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落耶律乙戊箭矢的,正是樂兒。樂兒人小,他的弓和箭都是蕭峰為他特製的。看著雖小,勁力卻不弱;箭身又輕巧,是而速度更快。


    耶律乙戊見自己的箭竟是被一個女真小孩給射落下來了,惱羞成怒、是怒上加怒!耶律乙戊惡狠狠的朝樂兒大步走來,見樂兒直視著他,竟是半分怯意也無,心下更恨。盛怒之下,耶律乙戊突然出手,提起樂兒便往地上摜去。


    一旁的劾裏缽、大撒滿,見耶律乙戊衝著樂兒去了,都急忙跟上。大賀途遙見大撒滿好似很是關切這個孩子,亦上前幾步,盯住耶律乙戊。耶律乙戊一抓樂兒,大撒滿和大賀途遙見機最快,同時欲出手攔他。哪知應變最快、後發先至的卻是樂兒騎來的那頭獒犬。耶律乙戊見敖犬撲咬,急忙撤身,同時將樂兒向那大狗砸去。獒犬猛地縮身避開樂兒,不等再撲,就被耶律乙戊一腳揣在下巴上,嗚嗚悲鳴。樂兒卻在耶律乙戊抓他時,死死擒住耶律乙戊的手腕,騰身而起,雙足分別踩掛在他手肘、腰間。故而耶律乙戊要摔他之際,旁人雖看不出,樂兒卻是在輕微騰挪之際,已將那股力量卸掉;趁耶律乙戊再次舉臂之機,樂兒借力使力,微微一推,便輕飄飄向後躍去,穩穩落在地上。


    樂兒落得雖穩,哪想到站住之後倒被後麵跑來的阿康險些撞個跟頭。阿康躲在一旁哪裏瞧得明白,眼見兒子要被摔死,便什麽也不顧了;看到樂兒穩穩著地了,阿康後悔也來不及了,衝過來的腳步刹都刹不住。


    耶律乙戊一見阿康,立刻怒意都不見了,一雙色眼,圍著阿康轉個不停,嘴裏還喝唿著劾裏缽,“老頭兒,今晚‘薦枕’的,就是她了。不!不用等晚上了。老頭兒,把最好的屋子給我騰出來!”


    劾裏缽連忙上前攔道,“大人,這婦人並非我部落族人。他們一家子隻是借住。”


    耶律乙戊陰沉著臉,打量著劾裏缽道,“小老頭,你別找不自在!她住在你完顏部,你完顏部就要向我大遼交她這份‘歲貢’!今兒她要侍候的好,我就免了她的‘歲貢’。要是侍候的不好,嘿嘿——你全族都給她陪葬。至於那個臭小子,我這就把他的手剁下來下酒。小的們!”


    阿康一聽這話,再看劾裏缽神情,也明白了,為今之計,隻有拖——拖到蕭峰他們迴來,大家才有一條生路。想到這,阿康把樂兒向大撒滿身邊一推,見他牢牢摟住樂兒,定定望著他,希望騰奴能看懂她眼裏濃濃的囑托。看到騰奴眼裏瞬間泛起的水光和狠厲,阿康放心的笑了。


    “這位大人想是位高權重,小婦人聽聞,契丹英雄,最是信守承諾,不知是真是假?”阿康抬手撫了撫發邊髻角,以半生不熟的契丹話問道,又不露聲色的向一旁靠了幾步。耶律乙戊被阿康舉手投足間的風情迷得有些恍惚,立刻豪言道:“那是當然。本大人說的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嗬嗬,是麽?”阿康微微側頭一笑,身子又滑開幾步,“那完顏部全族的歲貢,在大人眼裏也算不上什麽了,更別提小女子家這點了,是不是?”


    “那是當然。”耶律乙戊一見阿康的笑容,仿佛骨頭都酥了,跟著就往前湊。


    “久聞契丹英雄騎術非凡,不知小女子可有幸一觀?小婦人想跟大人打個賭,比一比騎術,大人可敢應戰?”耶律乙戊步步緊趨,可就怪了——阿康看似顧盼神飛,忸怩作態,卻將將避開耶律乙戊的非禮之舉。


