打探不來消息,他也不會把自己填坑裏去。蕭峰決定還是先等李宗漢迴來。


    野馬群逐水草而棲。蕭峰他們這一群人便跟著野馬的蹤跡而追尋。白天騎馬看藍天看白雲看碧草,看久了也悶。走到後來,為了不驚動馬群,騰奴也不讓他們高歌。幸好到了夜裏,光是講星星的典故,騰奴自己就能講幾個時辰,大家再穿插一個故事,倒也有趣。如此過了十餘日,終於讓他們找到了野馬群。


    “過了這片高崗,下麵就是臚朐河了。臚朐河也有人叫它龍駒河、飲馬河。這裏水草豐美,野馬最愛在這裏棲息。過去的時候,都輕著點。萬一驚動了野馬群、野牛群,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騰奴一說這裏會有野馬群,這群男人們立時興致勃勃,恨不得當即便衝將過去。阿康看著這幫瞬間化身野驢一般的男人們,都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還好騰奴一句話就讓他們老實了下來。的確,這茫茫草原上,無處可避,一旦驚了馬群……幾個僥幸見識過的壯漢想想都覺得怕,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騰奴說完,皺著眉頭看著阿康。阿康被他說的本來就有點發毛,這會兒又被他盯著,感覺很是恐慌。


    “騰奴,可是我身上有什麽不妥?”阿康問的心虛。


    騰奴抬頭看了看天,又舉起手在空中試了試風向。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行,你身上有味道。野馬聞到會警覺的。”


    阿康被說的臉紅了。雖然十幾天沒洗澡,她自己也覺得別扭。可這不是出門在外沒法子嘛。冷不丁的被這家夥當這麽多人麵前一說,阿康心裏那叫一個別扭啊。


    蕭峰見阿康窘迫的樣子,再瞧騰奴那副理所當然的架勢,蕭峰很快明白了。握著阿康的手,蕭峰笑道,“你們女人家愛幹淨,再怎麽也不會像我們這幫粗漢子。雖說都是離家十多天了,我們這群人身上,已經是和這馬身上的味兒差不多了;你倒好,一點汗味兒都沒有,還有一股子藥香氣,連我都聞得出不一樣來……”


    說到這裏,親衛中幾個皮小子已經嘻嘻哈哈的笑開了。樂兒不知媽媽在臉紅什麽,和石頭也跟著笑嘻嘻的。


    “你實在想看,又不嫌我醃臢,我倒有個法子,”阿康聽蕭峰這麽說,滿是好奇的迴望著他。


    蕭峰拉過自己的披風,往阿康身前一裹。“這不就行了。”


    阿康被他這一下鬧了個大紅臉。


    騰奴皺著眉、點了點頭,算是勉強認可了這個做法。


    一票兒郎們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


    一行人靜靜的來到高崗上,皆下馬步行。這坡地上去雖是不高,到了坡頂向下望去。隻見一片遼闊的草地上,點綴著野花爛漫。一條長長的河流,如蔚藍的絲帶,飄撒在草地上。清澈的河水蜿蜒而過,散發靜謐的柔情。河邊是成千上萬的野馬,溫順而滿足得享用著大地母親賜予的甘美乳汁。時不時的有馬匹昂首甩頭,調皮鬼一般的把水珠甩在一旁的同伴身上。脾氣好的、或是貪吃的,會對此置之不理;脾氣大的,會噴上一鼻子怒氣,或是抬抬蹄子,示意那些愛搗蛋的莫要太過份。喝飽了水的馬兒,有的便散到一旁啃著肥美的青草。小馬駒把腦袋鑽到媽媽的肚子底下,大快朵頤……


    整個畫麵,美好的都有些不真實了。


    從看到馬群起,騰奴便示意大家矮□來,伏在草叢裏慢慢觀察。是以除了近在身側的蕭峰,誰也沒發現,阿康被這靜美的畫麵,感動的熱淚盈眶。


    蕭峰見狀,把阿康攬過身旁,伏在她耳邊,輕聲問,“你很喜歡這裏是嗎?”