    耶律乙戊哪裏會怕和這漢家女子賽馬,自是滿口答應。


    劾裏缽聽阿康提起賽馬,忙向一旁的幾個小子使眼色,幾個小子悄悄朝馬棚溜過去,將阿康家的馬韁繩都解了。


    “那好,既然比的是大人最擅長的騎術,那這規矩和賭注可要由小女子來定了?”阿康巧笑顏兮,依舊不著痕跡的避走。耶律乙戊仍是滿口子的應好。


    “好,若是大人贏了,小女子任君處置;”耶律乙戊聽了這句,立時笑得見眉不見眼;劾裏缽則是滿眼的擔憂;大賀途遙滿眼的疑惑;隻有大撒滿騰奴眼底的神色無人能見——他正低頭努力按著像小豹子一樣要扭衝出去的樂兒。


    “若是大人輸了,就免我們住在完顏部所有人的一切供奉、孝敬三年,大人一行人等即刻下山。大人,您可賭得起啊?”阿康一雙媚眼,此時正笑眯眯的瞟著耶律乙戊。


    耶律乙戊哪裏受得了這般撩撥,當即應了下來。更抽出匕首,在左掌心一劃,豎起帶血的手掌朝向大撒滿道,“向騰格裏神起誓。”


    大撒滿騰手拋出一個法器,沾到耶律乙戊的掌心血痕即飛迴,就聽大撒滿甕聲甕氣道,“如違此誓,不得好死,魂無所依。”耶律乙戊被大撒滿這話嚇了一跳:怎麽偏偏起了這麽毒的咒呢!


    阿康趁耶律乙戊愣神之際,拿起一個細瘦、微弱的火把,插在一株大叔下的雪堆上,然後一邊向家的方向疾步奔走,一邊打了個不打響的口哨,一邊喊道,“大人若不能在火把熄滅之前追到我,大人就輸了。”


    阿康之前見女真人一個口哨就能喚來自家的馬,很是羨慕,無奈她就是學不會。今天勉強為之,心說:這才是豪賭呢。馬的聽覺本就比人要靈得多,阿康的破口哨更是極具辨識度。許是的盧知道,今日迫得主人使此“絕技”,定是情況危急,總之的盧是來的神速、跑得穩健。阿康是頭次在的盧奔跑的時候上馬,她看不到身後完顏部眾人和樂兒揪心的表情,隻覺得今天能自個就這麽爬到馬背上,實在是被危機激發出潛能來了。


    阿康本是上了馬就不擔心了。一來,的盧神速,少有能追得上它的馬;二來阿康耍了個心眼:那支火把本就燃不了多久,就算它自己不滅,倒在火堆上,或是樹上落下雪來,它都準滅了。有鵬鵬在,樹上的雪是一定會落下來的。她卻不知,今日碰上的,是個耍詐、渾賴慣了的惡霸。


    耶律乙戊看著馬背上阿康遠去的背影,笑得陰狠。他招唿雇來手下,嘀咕幾句。就見四十個契丹兵,把身上帶來的烈酒統統向阿康剛剛藏身的柴垛揚去。耶律乙戊麵色陰沉的拔起那個細小的火把,大撒滿頓時想到他不懷好意,奈何手裏還摟著樂兒,隻能大喊劾裏缽攔住他。就見耶律乙戊陰笑著,一抖手就把那火把扔到了柴垛上,沾了烈酒的柴垛登時起火,裏麵的女孩子們尖叫著跑了出來,都被圍上來的契丹兵按住。


    耶律乙戊這才上馬向阿康追去,嘴裏恨聲道,“我讓你跑!這火兩天都燒不完,跑死你!”


    阿康雖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心下卻不驚慌。雖說那蹄聲聽著,大概是跟上來了十來號人,不過能追得上的盧的,卻是沒有。耶律乙戊再不濟,作為契丹貴族,一者他身下所起的馬亦屬上乘,再者他的騎射功夫也還不弱。若不是的盧神駿,單憑阿康的騎術,定是早被耶律乙戊擒了。約莫一刻鍾過後,兩騎之間,也就是一射之遙。耶律乙戊覺得尚未拿下阿康,顏麵掃地、j□j焚心、怒火中燒,彎弓搭箭,照著的盧便射去。的盧自小是跟著戰馬一處馴養的,演練場、戰場都是上過的,機警靈敏。稍聞風聲不對,立即向左奔出半個馬身。晃得阿康一下趴□去,緊摟著的盧的脖子,方躲過墜馬之險。的盧這一側奔,速度略減;就這麽個喘息之間,跟著耶律乙戊的契丹隨從就跟近了三、五人上來;一見主子如此行事,一個個的,跟著抽箭開弓,十來支羽箭,甭管準頭如何,都是紛紛落在的盧身側、蹄後。阿康初時不懂的盧怎麽突然左右突奔,待見了羽箭紛落,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阿康如今可是真的慌了,縱然這些人準頭再差,架不住人多箭眾,命中不過是個概率問題。阿康此時來不及多想,提了韁繩便向一旁林子裏衝去,想著樹多枝杈紛繁,那些契丹人想射中自己,自然不易。


    進了林子,險象環生,阿康才恍然想起:這些枝杈固能阻得住一部分箭矢,但同時也阻了馬速。即便的盧能跳躍騰挪、穿插其中,可阿康的身手卻太弱了,幾次都險些被橫伸的樹杈絆住、跌下馬來;縱然勉強避過,衣服發髻亦是被剮的狼狽不堪。背後的箭扔有少數時不時的射近身旁,阿康心下苦笑:這還是概率為題,進了林子也不保證就能全部躲過啊。阿康這會兒隻得放鬆全身,伏在的盧頸背之上,盡量隨著的盧的姿勢起伏、盡力死撐,完全是聽天由命了。隻心裏一個聲音不斷重複:蕭峰快來。


    蕭峰一路發足狂奔,已近部落,忽聞一側林子裏人聲犬吠,鬧得很。蕭峰本無暇理會,忽聽一聲馬嘶,卻像是的盧哀鳴,蕭峰立時縱身竄入林間。這林子頗密,積雪又深,阿康和耶律乙戊一眾的馬都跑不起來,故而皆是入林不深。蕭峰提氣躍起,踹向樹幹,飛身前衝,幾個騰挪便瞧見五、六個契丹大漢,正向開弓瞄向阿康,不斷放箭。的盧此時已被雪陷住,前踢不斷撲騰,苦苦掙紮。蕭峰見狀大怒,一招“見龍在田”全力打出,六匹馬登時皆被掀翻在地,弦斷供折。耶律乙戊呆坐在地,直到兵丁仆從過來將其扶起,尚在兩腿打顫,心道:“剛剛那是什麽?人家說‘雷霆震怒’,難道就是這個?”


    這邊蕭峰幾步上前,扯住的盧韁繩。的盧在蕭峰的安撫之下,漸漸平靜下來;阿康恍惚中看到蕭峰,終於鬆下這口氣,立時四肢無力,癱軟下來,順著馬身就往下滑。蕭峰緊忙接住她,隻覺得懷中的人兒整個都僵了,兀自抖個不停。蕭峰幫她粗粗揉搓了幾下肩膀、膝肘等關節以活絡經脈,感覺阿康四肢漸漸不再那麽僵硬,才將她整個人攏順溜了。隻見阿康素日裏潔白溫潤的雙手,此時被凍得發紫,馬韁繩緊緊纏了幾圈,已是勒出血痕來了。蕭峰將自己的大氅解下,裹在阿康身上,抱著她翻身上馬,一抖韁繩,調頭往林子外麵走。


    到了完顏部落,遠遠的就見焰火熊熊,正是被耶律乙戊點燃的柴垛,燒得正旺。蕭峰一手提韁勒馬,一掌向柴垛掃去。掌風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一般,將整個燃著的柴垛打散。紛飛四散的火苗大多被寒風吹熄;餘下的燃著的柴枝已落入雪中,殘焰搖了幾曳,盡數熄滅。


    蕭峰望向那一眾押著女真女孩的契丹士兵,氣勢巍然,不怒自威。這股氣勢震懾之下,契丹兵士不由望而生畏、節節後退,被押住的女真女孩一得解脫桎梏,皆四散逃開。


    耶律乙戊在隨從扶持下,狼狽而迴。大撒滿見狀喝問,“特使大人既輸了這場賭約,敬請如約帶好你的手下,速速下山。三年之內,契丹人不得再犯完顏部!”


    耶律乙戊垂頭喪氣,依言下山。其隨從亦是戰戰兢兢、緊隨其後,如喪家之犬。


    大賀途遙的手下未得令,依然嚴陣待命。蕭峰見這撥人馬仍呈對峙之勢,索性掉轉馬頭,與其首領人物遙相對視。


    大賀途遙的手下此時都是大惑不解——就見久經沙場的大賀將軍,自見了這位神勇的女真壯士,竟嚇得虎軀一震、雙目含淚、雙手顫抖——就算人家再威猛,將軍您老人家也不至於這樣吧?死傷萬人的修羅場您不是都見識過了麽?如今您說這叫什麽事啊?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驚人,饒是大賀將軍向來治軍嚴謹,兵丁也險些被驚得摔在地方——


    就見大賀將軍步履蹣跚,來到蕭峰麵前,“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嘶聲泣道:“大人!蕭大人!途遙有負大人重托,愧對大人教誨!”說完伏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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