    阿康尚且說不出話來,卻是連連點頭。


    “以後我會常帶你來這裏。”蕭峰心說,要是早知道她會為了看野馬群開心成這樣,早就帶她來了,何苦當日費那麽多口舌,唉……


    阿康開心的使勁點頭。這會兒她也忘了之前因為沒地兒洗澡、蚊子又多,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騰奴帶著眾人,跟著這群野馬,在一旁觀察了三天。期間,他為樂兒石頭講解馬的習性,如何鑒別馬的優劣,在野馬群中,跑在不同位置的馬在族群中分別是什麽樣的地位。以及,另一夥兒打著這群野馬主意的家夥——狼。


    “看,那群狼跟了這群野馬很久了。之前他們也想上我們現在守著的這個高崗,想在這裏監視野馬群、並攻擊他們。不過這夥狼才十幾頭,他們既吃不下這麽大一群野馬,也不敢輕易接近我們。狼在進攻的時候,是族群協同作戰的,你好好看著,他們還會偵察、布局、用陣法,很有意思的……”


    騰奴侃侃而談,兒郎們聽得熱血沸騰,阿康腿有點軟——這可是真的狼啊!還是草原上野生的,吃活物的狼啊!還十幾頭!


    蕭峰功夫再好,也不是孫悟空,沒有三頭六臂。阿康深怕這群狼再去集結來其它狼群。這幾天看著,那萬馬奔騰的洶洶之勢,有如大海之波瀾壯闊。阿康當時還在驚歎:哪來這麽多野馬啊!


    草原能養活出這麽多的馬,難保養活出多少頭狼。阿康在腦海裏把馬群馳騁的畫麵轉化成狼群……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蕭峰剛想問阿康是不是冷了,就聽樂兒那裏很是起勁的追問騰奴:“你也說這十幾頭狼對付不了上萬匹野馬。我看那群野馬跑起來的氣勢,估計這些狼都湊不到馬群附近去。而且那些外圍的公馬那麽壯、蹄子比碗口都大。估計它一蹄子就能把狼踢死。這十幾頭狼看得到、吃不到,這麽跟下去,豈不是要餓死了?這還叫會作戰?”


    “狼性兇殘不知是對獵物。對同伴、對自己,它都夠狠的。狼追蹤獵物,可以幾天不吃,持之以恆。這份毅力,人是應該佩服它們的。這群狼是先鋒隊,負責追蹤和偵察。他們會聯合一路上的狼群,以爭取最大的勝利。”


    “他們能聚到多少狼?”樂兒聽得新鮮。


    “想要把這群野馬全部拿下,怎麽也得幾萬頭狼。不過若是能聚到幾百頭狼,做到的就夠他們吃的啦。這季節,在草跳上湊個幾萬頭狼也不難。”


    不知道騰奴是否真的已悟透了生死,不管什麽事,到他那裏說起來,總是風輕雲淡的。


    聽了這話,何止是阿康啊。草原上長大的人,對上萬頭狼意味著什麽,那是更清楚。


    “那……那……這些狼,他們是想聚集多少頭狼作戰啊?”樂兒也覺的不是很好玩了。


    “你看,那些狼分幾處隱藏?”騰奴啟發著。


    “三處。河對岸的草叢裏有兩處,這處高地往西五十丈遠處還有五隻狼。”樂兒說的很是篤定。


    “嗯,不錯。”騰奴讚許的點點頭。“高地西南邊還有一處,伏著兩頭狼。這兩頭是負責製定作戰方案的。你看到的那五頭,有兩頭是在監視我們的,另外的三頭分屬三個不同的族群,每個族群裏都有成年的公狼不下百餘頭。你在看河對麵的兩處,兩處中分別有一頭狼,和監視我們的狼是一個族群的。算起來,他們已經聯合了七、八個狼群裏。狼群一旦發難,圍獵馬群的狼,至少過千。所以,我們要盡快下手,在狼群集結在之前離開。既要威懾住狼群,不能讓他們突然發難或是趁機作亂;還不能驚了這群野馬。諸位萬務小心。”說完,騰奴又指導樂兒,如何區分狼是否來自同一個族群,如何從一頭狼身上判斷他來自的族群的規模、以及他在族群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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